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不是常說要我多看才能多有見識的。”王漣漪攀上諸葛宸的手臂:“我都這麼大了,大哥哥。”
諸葛宸抿着脣,看了一下她的手不着痕跡擺了下去:“榮立送你走,是我吩咐的。”
“大哥哥,好端端的送我走,什麼時候用大轎去擡我回來?”王漣漪一臉得意的笑容,不經意地一扭頭,看向榮立的目光裡全是仇恨。彷彿是在告誡榮立,等我再來了肯定是饒不過你這麼一個相府侍衛的。
“去了就不用來了。”諸葛宸看到兒子的手,很不耐煩地揮舞着,只要是看到王漣漪的小臉,就會癟着小嘴。一點都不像是他**在身邊的樣子,平時都是小嘴咧得笑個不停。
“大哥哥怎麼捨得我走?”王漣漪聽出語氣的不對勁,很有些不死心。不過還是堆着一張笑臉:“我又不是表嫂,王府千金的架子。”
“你如何跟她比。”諸葛宸很淡然的語氣:“且不論她是不是王府千金,單單是丞相夫人的身份就足夠了。”
王漣漪臉頰猛然抽動了一下,很不服氣地擡起頭:“丞相夫人?要是大哥哥不歡喜她,她還是丞相夫人嗎?”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諸葛宸皮裡陽秋地一笑:“我歡喜不歡喜,是我夫妻間的事兒。稚兒,跟爹進去。榮立,送她走。”
“是,漣漪小姐請。”榮立冷肅的臉看起來沒有絲毫餘地可選,諸葛宸倒是熟視無睹,把兒子抱緊。好像又是想起了什麼,轉過身:“沒有我和夫人的吩咐,不許再放她進來。出城的時候,傳我的話告訴京兆尹: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她進城。”
“是。”榮立響亮的答應了,諸葛宸同樣是冷肅着一張臉,轉身進了內院。
“漣漪小姐,丞相鈞命想來是聽到了。”榮立往左讓開一條小路:“請小姐往這邊走,夫人過會兒車轎要從角門進來,不能擋住了夫人的路。”
王漣漪臉色紫漲:“我可是老夫人的侄女兒,就是姑丈在日也不敢有人這麼跟我說話。”
“老丞相在日,小姐也敢這樣嗎?”榮立見過王家人在老丞相面前的卑躬屈膝的樣子,不過是諸葛宸跟她是姑表兄妹,也就沒有許多的講究。
王漣漪在這兒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卻找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反駁。嘟囔了好半天,一把搶過小丫鬟手裡的包袱,蹬蹬蹬往外走。
管雋筠身後跟着一隊相府侍衛組成護衛,仙兒一直陪伴在管雋筠身邊,不敢遠離半步。
“老奴給夫人請安。”相府祖塋所在地烏山村的莊頭李孝進聽說丞相夫人到了祖塋的祠堂外,腳不沾地從地裡趕了來:“夫人萬福。”
“我只是過來看看。”管雋筠點點頭:“送到府裡的東西我都看了,今年的收成很不好?”
“是,接連遭災。從年頭到如今,沒有接連晴過十天的。夫人再是聖明不過,老奴說什麼都不敢瞞哄了夫人。”李孝進誠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夫人明鑑,奴才絕不敢有絲毫的隱瞞。這是今年遭災的冊子,原本想着連同賬簿冊子一起呈進夫人,又恐冊子中寫的不夠清楚,惹夫人心急。原想着手裡的事兒能夠平復些,奴才一定進京去給夫人當面請罪。沒想到夫人委屈自身,紆尊降貴到這山旮旯裡來。”
管雋筠擺擺手:“今兒不說這些個,你們在這兒給諸葛氏歷代祖先看守祖塋,哪怕沒有這些糧食收成,相府也要四季給予糧米銀錢。如今你們在這兒看守祖塋,又有這麼大片莊子,自然是望着你們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既然是天災,自然是不可避免。”順勢翻了翻仙兒手裡拿着的冊子,停了一會兒:“只是這樣的冊子,我只想是看着這一次。如有下次,再給我這麼打擂臺。我是不會再從京城過來,有什麼事兒自己進京去和我說。我想是會有要緊事兒跟你們分派的,這種事只可能一次。”
“夫人寬宏量大,奴才們若是再不知道好歹,不知道體恤夫人的難處,豈不是連畜生都不如。”李孝進很是恭謹地行了禮。
管雋筠沒打算聽他繼續說下去,扭頭看着跟隨在後的何熙:“到莊子上和祖塋宗祠去看看,好歹是到這兒來了一次。若是不去看看,說不過去。”
“是,屬下給夫人帶路。”何熙站在管雋筠的左前方,相府的長史官,所主管的就是相府內各項事務。原本很多事情都是管家的職責,只因爲諸葛宸是一國宰輔,而相府絕對是別的侯門公府所無法比擬的尊嚴和嚴謹,長史官就不止是要操心相府內的各項事務、至於相府門人七品官的說法,也絕不是空談。
管雋筠微微頷首,扶着小丫頭的肩,讓何熙跟李孝進兩人在前引路,徑自往祖塋宗祠走去。
仙兒破例坐在管雋筠腳邊,寬敞的鞍車還算舒適。管雋筠靠在厚實的靠墊上,手裡還在翻看着幾本從莊子裡帶回來的東西。仙兒心疼地倒了盞玫瑰露,還算是莊子上那些婦人們有心,送來的玫瑰露用冰鎮過,吃起來沁涼爽口。
“小姐,歇會兒吧。”嘴裡說着,手裡也沒停。玫瑰露遞到了管雋筠手裡:“打從一大早起身,就沒見小姐安生會兒。”
“嗯。”喝了兩口玫瑰露,雖然已經是深秋,依舊是燥熱得不堪。掠了掠額前垂落的散發,關娟好像想起了什麼。擡起頭看着仙兒,笑起來:“昨兒榮立回來,倒是我的疏忽。讓你一大早跟着我出來,也沒讓你們團圓團圓。”
仙兒紅了臉:“瞧瞧這還是小姐呢,說都是什麼都能說出來。難道在家裡,就這樣子不懂規矩了,那豈不是這麼些年白跟小姐長了見識了。”
“聽聽,還有得辯。”管雋筠放下手裡的東西:“綺媗今兒也該回去了。”
“可不是,她纔是新媳婦呢。”仙兒忽的皺了眉,挨近到管雋筠身邊:“小姐,那個漣漪小姐算個什麼事兒,您就預備這麼慣着她?老夫人那點子小心眼還能瞞過人去,不就是預備着要自己的侄女兒,在府裡作威作福。老夫人也就好安安生生做老封君了。”
管雋筠看着仙兒笑起來:“什麼事兒都叫你操心,豈不是比我還累。難道相府會要一個出身低微的王漣漪?這可不是先前的青鸞或是高麗人,能夠只是當個玩意兒。這要是真有了,豈不是給人作笑談。”
“老夫人白白做了這麼多年的丞相夫人,連這點見識都沒有。”仙兒在管雋筠面前毫無忌諱,說話的時候想說什麼都可以:“真以爲自己家的侄女兒就是萬事俱備了。”
“這事兒可由不得她。”管雋筠靠在鎖子錦墊上,微閉着雙目:“你給我留神看着,若是有合適的人家來跟我說一聲。貞娘漸次大了,在老夫人跟前只怕也是絮煩得很。”
“小姐放心就是,奴婢倒是知道貞娘也是一肚子委屈,只是說不出口罷了。”仙兒猛地點頭,忽然想起昨晚榮立神神秘秘說了半截的話,丞相原本應該是今天一大早纔回京的。昨兒趕回來給皇帝覆命,其實就是掛記着夫人,擔心夫人在家裡心神不安。連夜趕了回來,只是沒想到一大早看見又是劍拔弩張的。
“知道就好。”管雋筠點點頭,轉臉看向窗帷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綿綿秋雨:“剛喝了那個冰鎮的玫瑰露,還真是不當時不當食。這都有些寒浸浸起來。”
仙兒給她加了一件夾衣:“小姐,等會兒回去別跟丞相別扭了。說是這些時候在外頭,勞累和忙碌自然是不必說了,丞相時時處處都在掛記着小姐。前次榮立回來說的那些話,後來想起來是小姐的生辰,都有些後悔。不該讓人回來給小姐添堵。”
“也是管岫筠的生辰。”管雋筠扭過頭看着仙兒:“榮立跟你說的?”
“嗯,要不是他說我打哪兒知道。”仙兒給她掖了掖披風:“小姐,何苦呢。大小姐那些事兒都過去了,別再抓着那些事兒不放了。如今要跟着丞相過一輩子的人,是小姐您。大小姐就是一萬個願意,也還要看丞相願意不願意呢。”
“你怎麼知道他不願意?”管雋筠側過臉,看着車窗外的被細雨打落的片片黃葉:“有些事他不說我不說,是不是就沒有了?她還在那裡,一輩子都在那裡。”
仙兒嘆了口氣:“小姐,要是總這樣子該多難受。”
管雋筠搖搖頭沒說話,好像一塊酸澀的橄欖噙在嘴裡,苦澀難言。停了好一會兒:“你跟綺媗好在不像是我這樣,要不我該心底不安了。”
“小姐可知道,您這樣子爲了我跟綺媗打算,多少人都豔羨不來。”每每想到這些事,仙兒就是莫名心酸,要不是有她的小姐在,誰會這樣子替她打算?
“我也只能做了這些了。”管雋筠撩起一側的簾幃,鞍車走得很快,已經到城門外。守門的侍衛看到相府的車仗,紛紛肅立在一側,目送車仗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