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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室中呆了幾日,第五日黃昏,石門忽然打開,一個綠衣大宮女領着兩個小宮女走了進來。
大宮女一使眼色,兩個小宮女二話不說,便開始手腳麻利地爲流霜梳妝打扮,先爲她穿上一件淡綠色宮裝,梳了一個新月形的宮女髮髻。
“你們要做什麼?”流霜眸光淡淡地望着綠衣大宮女問道。難道王后終究還是要殺她嗎?這是她臨死前的最後一次梳妝。
綠衣大宮女冷冷地瞥了流霜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叫墨梅,一會你跟我一塊去伺候王后。記住,你要乖一點,不然我隨時要你的命。”說罷,忽然趨身向前,到流霜面前,纖指在流霜肩上一點,封住了流霜的啞穴。
流霜瞧着墨梅高傲漠然的神態,知道她定是王后的得力心腹。低頭瞧去,身上果然是一身宮女的裝束,叫她去伺候王后,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吧。
不管怎樣,先出了地室再說。流霜默然隨了墨梅出了地室。
外面已是暮色沉沉,墨梅帶着流霜擇偏僻之處,穿廊過榭。一路上,但見得柳疏寒條,殘荷餘香,竹影婆娑,皆是秋景。
流霜猛然意識到,秋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臨了,日子過的真是快啊,轉眼已經離開百里寒一月有餘了。原以爲離開他,便可以隨了師兄浪跡天涯,此時才知,一切只是她的夢想罷了。
她竟然再一次深陷宮中,她的命運,爲何就不能自己做主呢。若此時能順利出宮,她定要離開師兄,和紅藕一起到天涯尋夢。
曲徑通幽,秋景綿綿,不一會兩人便來到一個雕欄玉砌的宮殿前面。
墨梅帶了流霜從宮殿後門悄悄走了進去。
一進去,流霜便看到了坐在寶座上的王后。今日她打扮的愈加彩繡輝煌,看上去端寧舒雅。她的身前,依舊垂着一道寬大的水晶珠簾。只是這次,流霜卻不是呆在珠簾前面,而是呆在珠簾後面。
墨梅拉了流霜安靜地侍立在王后身旁不遠處。
越過珠簾,流霜看到簾後的大殿內,跪着十幾個如花似玉的美貌少女。每一個人都身穿錦繡綵衣,頭戴珠翠,打扮的極是美麗妖嬈。
大殿內靜悄悄的,鼻尖涌動的全是脂粉的馨香。
流霜知道,王后,絕不會這麼簡單地讓自己前來伺候她的,她一定是有什麼目的。雖然只是見了一面,但是她已經依稀感覺到,這個王后,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果然,王后斜眼瞧流霜靜靜侍立在一旁,淡漠的臉上忽然浮起一抹淡淡的有些快意的笑紋。
寂靜之中,殿門前一個太監弓着腰走進來,大聲宣告道:“太子駕到!”
流霜擡眸望去,只見一抹瀟灑頎長的身影優雅地走了進來。
竟然是段輕痕,不,應該說是?國太子東方流光。
流霜的心咚咚跳了起來,玉手忽地抓緊了。
墨梅神色一凝,纖手悄悄扣在流霜手腕的脈搏上,流霜心中一寒,她知道,此時她若是有什麼異動,墨梅恐怕會馬上要她的命的。
壓下波動的心,她擡眸望去,只見段輕痕今日穿了一件絳紫色的錦袍,袖口處繡着龍紋,腰間束着紫色鑲金邊的玉帶,頭上箍着一塊紫玉冠,上面一顆指頭大的南珠在燈下灼灼生輝。
流霜從未見段輕痕如此打扮過,記憶裡,他似乎永遠都是一襲簡潔的藍衫飄揚,清爽純淨的就像頭頂上的一方藍天。頭上也是隨意扎着一條淡藍色絲帶,簡潔而瀟灑。
今日,段輕痕這身打扮和平日裡比起來,少了一分淡泊飄逸,多了一分高貴典雅,就連他那張俊美溫雅的臉,也少了一分溫潤,多了一分冷凝。
他優雅地走了過來,步履穩定,此時的他,一身威嚴的王者之氣。
他走到珠簾前靜靜站定,目光寧靜深邃地望着珠簾。他好似天生就是站在這裡,接受人們朝服的。
師兄原來是?國太子,流霜之前也懷疑過他是皇親國戚,再也沒想到他竟是太子。
可是身爲太子的他怎麼會到?國做了她的師兄呢。若是尋常人家,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偏偏是太子啊。縱然是學醫,也沒必要去?國拜自己的爹爹爲師吧。爹爹的醫術雖高明,但也不能說是天下第一的。
流霜的思緒迅速飛轉,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兒臣拜見母后。”段輕痕淡淡說道,聲音中卻聽不出一絲溫情,淡漠的很。
流霜驚詫,師兄說話從來不是這樣的。面前的可是他的母后啊,怎麼這麼冷漠。
“流光,昨日你答應了母后要接受選妃後,母后便派人爲你將京裡未嫁之女中的佼佼者選了出來。喏,底下跪的皆是,都是容貌出色,才華橫溢的。你瞧一瞧,這裡可有中意的人沒有?”王后緩緩說罷。
原來,王后要爲師兄選妃!眼神不由自主瞟上師兄的臉,卻見他臉上依舊一片淡漠,沒有一絲喜色。
他冷聲道:“這些女子既然都這麼出色,那就請母后代孩兒選吧。”
王后的臉在燈光下幽幽暗暗,她忽然斜眼看了一眼流霜,脣邊浮起一抹溫雅的微笑,可是流霜卻覺得那笑容裡隱含着一絲報復的*。
“那好吧,母后覺得孫尚書的女兒孫凝香和裴將軍的女兒裴蘇青,端莊文雅,秀麗嫺熟,可選爲側妃,至於其他的,就先在宮中學習一段宮中禮儀,再選不遲。”
王后倒也知道見好就收,好不容易逼得他同意選妃,可不能將他嚇着了。
段輕痕皺了皺眉頭,道:“孩兒謹遵母后之命。”段輕痕淡淡說道。
王后心中十分快意,何曾見過這個兒子這般臣服於她,看來身側這丫頭還是有用的,暫時還是留着她吧。
不過,她絕不會讓她好受的,當初,她曾經所受到的痛苦,她要一件件從這個丫頭身上討回來。思及此,脣邊的笑容愈深。流霜側首望着她,只覺得她就如同是一隻盤在座上的蜘蛛,正在不斷吐着絲,好似隨時都會纏死她。
選妃結束,流霜被墨梅帶離了宮殿,不過這次倒是沒有帶回到地室,而是直接將她帶到了一間佈置喜慶雅緻的房間。
鼻尖聞到一絲淡淡的脂粉味,流霜知道這定是女子所住的房間。
她摸不清這個王后要如何處置她,看樣子,她好像也是暫時不想殺她的,卻不知道把她帶到這樣一間房間,卻是做什麼。流霜覺得這個王后真是不可理喻。
本來啞穴就被點了,墨梅偏偏還不放過她,在她身上連點了幾處。全身的穴道似乎都被封住了,流霜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
“你不要怪我心狠,誰讓你得罪了王后呢!爲了不讓別人發現你的呼吸,只有封住你所有穴道了。”墨梅忽然同情地瞥了她一眼,冷聲說道,然後便將她塞到室內的一個櫃子裡。
然後,將櫃門一關,無聲無息地離去了。
也不知墨梅用的是什麼法子,流霜覺得全身的血液忽然停住了流淌,好似要凝滯了。身子也僵硬的像是一塊石頭。隨即呼吸也慢慢變得困難起來,好似被人掐住了鼻子。心臟也跳動的極是緩慢,幾乎沒有什麼聲音。流霜明白,此時的自己就是假死狀態,除了意識還是清醒的,耳朵還是可以聽見的,其他的感官好似都停止了活動。
這樣做,大約是爲了不讓別人感覺到她。可是這種法子也太殘忍了,流霜感到自己都快要憋死了。
這世上,爲何會有這麼陰狠的功夫啊。
流霜就這樣在那裡忍受着痛苦的折磨,心中忐忑着,不知這種折磨何時才能到頭。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只聽得幾個女子悅耳的聲音道:“奴婢們恭賀凝妃,願凝妃與太子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流霜登時被雷到了,這竟是方纔王后封的那個孫凝香的宮殿。那麼,這個房間,應該是孫凝香的閨房,今夜就是她和師兄的洞房花燭夜。
這---這個王后打的是什麼主意,怎麼把她送到了這裡,難道,難道是要她聽房嗎?這也太可笑了吧!
流霜聽得一個溫雅嬌軟的聲音道:“你們下去吧,沒有我的傳喚不要進來。”
接着便是那幾個宮女祝福告退的聲音。
室內歸於一片寧靜,依稀聽得
的聲音,似乎是那凝妃在揉搓着衣服。此時的她,大約心情既期待又緊張吧,就像曾經的她一樣。
心口猛然一滯,閉上了眼睛。
所有的感官都被封住了,只留聽覺,那聽覺就格外的敏感。此刻,流霜在心裡簡直就要恨死那個王后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陰狠的王后,她怎麼會想出來這麼齷齪的主意。
她這樣做,究竟是爲了什麼?
是要羞辱她嗎?
腦中忽然一閃,忽然想到哪王后別有意味的笑容,難道她以爲自己是愛着師兄的,所以要自己看着師兄和別人恩愛,要自己痛苦傷心至死嗎?
就在此時,房門吱呀一聲,又有人走了進來。
流霜聽到那人沉穩優雅的腳步,依稀知道那就是師兄段輕痕。
不過,他進來後,就好似坐到了椅子上,良久沒有說話,室內太靜了,壓抑的寂靜。
過了良久,坐在牀榻上的孫凝香似乎是再也坐不住了,自己挑起紅喜帕,向着段輕痕嬌羞地微笑。
她的聲音嬌軟似蜜,甜甜說道:“流光哥哥!”
段輕痕淡淡哼了一聲,孫凝香坐起身來,走到他面前,道:“流光哥哥,凝兒終於嫁給流光哥哥了。可是,你怎麼好像不開心啊!”
段輕痕擡眸淡淡地望着她,眸中冷意流轉:“凝兒,你很想做我的妃子嗎?”
凝香紅着臉點點頭。
段輕痕也不說話,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做出要摟抱她的樣子,凝香嬌羞地低頭,然而,腰間忽然一麻,穴道被點,她是說不出話,也動不了了。
“凝兒,對不起,選妃之事,流光哥哥也是不得已的。日後一定爲你尋一個好夫婿!”說罷,將凝香抱到了牀榻上,他不能壞了這個女子的清白。
轉身就要離去,在經過櫃子時,他的心忽然有所感應地一跳。
室內,有一種熟悉的氣息在流淌,那是夢裡也忘不掉的熟悉,就像是烙印,早就烙在了他的心尖上。
他的手,顫抖着打開了櫃門,那張魂裡夢裡始終牽掛的臉,便徐徐出現在他的面前。心內瞬間涌起無法言語的欣喜。
流霜聽到櫃門打開的聲音,心內一片煩亂,緊緊閉着雙眸,不肯睜開。她很高興師兄發現了她,可是又極是尷尬兩人在這種境況下見面。
這可是他的洞房花燭夜啊!
段輕痕小心翼翼將流霜從櫃子裡抱了出來,將她放到室內的臥榻上,將流霜的穴道一一解開,將墨梅施加在她身上的陰狠手法也一一解去。
每解開一個穴道和一種陰狠的手法,他的心便狠狠抽痛一下,他知道流霜所承受的痛苦,他爲了她的痛而痛。
直到全部穴道和手法都解去,流霜才感到自己血管裡的血液開始緩緩流淌,感到自己的心跳又開始跳動起來。那種窒息痛苦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師兄深邃的雙眸,好似幽深無邊的夜,好似要將她的一顆心,深深吸了進去。
“師兄,我沒事了,你放開我吧!”流霜低低地說道,想要掙脫師兄的懷抱。
但是,師兄的手臂忽然一緊,他的呼吸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呼出的氣息拂在流霜臉上,竟是很燙。
“師兄,你怎麼了?”流霜雙眸一凝,擔憂地問道。
段輕痕微笑着道:“沒事,師兄帶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