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洛尚儀,夢妃失血過多,危在旦夕……”
“稟尚儀,太醫齊聚永安宮,說傷勢嚴重,恐藥石無靈,王上大怒……”
“尚儀,秦太醫說,好在沒有傷及心臟,現在正拿還魂草吊命,若是血能止住,就有希望……”
“尚儀,血止住了,夢妃昏迷不醒,王上焦慮萬分……”
“尚儀,王上不停的喚着夢妃的名字……”
“尚儀,夢妃醒了……”
……
洛雯兒不知道過了多久,就連眼前明暗的變化都恍若無覺,只知道耳邊不斷的充斥着這種聲音,直到聽說聶紫煙醒了,她緊攥的手方鬆開,想要轉身,卻是身子一歪。
盼雲急忙扶住她。
她拖着毫無知覺的腿,從窗邊挪到桌旁,坐下。也不知道對着什麼看了良久,方道:“如果有機會,告訴王上保重身體。”
聽着她乾澀的聲音,盼雲含淚點了點頭。
她無力的揮揮手,盼雲便退下了。
或許是疲憊吧,她想。
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期然的就想起聶紫煙爲千羽墨擋的那一劍,不期然的就想起千羽墨抱住那個癱軟的身子,撕心裂肺的呼喚:“紫煙……”
閉了閉眼,頓覺眼底枯澀。
她有多久沒閉眼了?
苦笑。
蜿蜒在紫色衣裙上的血再次出現在眼前。
那血,應該是熱的吧,可是當時,她怎麼覺得心是那麼的涼?
攤在膝上的手指動了動,卻是沒有攥起,因爲她知道,有一種東西,她再也攥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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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段難以記住時間的日子,洛雯兒默默的在宮中等了很久,方見一個人影子般的飄了回來。
無聲無息,面目憔悴,一向最爲講究的衣袍亦不復挺括。
他彷彿根本就沒有看到她,只一味走到桌前。
她上前,爲他倒了茶。
他端起來,坐在桌邊,卻也不用,只一味枯坐,彷彿入定。
殿中很靜,靜得好像只剩下空氣,連外面的春光都要止步。
良久,她方靜靜的開了口:“她怎樣了?”
“醒了,又睡了。”
所以你回來了?
“你,也休息一下吧。”目光自他深陷的眼窩移開。
千羽墨先是點頭,又搖頭,方擡了眸,一眼看到她頸上裹的繃帶,就像被燙到一般飛快調開目光。
放下杯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如,把她接到這來……”
這樣方便照顧,你也可以歇一歇。
雖然,在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裡很難受。
她也想提醒他,宮裡的人很多,可以照顧夢妃的人很多……
可是,她不能說。
任何人,都不能承受第二次失去的傷痛吧。
他要不離左右的陪着夢妃,她明白……
千羽墨頓住腳步,依舊沒有看她:“這裡,你留下……”
頓了頓:“那時,我只能選擇救她,因爲我知道你可以脫身,而她,沒有我,會死……”
一如回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走了。
她看着那個越來越遠的身影,手一鬆,帕子便落在地上。
千羽墨,你是因爲對我的承諾纔不肯接她過來吧,可是碧遲宮沒了你,我在,還有什麼意思呢?
沒有你,她會死……這,便是你最終要給我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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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就在千羽墨離開的這一刻,永安宮發生了什麼,衆人只見王后東方凝亦前去探視,然後屏退了衆人。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東方凝坐在牀邊,悠閒的欣賞新染的蔻丹。
靜止的長睫忽然急速抖動,而後霍的睜開,怒視她。
東方凝笑了:“醒了啊,感覺如何?”
“你爲什麼要殺他?你說過,你不會傷害他!”
“是啊,不會……”
她的漫不經心更激發了聶紫煙的憤怒,她看着那雙噴火的眼,不覺一笑。
其實就在來之前,靖巧還說:“娘娘,既是你那麼恨他,此番爲什麼不……”
爲什麼不殺了他?
當時她便笑了。
殺他?有什麼用嗎?
殺他?的確爲茳國除了大敵,可是她的王兄又會對她有何獎賞?她始終是要留在無涯,成爲他的未亡人,而且沒有子嗣,她這個太后當得也沒意思。再說,千羽墨一死,便宜的無非是千羽翼,若千羽翼成了無涯的王,她東方凝又算什麼?那個滿手血腥的人,她可不認爲他會給她留活路。
所以,千羽墨還是活着的好,他也必須活着!況且無論怎麼看,他都是這些諸侯王,乃至天下的男子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她又怎麼捨得呢?
於是她只是一笑,繼續慢悠悠道:“哦,上次,你更改了我的計劃,這回,我便更改了你的計劃,咱們扯平了……”
“什麼扯平,你險些……”
“他畢竟不是沒有事嘛,而你……這回,他可是對你深信不疑了。”
聶紫煙一動,頓牽得傷口劇痛,然而依然不改怒視:“你想殺了我?”
“話可不能這麼說,”東方凝終於放下那雙傾國傾城的手:“戲若是不演得逼真點,他怎會相信?”
“可是你不該……”
“面具麼……那是你心上的痛,又何嘗不是他心頭的傷?你也看到了,效果不好嗎?”
“可是……”
想到當時那柄毫不猶豫刺向千羽墨卻是穿過她身體的劍鋒,她不覺咬緊了牙。
東方凝,無論是初初嫁到無涯,還是隱藏她的這十年,亦或是現在,永遠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藐視她,嘲諷她,她亦知,這個女人之所以會收容她,無非是看着她的掙扎取樂罷了。她恨這個女人,可是她不得不依靠這個女人!
東方凝自那仇恨的眸中清楚的看到她心中所想,微微的笑了:“放心,我的人,手下有準。只不過……”
美眸劃過一絲戾色:“他的手可沒準。我的人,死了……”
聶紫煙冷笑:“死了活該!”
“你當然不心疼了,”東方凝慢條斯理:“但不知,若是換上你宮裡那兩個,可會心疼?”
“你……”聶紫煙一驚。
永安宮裡的那兩個人,東方凝怎會知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本宮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東方凝起了身,忽又俯下臉,神色意味不明:“可是這兩日,你傷重在身,可要悠着點……哈哈……”
東方凝笑着離去,聶紫煙恨得咬牙切齒,忽又聽聞外面傳來請安聲,急忙斂了神色,待千羽墨進門,已是變回楚楚可憐的模樣,眼含秋霧:“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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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只要你不去掀動它,就會平靜如水。
洛雯兒看着小宮女在園中嬉鬧,脣角也銜上一絲淡笑。
今日是端午。
還記得自己來到這個時空過的第一個端午,便在宮中。
回頭,盼雲正羨慕而若有所失的看着那羣小宮女,大約也想起了當年之事吧。
婉瑩則是一副賭氣的樣子。
難怪,大過節的,卻要拘她在宮裡,不得與心上人相見,的確難過。
“你去吧,若是喝多了,便不要回來了。”
婉瑩立即眼睛一亮,轉瞬黯然。
洛雯兒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自打聶紫煙護駕負傷,千羽墨基本就沒在碧遲宮過夜,白日就更不用說了,弄得衆人都說王上的寢宮怕是要改在永安宮了。
然而又不放心她,便找婉瑩回宮伴着。
倒是多慮了,現在她這樣一個失寵的人,怕是蚊子都不願問津呢。
“王上說,他晚上不回來了……”婉瑩囁嚅着。
她眸光一顫。
不回來,還是會說一聲的,只是……
“沒事,你去吧。”
婉瑩猶豫片刻,終是忍不住對三郎的相思,走了。
盼雲看着洛雯兒攀住花枝的背影,不覺神色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