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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確定百里寒是否認出了她,流霜覺得還是避開他的好。但是,她又
不想離開雅心居,畢竟,外面,還有秋水宮和暮野以及王后的人對她虎視眈眈
。那些人都是要她的命的!
流霜決定還是去找那個玄衣男子,讓她爲自己調換一個房間。她不知道玄
衣男子住在哪裡,便下樓去找崔掌櫃。
崔掌櫃見流霜要見玄衣男子,愣了一瞬,微笑着道:“你且等等,我去通
報一聲。”
見個客人還要通報嗎?她不過是想從崔掌櫃那裡獲悉玄衣男子的住處罷了
。
不一會兒,崔掌櫃又微笑着走了過來,領着流霜穿過一條窄窄的走廊,向
後面走去。
後院有一座大大的花園,種植着各式各樣的名貴花草,在這樣冷落清秋節
的時節,依舊開的紅紅白白,極是熱鬧。流霜在雅心居做了幾日店小二,竟還
不知雅心居還有這樣高雅的住處。看來,那個玄衣男子定非富即貴,住在這裡
,那房錢不知多昂貴。
崔掌櫃將她送到了後院,指着後院唯一的一座小樓,道:“他就住在那座
小樓上,你自己去吧。”
流霜感激地向崔掌櫃道謝,穿過一叢開的正豔的秋菊,向想小樓走去。
小樓建造的極是精緻,飛檐雅窗,錯落有致。玲瓏窗上,吊着幾串風鈴,
在風中盈盈晃盪,發出“叮鈴叮鈴”的脆響。
流霜忽然駐足而立,不知爲何,在這樣賞心悅目,風雅無限的地方,她卻
感到了一絲危險。
原以爲,那個玄衣男子只是雅心居的一個住客,因爲看不過天漠國人的橫
行,所以才救了她。畢竟,在?國的地盤上,暮田的行爲是多麼囂張。任何一
個有血性的?國人都會咽不下這口氣的。
可是,此時,流霜卻篤定那個玄衣男子不是一個普通的住客。救了她的目
的,似乎也不是那麼單純的。
流霜忽然轉身,本能地想要逃開。
可是,小樓上忽然傳來一道晴朗而慵懶的聲音:“你跑一步試試看!”
流霜脊背一僵 ,回身擡眸望去,二樓的窗邊,靠着一個人。
正是那個玄衣男子,只是此時卻穿的不是玄衣,而是一身乾淨清爽的素色
寬袍,極是隨意舒服。烏黑的長髮在頭頂上隨意挽了一個髮髻,用一根碧玉簪
鬆鬆彆着。腦後青絲如墨般垂至腰間,隨風輕輕飄蕩着。
修眉青黛,鳳眸似閉還開,帶着一種慵懶不經意的姿態,倚在窗欄上。
“上來吧!”他雙眸一眯,展脣淡笑道,那笑容雖然很美麗,看上去也很
無害,但是流霜還是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只是,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上樓,因爲,眼波流轉間,已經看到身後不知
何時跟上了兩個黑衣人。想逃是不可能的了!
二樓的大房間,佈置倒不是想象般的那般華麗,極是簡潔。
素衣寬袍的男子倚在臥榻上,懶懶問道:“聽說,你要找我換房間?”
流霜望着這個男子,此時她已經隱隱猜到,這個男子,似乎便是雅心居的
主人。
但是,她也只能裝傻,微笑着道:“是的,那裡實在是太高雅了,小的怕
花去公子太多的銀兩,所以還是決定住原來那間屋子。請公子成全!”
男子眉毛輕挑,煥發着不可一世的飛揚神色,道:“你不是要做我的僕人
嗎?既是如此,就住在這裡吧!”
流霜一驚,擡眸道:“小的身份低微,怎能住在公子這裡,謝公子好意了
還是住在外面的好!”
男子冷澈的眸眨了眨,就在此時,他動了起來。不見他如何動作,只是瞬
息之間,他已經移步到流霜面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了流霜的脖頸,輕輕地
,不帶一絲威脅地捏着,宛若情人的觸摸。
果然是一個危險人物啊,流霜在心內輕嘆。
“這……這位公子,你要做什麼?”流霜顰眉低呼道。
“別裝了,說罷,到我雅心居有什麼目的?誰派你來的?”他的聲音低若
鬼魅,帶着令人膽寒的冷意。
流霜望着他那雙寒意瀰漫的眼,心底有些發怵。這個男人怎麼說變就變,
方纔還是淡笑若春風拂面,一瞬間便陰冷若三九寒冰。
此刻,流霜一點也不懷疑,若是她說錯了一個字,性命便岌岌可危了。
果然,見流霜一直不開口,擱在她脖頸上的手指漸漸開始收攏到即將威脅
她呼吸的程度。
“我聽不懂公子在說什麼?沒有任何人派我來這裡!”流霜淡淡說道,清
澈的眸中一片坦蕩。
“是嗎?”他眨了一下眼,脣角勾起,展顏一笑。這笑容邪魅中透着一絲
純情,有些炫目。但是下一刻,他卻開始緩緩收攏手指,嘆息道:“總是不乖
,不吃點苦頭,就不說實話,恩?”
脖子被掐,呼吸急促,看來,她是惹惱這個男人了。
就在流霜幾乎窒息的時候,她看到那男子幽深的黑眸忽然閃了閃。
他的手指忽然一鬆,指尖靈活地挑開流霜胸前的衣襟,那一抹細膩的白淨
如電光一樣閃入眸中。他脣角微勾,黑眸中忽然閃耀着瞭然的悟。
“來人!”他臉色一凝,冷聲開口。
兩名清秀的侍女聞聲走了進來,侍立在流霜身畔。
男子的手撩起流霜額前的發,輕輕一揚,道:“既是做我的僕人,就不能
這般邋遢。你們兩個好生伺候着,爲小二哥沐浴,更衣。”
流霜心內一驚,沐浴,更衣,這是要做什麼?纔要大聲反抗卻被兩名侍女
點了穴道,全身酥軟着被帶到了裡屋。
玄衣男回身坐在臥榻上,執起一杯酒,慢慢品着。
門外暗影一閃,一個黑衣女子走了進來。
“稟宮主,方纔宮內的暗探傳來了消息,那個女子已經不在宮中了。那個
一直在月明宮養傷的女子是假扮的。”黑衣女子輕聲稟報道。
玄衣男秋水絕輕輕“哦”了一聲,眉毛輕挑,有些驚異。
“可探得她的去向?”秋水絕凝眉道。
“這個還沒有探到!”黑衣女子搖搖頭,道:“聽說,就連東方流光也不
知道,似乎是她自己離宮出走的!”
“自己離宮?”秋水絕修眉微凝,陷入沉思之中。
那個女子,起初他是不在意的。應該說他對於即將成爲他刀下亡魂的人,
是從來不會在意的。
爲了復國大業,他建立了秋水宮,建立了雅心居。
殺人,不過也是爲了斂財。而她,是他所收到的最貴的一宗買賣,一萬兩
黃金。
他們這行的規矩是不探聽背後金主的身份,是以他一直並不知道是誰要殺
她。但是,在皇宮刺殺那晚,他看到了她。一直知道她是百里寒的王妃,一直
以爲是?國人在殺她,卻不想她竟出現在?國的皇宮。
看到她柔弱的身子擋在了東方流光面前,替他擋住了那致命的一劍。看着
鮮血從她的胸口蔓延流出,不知爲何,他的心,在那一刻竟也感到了疼痛。
做殺手多年,早已練成了心硬如鐵,可是,他竟感到了心痛。
他很快派人去調查想要殺她的背後之人,卻不想調查的結果竟然是王后。
這個不意外,能出得起一萬兩黃金的人,自然是皇室之人,他原以爲是?國皇
室的人,卻不想竟是這個狠毒的女人想要她的命。
閉上眼睛,那一場血風腥雨越過十年的光陰再次蔓延在他的心底。
彼時,他還很年輕,金子一般的年齡,只才十四歲。他父親傅青是朝中丞
相,是先皇的重臣。而他,是先皇金口玉言許下的駙馬。
他沒有近距離見過公主,只知道她的名字叫玉染霜,而他的名字叫傅秋水
。父親曾說,經霜之玉,碧波秋水,說他們是天生一對。
可是他卻不以爲然,他還年少,想靠自己的真實才能打拼,卻不想早早被
安了一個駙馬的頭銜。他的那幫兄弟見了他常常調侃他,一句一個傅駙馬。當
然,他們的話語裡,也是隱含着嫉妒的,他知道。
他爲此事鬱悶了很久,終於決定不顧父親的呵斥和先皇的震怒,打定了主
意想要推了這門婚事。他的主意當然沒有得逞,一怒之下,他離家出走,流浪
江湖。
也虧了他的離家出走,他撿了一條命。
叛亂髮生之後數日,他才輾轉隱姓埋名回到西京。
他家的府邸已經被封,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都已經做了叛亂者的刀
下亡魂。高牆下,石階上,處處是血紅的痕跡。那血跡,經歷了半月,依舊血
淋淋地呈現在他的面前,燒紅了他的眼睛,控訴着那些人的罪狀。
閉上眼睛,他就能想象到當時的慘狀,據說,當時的天都是紅的。
皇上皇后已經身死,皇子公主也已經被殺,這一刻,他才知道,其實他還
是願意做這個駙馬的。
父親爲了讓他喜歡公主,曾帶着他遙遙看過公主一面。那個六七歲的小姑
娘,已經彈得一手好琴。冰雪一般的面容,粉妝玉砌般可愛,坐在花叢裡,凝
神撫琴。
他是被震撼了,因爲他什麼也不會。
所以,他才執意離家出走,去拜名師學藝。可是才離開不過半年而已,便
聽聞了這樣的噩耗。
從這一刻起,他的世界裡,除了紅色和黑色,再不見別的顏色。
他活着,就是爲了有朝一日,推翻?國。
這個年少輕狂,*不羈的少年變了,他匆匆結束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
,肩負起了復國這樣偉大的使命。他以駙馬的頭銜四處奔波,收服了許多義軍
的頭頭,竟零散的力量統一起來。
其實,他本不喜歡這樣馬不停蹄。血風腥雨的生活,他連一絲一毫做皇帝
的念頭都沒有。
可是,他卻不能停止,每當他疲倦的時候,國家仇恨便從心底涌了出來,
時刻鞭策着他。所幸的是,他還有同盟,那便是先皇的妹子,公主的姑姑玉容
。
直到換好了衣服,流霜才知道,所謂的沐浴,便是洗淨了她臉上的易容,
更衣便是給她換了一身女子的衣衫。
本來對自己的易容術是很自信的,卻不想一天之內被兩個男人懷疑,這是
懊惱至極。女子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流霜一邊走,一邊思索着怎樣圓謊。
她一點武藝也沒有,那個人何以懷疑她是別人派來的探子?是不是以爲她
和暮田的衝突是一場戲?如今的人,警戒心還真是強。
流霜被兩個侍女擒着,緩步走到了前廳。
“主子!已經沐浴完畢了!”兩個侍女施禮說道。
秋水絕正托腮望着几案上花瓶裡的雛菊,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示意兩個
侍女退下。
凝霜凝視着他優美的側影,隱隱覺得此人有一絲熟悉,到底是哪裡熟悉,
她也說不清楚。他的樣子明明是陌生的,怎會有熟悉之感呢。
秋水絕微笑着緩緩回首,在看到流霜的那一刻,笑容凝滯在脣邊。
流霜站在燈下,梳着簡單的髮髻,穿着簡單的素衣,雖不是絕美的,但是
那幽蘭般的氣韻,淡定的風采,卻還是讓秋水絕看直了眼。
他那雙深幽的黑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和不信,隨即便綻開一抹*人心的笑
意。
這世事是真是巧啊。
方纔剛剛獲悉她已經不在皇宮的消息,此時便出現在他的面前了。不知爲
何,此時,他竟是心情大好了。
他緩步踱到流霜面前,將一張俊容湊到流霜面前,調侃地望着她。
“原來,你是一個女的啊!”他邪笑着說道。
“既然讓你們看出來了,我也就不隱瞞了。小女子是一個命苦的人,前些
日子相依爲命的親人病逝,無法謀生,纔到了雅心居做店夥計。只因你們不招
女夥計,所以纔想到女扮男裝的。不想卻讓公子看穿了。公子,我真的不是什
麼密探!”流霜垂淚道。
秋水絕點了點頭,薄脣微揚,竟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道:“我已經相信
你不是什麼密探了,誰會用你這樣柔弱的女子做密探呢。既然你身世這麼可憐
,這樣吧,從今日起,你就留在我身邊做我的侍女好了。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
流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方纔他那樣陰狠地對待自己,原以爲
需要費一番口舌,他纔會相信自己的話。卻不想這麼容易便取信於他了。
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嗎?流霜擡眸,希望從他的眸中看出點端倪,但是他眸
光平靜而柔和,看不出一絲陰謀的意味。
“我能不能不做你的侍女?”思及方纔他的陰狠,她還是說道。
這次他沒生氣,勾起脣角,淺淺笑着道:“那就做我的貼身侍女!如何?
”說罷,悠然站起身來,向着臥榻走去。
“先爲我沏杯茶吧!”他淡淡說道。
流霜凝眉望着他,看樣子她是不可能脫身了。但是實在想不出他爲何留她
在這裡。橫豎如今,她這副樣子是暫時不能出去的。
於是,便站起身來,爲他去沏茶。
茶水才衝好,門外便有一個女子的聲音,低聲稟報道:“稟主子,?國的
寧王前來造訪!”
流霜心內一驚,握着茶盞的手顫了顫。
百里寒怎麼會來這裡?難道他認識此人,還是――爲了她而來?
流霜的心驚沒有躲過秋水絕的眼睛,他黑眸一凝,淡淡道:“不知姑娘可
有興趣見一見?國的寧王呢。聽聞寧王可是俊美脫俗,萬里挑一的人物啊!”
流霜知道,此時她的狀況可以說是危險的,這個男人指不定何時翻臉。是
否要百里寒將她救出去呢。正在猶豫,卻見那個男子面色忽然一冷,道:“看
來,你是不想看了。來人,先將她帶進去。”
即刻便有兩個侍女走上前來,封住了她的啞穴,將她帶到了內室。
流霜心內一寒,早知他不會那麼好心,既然幽禁了她,怎會讓外人看到。
方纔只不過是試探她罷了。
內室只有一燈如豆,散發着昏黃的光芒。燭火搖曳間。她聽到外室傳來了
一聲聲的腳步聲。那沉穩而輕盈的腳步聲,和她的心跳節奏是那樣吻合。
他聽到那個男子優雅清朗的笑聲傳了過來:“早就聽聞寧王的大名,很想
見上一面。卻不想寧王住在了敝店內,這是令敝店蓬蓽生輝啊。”
“樓主真是客氣了。放眼這?國之內,只有樓主的雅心居是寒傾心之所啊
”百里寒站在室內,望着眼前的男子悠然說道。
這個男子,能經營如此大的一個茶樓,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方纔他在樓上看到霜兒進了這裡,頓時心急如焚。如今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霜兒還沒有出來,他頓感不妙。
心繫霜兒的安危,所以,他不待張佐李佑他們回來,便前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