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流霜的脣邊,勾起一抹清絕的笑意,她轉首望向站在身邊的少年。
艙外是明月清光,艙內是華燈旖旎。他就站在艙門口,漂亮的臉蛋被各種光芒一照,令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一雙漂亮的黑眸灼灼發亮。
他忽然嘟起嘴,極是悲傷地說道:“小霜霜,你不相信我!”
相信?她能相信他嗎?他在她面前,何時說過正經話。
但她還是淡淡說道:“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他那委屈的語氣,倒似她在欺負他一般,她現在可沒有心思和他糾纏。
甲板上的人忽然大聲驚呼起來,似是出了什麼事。
流霜心裡一沉,以百里寒的功夫,也該將代眉嫵救上來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快步跑到甲板上,向水面望去。
河水在月色下,閃着白茫茫的清光,波光瀲灩。然,有比波光更耀眼的光芒在閃爍。那是劍光。
百里寒擁着代眉嫵,站在小船上,正和一個人對決。
那人一身黑衣飄揚,黑巾罩面,手中一把利劍,舞得劍光閃爍,劍招綿綿不絕,襲向百里寒。
百里寒一手抱着代眉嫵,一手使劍,他出招不快,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讓黑衣人招架不住。劍氣如游龍一般幻化莫測,真氣激盪之下,他的黑髮白衣倏忽飄揚起來,看上去說不出的美豔。
劍光瀲灩,波光閃爍,小船悠悠盪盪。
墨龍本沒打算和這個王爺正面對決,因爲赤鳳刺殺那日,他已經感到他絕對不是等閒之輩。他們秋水宮殺人,從來都是暗襲,所以向來是只派出一個殺手,得手後便不能戀戰,迅速撤離。
今夜,他本來只在遠處跟着他們的,他並不敢出手,因爲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直到他們上了大船,他本打算放棄,誰知那個女子卻忽然落水。
天賜良機,他怎能錯過,遂從水下出擊,本可以萬無一失,但可是這寧王好生厲害,一招之內便將他迫退,將那女子救了起來。
此時,那女子右肋處一片血紅,顯見的那一劍並未得手。本可以一劍封喉的,墨龍極是失望。
但,那寧王似乎極是惱怒,看不出來,表面這般溫文的人,劍氣這般霸道。他隻手使劍,劍影卻如千百柄兵刃流射旋激。劍氣鼓盪,激起漫天飛濺的水花,他的劍穿過水花,纏的他無法脫身。
他似乎要將他生擒活捉。
墨龍忍不住好勝心起,他很久沒有遇到過對手,雖知自己不敵寧王,但,死在這樣的劍法之下,也不枉此生。於是,墨龍連連出招,招招襲向他身側的女子。
水霧瀰漫中的百里寒,俊美的臉上,一片冰寒冷漠,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眸深處,是沒有溫度的。白衣飄蕩的他,反比黑衣裹身的墨龍還要冷冽。相比之下,他反倒像是閻王的勾魂使者。
他忽然薄脣一勾,綻出一抹短暫的冷笑,聲音漠然地道:“知道麼,你---殺錯了人!”
這句話,聲音很低,但,卻讓墨龍吃了一驚。
他吃驚地看到那本來側着身子依着他的女子,忽然被翻轉過來,露出了半張疤痕遍佈的臉。
這?這絕不是他要殺的女子。
墨龍詫然仰頭,這才發現甲板上還有一個女子。
一個白衣翩然的女子,盈然立在那裡。
她纔是他要殺的女子。
何其可笑,他---墨龍,秋水宮的頂級殺手,竟然殺錯了人麼?
他不禁冷然而笑,高手過招,不容人有一瞬間的失神。他擡頭的那一剎那,一把劍頂住了他的咽喉。
劍氣凜冽,幾欲將他皮膚刺破。
百里寒伸指封住了他的穴道,防他自盡,然後忽然長嘯一聲,無數小船從遠處水面冒了出來,向這裡圍攏過來。爲首的船上,站着百里寒的侍衛張佐李佑,他們上前將墨龍擒了過去。
秋水宮的墨龍,竟然被生擒活捉了。
這是流霜第二次看到百里寒出手,他的身手與之七年前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被人追殺,無處可逃的少年了。
流霜靜靜站在船舷邊,遙望着百里寒。
脈脈流淌的河水,仿若一片碎落的瓊光,在他的身後閃亮着。
他靜立在小船上,灼灼月華縈繞着他的身影,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鎮定自若的氣質。夜風驟至,拂起他的白衫,衣袂飄飄似要乘風而去。
他彷彿頂天立地一般。
只可惜的是,此時,站在他身邊的不是她。流霜覺得自己的心,好似忽然裂成了兩半,而她,感覺木木的。
“哇---秋水宮的頂級一號殺手,就這樣敗了。三哥的身手真是不錯啊。”百里冰偎在流霜身邊,興奮地說道,“不過,我很好奇,方纔三哥對墨龍說了什麼,讓他一瞬間被擒。”他話鋒一轉,忽然極是好奇地說道,那雙漂亮的黑眸,灼灼閃光。
雖然他沒聽到三皇兄說了什麼,但,他可以猜出來。相信以小霜霜的聰明,也不難猜出來。他需要做的,只是稍加提醒。
流霜心中一震,方纔百里寒確實是說了一句話,才能輕而易舉地拿下墨龍,但是他說的是什麼,隔着如此遠的距離,她自然是聽不到的。
不過她也很好奇,很想知道。
思及墨龍被擒前向自己望過來的那一眼,流霜心內忽然一涼。秋水宮本來要殺的人,是自己,方纔,很顯然,是殺錯了人。因爲代眉嫵也是身着白衣的。百里寒的那句話,不會是告訴他,他殺錯人了吧。
不然,爲何,他會向自己望來?
她不相信!她是絕不會相信他會那樣說的。
百里冰靜默地站在一旁,望着流霜眸中水霧瀰漫,似有淚珠在眸中凝聚,但卻始終沒有落下來,又被她強行忍了回去。
他的小霜霜,是不會軟弱地哭出來的,她只會將淚水埋在心中。
可是,那沒流出來的淚水,卻好似淌在了他的心尖上,在他心尖上輾轉流淌,那樣沁涼。讓他的心,顫抖的厲害。
這一瞬間,他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做錯了?然而,他很快便說服了自己,他沒錯。他比三皇兄更愛她,流霜若是隨了自己,他一定會寵她愛她,不會讓她流一滴淚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她對三哥的感情已經這樣深,深到令他嫉妒豔羨的發狂。
他也沒想到,毀容的代眉嫵竟還有這麼大的作用。御醫對代眉嫵的疤痕束手無策,原以爲她起不到這麼大的作用,卻不想比他想象的效果還要大。
百里寒擁着代眉嫵躍到船上,代眉嫵早已昏迷,她的傷在右肋處,雖不是要害,但墨龍的劍勢凌厲,刺的很深,若不及時救治,也有性命之憂。
流霜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神色鎮定地爲她上藥包紮。怎麼說,她也是代她負傷的,流霜苦笑着想到。
“霜兒,帶她到府中養傷可好?”百里寒對流霜說道。
“王爺做主便可,流霜沒有話說!”流霜聲音平平地說道,聽不出喜怒,蒼白的臉隱在月影裡,看不出神色。
“如此甚好!”百里寒淡淡說道,他並沒有注意到流霜的神色,便匆匆去查看代眉嫵的傷勢去了。
冷月西移,夜露沁涼。
方纔百里寒的溫柔和纏綿,隨着今夜的月色而來,轉瞬又隨着今晚的月色遠去。
流霜第一次感到幸福是那樣短暫,好似只是一瞬間,便從她指間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