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這幫人,不多不少八個,那個年齡也都相仿,他們順着村裡房屋的走向,由西向東,逐一拜年問好。
當來到他東頭一個叔叔家門時,他家卻還是大門緊閉,從裡面插死。
就在大家提議先走,回來在拜年時,肖堯想起裝在口袋裡,準備拜完年再放的爆竹。
他壞壞的拿出手**,在兩扇門的門環上,一邊掛上爆竹,一邊拴上拉環。
等佈置好後,肖堯來到窗戶外,大喊幾聲叔叔拜年。叔叔被驚醒,連忙應承着起來開門,而肖堯卻趕緊帶着衆人,跑到草垛後面藏了起來。
叔叔打開門,四處張望看不見人。只看到一個仿製的手**,在地上冒煙,還沒等他有任何反應,一聲炸響,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草垛後面的鬨笑聲,激怒了肖堯的這位叔叔。
“二子,你個混小子,肯定你乾的。你別以爲藏起來,我就不知道是你,一會我找你老子算賬去。”
肖堯很鬱悶啊,這麼多人,沒有一個露頭,叔叔一口就咬定是自己乾的。看來躲是躲不掉了,他只得迎着頭皮出來說道:
“叔叔新年好,侄兒給您老拜年了。我這是爲了慶祝您開門大發財,元寶滾滾來。您還要告我?這不是枉費了侄兒的一番好心嗎?”
“好好好,說的不錯。誰家能一開門就響?我是新年獨一份。快進屋,快進屋。”
叔叔雖說是被嚇得不輕,可肖堯這口頭彩,說的他心花怒放。他也沒有真的生氣,只是詐唬一下,沒想到還真蒙對了。他見一幫小夥都在,趕緊往家裡請。
這最東頭的三戶,是他家親兄弟三人,挨在一起建的。到了這裡,這一排就算拜完了。
“肖堯我們是去新村,還是把南邊幾家拜完再去?”
肖堯所在的村莊,原本是一個比較大的村落,戶數在這個大隊,也是比較多的。
但後來,有不少家庭,到馬路邊建房,也就在那邊形成了一個新的村莊。
這是不能不去拜年的,更何況,拜年只要嘴上說說,就能撈到瓜子、香菸等物。這樣既得到實惠,又被大人誇有禮貌,何樂而不爲呢?
肖堯揮手指向大約一公里左右的新村,帶頭前行。此時叔叔家的兩個兒子也加入進來,人數到了十個。他們一字排開,在窄小的田埂上,向新村走去。
“肖堯那邊有條流浪狗,去把狐狸喊來,抓住它,我們晚上就有狗肉吃了。”
遠處的白雪皚皚的田野裡,一隻土狗,警惕的東張西望。它可能是受到過年放爆竹的驚嚇,那四條腿,每聽到爆竹聲,都不住的發軟,站立不穩。
“算了吧,看它那樣,也不是流浪狗。要真是流浪狗,這會早跑得沒影了,會跑到遠離人家的地方。你看它,被嚇得發抖,都不跑遠。這是一條很戀家的狗,大過年的,放它一條生路吧。”
憐憫之心,人皆有之。聽到肖堯這樣一說,就沒人再說要吃狗肉了。肖堯雖說放它一條生路,但沒忘記嚇嚇它開心。他從兜裡又拿出一顆手**,對着遠處的狗扔了過去。
由於離得很遠,手**落地,也沒嚇走那條狗,但緊接着的爆炸聲,卻把土狗嚇得慌不擇路,一下跑進雪窩裡。肖堯沒動,其他人一窩蜂的跑到近前,那狗也沒掙扎出來。
一幫人搬起地上的磚頭瓦渣,就是一同亂砸,等肖堯走過來阻止時,土狗已經被砸的奄奄一息。肖堯叔叔家的兩個兒子,已經把它抓在手裡。
“放了吧,大年初一都不讓掃地,哪能殺生?”
“我們抓回家,三天年不殺它,過了初五就能殺了。”
兩個堂弟捨不得,剝了皮就是一頓美味。這土狗很肥,膽很小,一看就是當年養的狗,沒聽過過年的爆竹聲,所以才受到驚嚇。
他們在說話時,土狗那一雙驚恐的目光,始終可憐巴巴的看着肖堯。
“你們放了它,過完年,我讓狐狸給你們抓一隻野兔。”
“纔不要呢,你以爲我們傻啊?一條兔子,還沒這半隻狗肉多。”
兩個堂弟說着就要把狗抱走,肖堯一步上前,攔住他倆的去路。
“我讓你倆放,你就給我放了,再囉嗦,別怪我對你倆不客氣。”
一向對村裡小夥伴很寬容的肖堯,這時突然心情很煩躁。
他不是沒殺過狗,甚至不是一條兩條。但今天,肖堯被小狗那乞求的眼神給喚醒了善心,他寧願得罪兄弟,也要救那小狗一命。
在他想來,這狗是被自己用爆竹嚇得掉進雪窩的,如果被殺,那自己也脫不了干係。
大家見到肖堯真的發火了,趕緊勸那一對兄弟,把狗放了。堂兄弟在肖堯的淫威下,心裡雖然不服,但不得不把土狗放到田埂上。
土狗雖然被放下,但已經不能獨自離開,無力的四肢,撐不起傷痕累累的身軀,黃黃的眼睛裡,幾乎要流出淚水。肖堯看着,更是心裡不落忍,他對夥伴們說道:
“你們去拜年吧,我把它送回家。”
“肖堯,雞皮狗骨,有又是土星,你只要把它放在地上,一會就能走了,你知道它是那家的狗啊?怎麼送回家?”
孟浪的話也是道理的,雞吃了藥水稻,只要把雞胃破開,清除裡面的有毒食物,不用把雞胃縫上,它自己就能痊癒。狗被打斷了骨頭,只要不是傷的太重,基本都能自愈。
“我不是送它回它自己家,是送回我家,放在這裡,若是被別人逮到,還不是死路一條?”
肖堯說着,也不管大家怎麼議論,彎腰抱起土狗就回轉。他這樣一來,其他人就不知道是去還是不去拜年了。
“要不你們等等我,我送回去,讓狐狸看着就回來。”
肖堯在抱起土狗時,土狗竟然用無力的頭,在肖堯的手背上磨蹭了兩下。狗通人心,它不知道是肖堯用爆竹嚇了它,但它現在知道,肖堯是在救它。
肖堯抱着土狗,飛快的跑回家,把他放在自己的房間,喊來狐狸看護,嚴令狐狸不準傷害它。狐狸看着肖堯嚴肅的面孔,它聽懂了,知道這個小同類,主人非常重視,它不能掉以輕心。
狐狸是軍犬的後代。又經過肖堯三叔的嚴格訓練,對於人發出的口令,分的很清。
“狐狸,上。”這口令,是隻能恐嚇,不能動粗。
“狐狸,咬。”這是可以動用自己武器的命令,但要適可而止。
“狐狸,咬死它。”這是最終極的命令,它可以隨意發揮,不死不休。
至於什麼臥倒、坐、跑、跪等日常口令,狐狸根本不會聽錯誤解。
肖堯放下土狗,就急忙趕回去陪大家一起拜年。等他回來時,狐狸已經把土狗身上的髒,舔的乾乾淨淨,土狗的眼裡也有了光彩,還能挪動身子,向狐狸靠近。
大年初二,肖堯就被父親安排外出,去親戚家拜年,每年如此,肖堯反對無效,抗議不敢。不是嫡親,姐姐肖玉從不與肖堯一起前往。
肖父的理由就是,你是男孩子,將來要撐起一家的門樓,這些事,必須肖堯去做。還說了,這些遠房親戚,不去拜訪也不行,那樣別人會說我們家有點錢,就看不起窮親戚,落人口舌。
這樣一來,肖玉就佔了大便宜。因爲在此地,與肖堯家最親的一個叔叔,就住在肖堯家西邊的鄰村,比另建駐地的新村還近。
肖堯家房屋西邊內河對面,就是嫡親叔叔家的田地,你說近不近?
而那些遠房的表叔,二大爺,三姑媽,一表千里的親戚,就只得肖堯一人踏上漫長的拜年路。
更讓肖堯可氣的是,過年時,雨雪天氣較多,即使天晴嬈嬈的,只要年前下過雪,積雪還沒融化乾淨,也沒有騎車前往的可能,只能步行。
近一點的,肖堯還可早出晚歸,更遠一點的,就只能隔日纔回。不過,好在肖堯的舅舅家都在城裡。老家這裡的親戚也屈指可數,沒有幾天便可完結。
而某天肖堯拜年回來時,不見了土狗,肖母說,土狗的主人,聽說狗被肖堯收養,就找來領回去了。
一條生命被保護下來,這件事對肖堯的觸動也很大,那一雙帶着哀求目光的狗眼,時常在他腦海裡泛起。也是自那時起,肖堯決定這輩子不再殺生。
初五一過,當地農村,趁着農閒過年時期結婚的不在少數。常常會看到兩隊迎親的隊伍一面相撞。這時就要有一方讓道,但往往是誰也不願認慫讓道。
肖堯這天在家閒來無事,就想起到曾經答應朱習煥,過年去他家玩。
他在家,每天都要陪着前來拜年的長輩客套敬酒,一桌酒席,就他一人是晚輩,從開席到散席,他要站起來坐下數十次敬酒、陪酒,令他不勝其煩。
在當地,這一晚輩面對長輩,要站着喝酒的習俗,由來已久。很多人都已經養成了習慣,只要敬酒,都是恭敬的站立,不敢逾越。
想到可以脫離尷尬的陪客的環境,還能出去玩的瀟灑,他立即行動,找個理由就向父母辭行,急急忙忙的奔向朱習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