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猶記得上次搬到“聽風苑”時,那失望落寞的心情。再次回到這裡,心底卻一絲悲慼也無,平靜的不像話。或許,是對百里寒再無奢望了吧。
百里寒倒也沒再爲難流霜,他的本意,便是囚了流霜,讓她不能再去魅惑他那猶是頑童的五弟,如此而已。所以,他很大方地派了侍衛,到流霜租住的小屋,將流霜的一應物事全部搬了過來,包括流霜的丫鬟---紅藕。
紅藕自是想不到自家小姐去了宮裡一趟,回來又成了寧王妃,極是詫異。流霜卻一點事情也無似的招呼着紅藕鋤地種藥材。
左右閒着也是無事,流霜一大早便向府裡侍弄花木的婆子借了花鋤過來。“聽風苑”本沒什麼花木,除了幾棵桂花樹便是西牆邊那幾百株翠竹。流霜便在院子當中,擇了一大片空地,挽了袖子,便開始鋤地。
今日的陽光極好,天空飄灑着淡淡的流雲,縹緲的好似人的思緒。日光柔柔地包裹着光影裡的她,看上去是那樣恬靜和溫婉。
紅藕衝上去便要將她手中的花鋤奪了,流霜淡淡笑道:“這裡不用你幫忙,你去將屋內收拾一番,我們還要在這裡住些時日呢,總不能讓別人笑話我們主僕邋遢。”
紅藕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氣,只得放手,紅着眼圈到屋內收拾去了。
日頭漸漸烈了起來,還不到辰時,便照的人熾熱難耐,流霜索性將袖子再向上擼了擼,眼看着便要鋤完這塊地了。一會兒再找人幫忙從井裡打兩桶水,澆澆地,便可以將種子灑下了。
流霜掏出手帕,擦了一把汗,忽然,莫名莫妙的地背脊泛涼,某種被人盯視的感覺衝擊着她。
緩緩轉首,“聽風苑”的月亮門口,一個熟悉的人影瞬間奪去了她的注意力。
他很悠然地站在桂花樹的樹蔭裡,面上保持着一貫的恬淡和平靜,無情無慾的凝視着她。
他那樣子,看樣子不似剛來,流霜只恨自己怎麼如今才察覺到。不過,在他的府裡,要想見他不容易,要想躲他也不容易。流霜乾脆對他不理不睬,繼續鋤她的地。
“誰允許你在這裡種地的?”百里寒一字一句說道,聲音懶散的不像話,但是難掩語氣裡的驚異。
本來流霜這“聽風苑”是極偏僻的,他平日裡很少來這裡。今日不知怎麼鬼使神差,他竟繞到了這裡,或許他潛意識裡也很想看看,這個被他囚禁的女子,是怎樣悲痛欲絕吧。但,他倒是沒想到,她竟然在那裡悠哉遊哉地鋤地,還鋤的不亦樂乎,好似地裡有寶一般。衣衫有些狼狽,沾染了些許泥塵,倒爲她添了些淳樸之氣,很是受看。
流霜頓了一下,只覺得反抗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燒着,衝擊的她白皙的臉都有些發紅了。他是什麼意思,她不能種地?
她冷聲道:“怎麼,難道王爺不允許?”語氣有着一絲淡淡的嘲弄。
她的話令他眯起了那雙幽深的眸,面容依然是無風無浪,但是不知內裡暗涌着怎樣的危險呢。他的眸光,在她的臉上瀏覽了一圈,無意間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由於是在鋤地,所以流霜將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了嫩藕一般白皙的手腕。
百里寒的目光在觸到流霜的手腕時,忽然閃了閃,那白皙的手腕上,竟有一道傷疤,彎彎的,極像他胸前的那道疤。
七年前那場刺殺,身上其餘的傷都沒留下疤,獨獨胸口處,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疤痕。他當時還想,那個救他的少年什麼意思,難道是要爲他留記號?
既然回憶回溯到了七年前,百里寒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他在甦醒後,曾經使勁推了那少年一把,害那個少年碰翻了藥碗,扎傷了手腕。他當時清清楚楚看到了那流血的傷口,那個位置,似乎和她這個傷疤的位置是一處。
百里寒忽然意識到這一點,有一種複雜的情緒忽然淹沒了他。
這麼巧?難道當年的少年真的是她?
桂花樹陰涼下,百里寒的臉陰晴不定,眸光閃爍不已。
他忽然轉身,負手遠去,候在門外的張佐李佑也急速跟着他遠去。
流霜對此時的百里寒,只有一個評語,那就是莫名莫妙。看他的樣子,好像是有些不高興,大約是看到她自在了。
百里寒腳下生風,急速走着,害得張佐李佑差點跟不上。但是他又忽然停了下來,張佐差點收不住腳,幾乎撞到他的身上。
“李佑!你去查一查白王妃的事蹟,最好是能尋到她家裡的僕人,看看她是不是曾到過青姥山採藥。”
“屬下遵命!”李佑領命而去。
直到午時,他才領命歸來。
在“清琅閣”,李佑緩緩稟報道:“屬下尋到白王妃家的一位家奴,據那位家奴說,白王妃自小便隨着白御醫習醫,家中花園遍植草藥,也常常到流芳醫館幫忙,是以,小小年紀,便醫人無數,見過無數疑難雜症,磨練的醫術很是高明。醫館缺藥材時,她小小年紀,便也常常和自己的丫鬟女扮男裝,到山上採藥,京城近郊的山都曾去過的。”
百里寒坐在椅子上,雖說面上表情依然恬淡,但是內心卻早已翻騰開了。
果然是她啊,他也曾懷疑是她,但是隻因固執地以爲那少年是男孩,所以便沒有去細查。如今想來,小小年紀便醫術高明的,這世上能有幾人?
百里寒只是奇怪,她既知道自己便是她曾經救過的人,卻爲何不告訴他呢。那日自己在宮中試探時,她竟說,不曾上山採藥。
爲何?
似乎直到此刻,百里寒才意識到,這個女子其實真的在不求回報的救人。
當年,她便知悉他是王爺,卻不辭而別。縱然到了今日,她依然沒有說出來。他的命,皇奶奶的命,五弟的命,都是她救回來的。而她,卻一點也不以功高壓人。
他,好像是錯怪她了啊!
他猶記得,當時,她是如何喂她藥的,那種冰冰涼涼柔如羽毛的觸感,一直記在他的心裡。
他不禁將手指撫在脣上,生平第一次,他的臉上流露出了豐富的表情,難以置信、驚訝、甚至還有點莫名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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