到我家樓下,柳先生停好車,轉頭問我:“剛纔想和我說什麼?”
我唬了一跳,逃離尷尬的看向車外,居然開始下雨了,急雨紛紛,夜色被看不清晰的雨線沉默切割着。
我偏過頭假意僞裝自己道:“我想說,我是頂不喜歡下雨的。”
“你剛纔按住我手的時候,沒下雨。”他聲音很淡。
“柳先生也是個很堅持的人呢。”我拗不過他,轉頭看着他的眼睛,他被我這麼一看,反而沒了問話的想法,微微笑看我道:“回去休息吧。”
我上樓,圍着披肩站在沒有完全封閉的陽臺邊,柳先生的車此時才離開我家樓下,夜色漸濃,車尾燈消失在我的視線。我擡手抹了抹沒有方向感而飄落在我臉頰上的雨滴,就像我此刻的心,也失了方向。
我睡眠向來很沉,入夜的時候,我居然做了夢。夢境不復雜,夢到李吉。好像是我正在以前和李吉租的房子裡刷碗,有人敲門,我去開門,一個人站在門口,一身夜色。
柳先生,就在我面前,我想問他怎麼會到這裡來,可我動彈不得,被他用手托起臉頰,只能看着他的臉。他微笑着不說話,慢慢附身親吻了我的嘴巴,用舌輕輕撬開我的脣,微涼,有力。
我擡手抱住他的脖頸,不停告訴他,你就在我身邊吧。
他笑着低頭看我,輕聲說:“你就不怕我是團火,燒的你什麼都不剩下?”
我是真覺得他沒情趣啊,總在這種時候不說點甜言蜜語給我聽,只剩一盆子冷水,這人實在是太壞了。接着我就看到了李吉,他一臉怒火的站在柳先生背後,抓姦一樣的看着我,他身後是拐走他的那個老女人,接着是章魚,翟璐,還有那個鋼管女,他們都笑的很奸詐。
我驚醒,手機的鬧鈴聲在耳邊漸漸真實起來。我這纔看清還在自己臥室裡,凱薩把大尾巴搭在我身上,翻着肚皮微微打鼾,感覺到我動了,它一臉不爽的擡頭看我,下牀抖抖毛出去喝水了。它也是個狗精,知道我是不讓他上牀的,這會跑得還挺快。看看太陽,天已經亮了。
我起來進衛生間,對着鏡子看自己,渾身痠痛,面門淤青,一臉苦相的大吼一聲,我恨週一!
公司的妹子們看到我都一臉驚訝,我只能解釋遛狗時被髮瘋的凱薩拽到,面門跌在了路牙上,青了。這是什麼爛理由。
中餐的時候,柳先生髮了一條消息給我,四個字:流言可畏。這個怪人,工作日說這種神經兮兮的話來,是什麼意思?
下午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先是鄰桌的姑娘問我最近是不是戀愛了,接着就是例會時同組的女漢子們一個個詭兮兮的看着我,喜歡我的揶揄幾句開個玩笑,不喜歡我的冷言挖苦暗嘲熱諷。
總之,就是兩句話,顧潼你這有才的手段高超的出手就得的女人,顧潼這個不要臉的不知道用了什麼詭計的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女人!是怎麼掛到客戶公司高管的!
我下午茶時分鑽去公司所在科技園兩棟樓之間的懸空天橋上打電話給柳先生,他好像就等着我呢,接了電話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陣:“我沒想到幫你忙居然成爲助長你嚼舌根的理由,既然說好是假的,爲何要在公司之間傳播這樣的消息,你這麼造勢,是想作何?”他一番話說的我直接愣住,渾身肉皮沒一處不痛的,連反駁的力氣都差點被風吹跑了。
“你什麼意思?”我平心靜氣的問他,看樣子確實給他惹了不小的麻煩,且不說這流言是從何而起的,至少讓他難做了,我就有一些難以推卸的責任。
他不說話,我氣不打一處來,卯足了勁兒抽風一樣的在天橋上對着電話喊叫:“晚上!你給我出來!我給你解釋清楚!我告訴你,舌根子不是我嚼的,流言到底哪裡起的都沒鬧清楚,憑什麼把責任往我身上推!柳程,柳先生,我告訴你,我只不過拿了你一支簽字筆回來,看見我和你說過話的同事一個都沒有,我們公司看我不爽的人有,卻還不至於憑空捏造!倒是你身邊的那些個助理小妹之流,你自己先問問清楚,再來和我憑道理!我也是流言的受害者,你以爲我願意和你牽扯在一起去?你未免太自戀了!”
我一口氣直喊的聲音嘶啞,掛了電話眼角微涼,心想今天風可真大啊,吹的我頭疼欲裂,吹的我眼睛都不對勁了。
晚上下班的時候風依舊很大,柳先生自我掛了電話再沒有任何消息,虧我昨天晚上還做夢意淫他,這什麼人啊!
我不想再理他,也懶得打電話再給他解釋,我和他好像陷入一個莫名其妙的圓圈,起點是無休止得爭吵,隨着軌跡的改變慢慢緩和,然後回到原點,繼續吵,如此反覆。
快入秋,路邊梧桐的葉子偶見飄落,被風捲起來打着旋兒,蘇州的黃昏總是短暫的,稍有不慎就黑了的感覺。我裹了件登山服站在樓下看着凱薩四處尋覓別的狗留下的氣息,腦子裡不偏不倚的就想起來那天被柳先生抱在懷裡護着時候的感覺。再一結合他今天的態度,我越發覺得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
夜晚有蝙蝠從小區路燈的亮度之下一閃而過,流浪的貓惹得凱薩想撲過去咬,我嘆口氣,責問自己怎麼突然這麼關注環境了,也許是實在不想被心事所擾吧,我沒心沒肺不煩惱已經很久了,自李吉讓我徹底失望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如今這又是怎的了?我莫不是,真喜歡上了?那未免太丟份兒。
我帶着凱薩上樓,手機上三個未接來電,都是柳先生。我在猶豫要不要回撥,他又打了過來。我接起電話,語氣不好的打了招呼。
他隔了片刻才說話:“吃晚飯了麼?”
我冷笑一聲:“你神經本質是不是又發作了?白天公司一張臉,晚上又是另外一張臉?你以爲你是撲克J啊?柳先生,拜託您,現在天黑的早,我這人對恐怖片不感冒,陪不了你玩,拜拜!”
我說罷直接把電話給掛了。吹着寒風和凱薩回家,一邊罵自己爆脾氣,一邊後悔,我這是腦殘了,耍什麼威風呢?面兒上又頂不過去,說什麼都不能給他打電話。
就此絕交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