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後,這一生,應是良辰美景虛設,縱有千萬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流霜嘆息。
她再也不能在“依雲苑”呆下去了,趁着百里寒不在,和紅藕收拾了東西,搬回了“聽風苑”。雖然搬來搬去還是在寧王府,但總比呆在“依雲苑”和百里寒朝夕相處好受的多。
兩人才將“聽風苑”收拾停當,百里寒便帶着輕衣和纖衣趕了過來。
黑沉的暮色裡,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卻能清楚地感到他身上散發的怒意。
“回去!”他冷聲開口,聲音堅決而酷寒,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
流霜心酸,爲何就連一絲自由的空氣也不給她。既然他不在意她,爲何還要苦苦把她留在身邊。
“王爺,流霜極喜愛這幾百株翠竹,王爺便成全了流霜吧!”流霜淡笑着,溫婉地開口。
他們再無干系,她沒必要和他再生氣。
流霜的淡然惹惱了百里寒,他不明白,爲何她總要逃離他?難道他是猛獸不成?他最受不了她眼神中的清冷,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團空氣。
這讓他感到她的心裡根本就沒有他!這感覺讓他極是煩悶。
自從代眉嫵出現後,他一直刻意迴避着她。但,愈是迴避,心似乎愈是深陷。
如今,她醫好了代眉嫵的疤痕,自己卻悄無聲息地搬到了“聽風苑”。
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敢深想,害怕得知殘酷的真相。
百里寒冷冷揮了揮手,輕衣和纖衣便開始收拾她們才搬來的物事。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流霜冷冷開口。
“秋水絕還在對你虎視眈眈,難道你不知道麼,我不想再次冒險去救你!”他冷聲道出的話,竟是那樣的殘酷。
“如果是因爲這個原因,那我就更不必搬走了。我不怕秋水絕,你也不必因爲不去救我而愧疚。”流霜安然坐在院內,手中捏着一把玉竹團扇,輕輕忽閃着。髮絲飛揚間,她神色淡定,周身上下透着冷冷的氣韻和漠漠的氣度。
此時的她,就像是廣寒素娥,令人只能遠觀卻不可接近。
百里寒望着她,心中涌出一股難言的滋味。
她的冷傲是他早就知道的,也是他極是欣賞的。可此時,她的冷傲卻和之前不同,多了一絲疏遠的意味。這令他百般難受,忽然轉身,向院門外走去。
衣袂飛揚間,他的背影是那樣冷漠。
他何必在她這裡找氣受。
相比而言,代眉嫵是那樣溫柔恬靜,對他也是軟語相向,從來不會忤逆他的意願。他是不是昏了頭,纔會跑到她這裡找氣受。
輕衣和纖衣見狀,知道王爺是默許了,忙碌着將才收拾好的物件再次安放妥當。
“王妃,若是夜裡察覺到危險,一定記着要向我們示警,我和纖衣就守在外屋。”輕衣關切地說道。
她不願看到王妃和王爺關係僵成這樣,可是她畢竟只是一個侍女,沒資格說什麼話的。
“我知道的。”流霜淡然笑着。
其實她真的不怕秋水絕,雖然他是一個殺手,但是她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心,並不是冷硬無情的。在懸崖上,他本有機會殺掉她的,卻最終沒有動手。
夜很快降臨,夏夜是不寧靜的。窗外總是有小蟲在啾啾鳴叫着。
也許流霜應該感覺到害怕,畢竟沒有了百里寒的保護,她隨時可能會被秋水絕劫走。但,每晚流霜都是在安定中入眠,她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
日子在平滑如水中度過,這夜,流霜從夢中驚醒,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着。
情愛本就是磨人的東西,哪裡是想忘便能忘記的。
披上衣衫,到院內去散步。輕衣和纖衣不敢怠慢,亦步亦趨地守候着她。
缺月掛在枝頭,幾顆黯淡的小星散佈在月兒身邊。風來,聽到竹子的搖擺聲。
流霜偶爾擡頭,看到屋檐上,有一角皎潔的白。
流霜心中一沉,那是什麼?月色有些朦朧,看不甚清。
待睜大眼睛再次去看時,卻已經了無影蹤。
難道是她的眼睛花了?流霜不信地搖頭,她明明是看到了一抹白色,那決不是屋檐反射的月色。
那是一抹溫潤的白。
流霜心內納悶,沒有留意腳下的路,踩到一塊光滑的石塊,差點踉蹌着摔倒。
忍不住哎喲驚呼出聲。
就在此時,屋檐上一抹白影躍起,如同一道白光,向流霜射了過來。
也不過是一瞬間的光景,到流霜反應過來,便看到百里寒靜靜站在她的面前。
他一身月白色錦袍,在風裡翻卷着,襯得那頎長的身子更加挺拔。看到流霜無事,他輕輕扯起脣角,微微冷笑,一張俊顏在月色下,讓人感到膽戰心驚。
“半夜不睡,在院裡閒逛,你是在等着秋水絕來抓你嗎?輕衣纖衣,帶王妃去睡!”他冷冷說道,幽冷的雙眸犀利如刀。
輕衣和纖衣在百里寒凜冽的眸光下有些心驚肉跳,她們怎麼也沒想到寧王會從天而降。慌忙拉着流霜,向屋內走去。
室內微弱的燭火跳躍着,流霜躺在牀榻上,很久才反應過來,原來屋檐上那一角白色並不是她的幻覺,百里寒一直在屋檐上守候着她。
怪不得這幾日來,她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反而有一種被保護的感覺。
原來如此。
她真是越來越不懂他了,竟會宿在她的屋頂上。
是在關心她保護她嗎?她不敢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