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會——案變 2
(?)
案件變的撲朔迷離。
金凌的聲音很輕,但是,很有力,“瘟疫”兩字,就像是一顆威力十足的“手雷”,那麼往空中一扔,砰的一下,便火花四射的炸開了鍋。
門外,鳳烈腦子裡一陣空白,晉王拓跋弘心頭駭然一凜,樑王拓跋臻錯愕的張了張嘴,原本在觀望星空的墨景天楞住,府伊李臺大人臉色大變……
這些人紛紛涌到門口,一室燭光自門內光瀉下,他們看到那具女屍正靠在青城公子的懷裡,臉色慘白的他,驚駭的將人丟下,悚然的往後直退,不住的搓着手心,臉上三分恐懼,七分急色。
鳳烈和拓跋弘不約而同欲奪門而入。
“別進來!”
一聲冷冷的喝斥如驚雷般響起:
“你們不要命了嗎?若真是瘟疫,你們這樣進來就是自尋死路!”
才跨進門杴的腳,頓住,兩個男人,彼此觀望了一眼——
瘟疫的厲害,他們誰都知道,十幾年前,戰亂加水災,龍蒼地面上,一度瘟疫肆虐,誰沾上誰就躲不開閻羅索命:一個人,白天還好好的,晚上睡着睡着就死了,一個繁華之城的覆滅,不消三天時間——那時候,龍蒼的百姓,一個個談“疫”色變,其中受災最最厲害的地方,就是雲國。後來,是墨景天的父親墨逸想出法子,制止了疫病橫行,也因此,他成爲了雲國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受到廣大百姓的愛戴,如此才奠定了他在雲國的地位。
“東羅,南城,把門關上,嚴禁任何人隨意出入!”
九無擎沉聲喝令。
“是!”
東羅和南城立即拔起腳,急急忙忙將兩扇房門合起來。
鳳烈用手一擋,不讓,睇着房裡的金凌,似想衝進去。
東羅立即勸道:“鳳王爺,瘟疫非同小可,請別拿自己金貴的性命開玩笑!”
門上的勁兒稍一鬆,鳳烈立刻被一股力量逼了出去,門合上。
房內,九無擎已放下手中的銀針盒,站起來,看了一眼身側驚亂的金凌,想親自查看。
“喂……別碰……會被傳染的!”
出於醫者的本能,她驚叫加以提醒。
“必須確診是什麼疫病——你剛纔沒有仔細察看清楚。”
他沒有停下腳步,淡淡的答了一句,彎腰,低頭,細細檢查,發現女屍身上還戴着一張人皮面具,輕輕一撕,有異樣的撕聲傳來。
“啊……”
金凌湊上去看,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這張臉孔上滿是流膿,已開始糜爛,那是無數水泡潰爛而引起的病兆,已完全認不出當初是怎樣一張臉,但可以確定,這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罷了,竟無端端受了這樣一份罪,真是可憐。
她極度震驚的捂着胸口,那裡堵的厲害,就像被壓了一塊千斤大石,沉的叫人喘不過氣。
“是天疫——屍體被調包了!”
冰冷而力量強勁的聲音穿透門板,再度震驚了房外數人——天疫是瘟疫疫種當中最可怕的一種,而屍體被調包,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門已關上,東羅和南城則守在門口,神情極爲凝重,這畢竟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房裡,除了一個醫官,還有四個鍄京府的衙役,在他們聽得“瘟疫”兩個字後,都已駭的面無人色,如今再聽到“天疫”這麼一個確診的消息後,更是面如死灰。
疫在當年盛行於雲國,發病又狠又快,死案成千上萬。
金凌讀過一些地方誌,知道何爲天疫,那是天花的變異病種,其死亡率遠遠大於天花幾十倍,曾令雲國數個繁華水城數日間成爲人間地獄。
她不斷的搓着自己的手,似乎已感受到死亡在一步步向自己逼近——若真是天疫,得過天花的能免疫,而健康的人會在一日間死亡……也就是說他們這些被關鎖在收押房內的人,都會死。
可都死到臨頭了,這九無擎怎麼還是聲不變調,面不改色!
“樑王殿下……”
九無擎瞟了一瞟牀上的屍體,沉聲叫起來。
樑王在門外應了一聲:“無擎,怎樣了?“
“立刻傳令將整個鍄京府封禁,現在我報出藥名,煩你派人照單抓藥。藥方有三張,一張熬一大盆,馬上送到這裡,青城公子碰過死屍,必須馬上淨手,另一張熬一鍋,凡在今天接近過收押室的人員,每人服一碗,每隔兩個時辰服一次。包括你們——至於我和裡面的衆人,煩您按第三張藥方熬製,儘快送到這裡,刻不容緩。”
“好!本王立即着人去辦!”
“還有,儘快把這事稟告給
皇上知道,並請皇上馬上傳令,令滿城百姓在第一時間照第二個方子熬湯喝,對外就宣稱,鍄京府內發現天花死,必須全城肅嚴,以防萬一。”
天花的危害,雖也是駭人,但發病有一個過程,不會立時立刻會致命,而且只要發現及時,就能治癒,不像天疫這般難對付:疫情一發,猛如虎,這件事絕對馬虎不得。
樑王在門外應答:“馬上就去報稟!”
“等等……樑王爺,房裡這具屍骨必須馬上火化……骨灰更需深埋……要不然,等她這樣一寸寸爛下去,情形會更糟!”
這一句,是金凌添上的,也是九無擎最後想補上的。
“對,必須火化,而且越快越好……”
他也強調性的追加了一句。
樑王立即應道:“本王知道!”
緊跟着,九無擎逐一報出藥材名,房外之人,一一記下,馬上命人着辦。
醫官在這個時候,顫微微的走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嚇到了,整個人都在搖搖晃晃。
“怎麼可能是天疫?中午,我還曾查看過的……到了這時,怎就叫人調包了呢?”
這正是匪夷所思的地方。
金凌沉定了下來,退坐到邊上,一雙精利的眸子開始飛快的打轉。
九無擎沉默。
就這時,醫官的身子左右晃盪了幾下,砰通倒地。
幾個衙役一凜,驚呼着想上前將人扶起,金凌也跑了過去,一看清那突然漲紅的臉色,面孔再度一變,驚叫喝住:
“別碰……他染上天疫了!”
有人影一晃,九無擎閃了過去,毫無懼意的低下~身探脈,而後默默點頭,說:“是天疫……馬上服藥,或許還有得救……若是遲了……小命肯定不保!”
外面的人,聽得這消息無一不心驚肉跳起來。
門口處,東羅和南城的神色也是異常的冷肅,他們看着自己的主子慢慢的的坐回自己的輪椅,滾着輪子,慢慢滑到門口,倚在椅背上,用極其冷靜的聲音問起門外之人:
“樑王殿下昨夜,是誰負責送疑犯回的鍄京府?”
冰冷的聲音,一字一頓,穿門而出。
門外,樑王皺了一下劍眉:“是本王帶人連夜將其送回的……”
“中間可曾發生過什麼?”
樑王站於走道上,細細回想,而後搖頭:“待你們走後,本王便着人備了單衣,讓義莊上的老嬤嬤給疑犯着裝,後來裹着兩條被子,擡着上了馬車,天微亮時回到鍄京府,這中間……”他又沉吟了一下,搖頭:“沒發生任何異樣的事……”
府伊李臺大人滿臉疑雲,附和道:“對啊,這一路,下官相隨在側,並無異狀……”
“這麼說,人是在鍄京府內被人換掉的……樑王殿下,煩您立即查今天這整天,有誰進出過收押房……”
“好!”
金凌靜靜的聽着,樑王和李臺大人,都是這件案子的主辦人,誰有那個本事,能在他們鼻子底下桃代李僵,還是他們當中,有人監手自盜了?
思緒紛擾,一時沒注意九無擎另外又說了什麼。她靜靜的站在邊上,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大腦裡慢慢的開始漾起一陣陣奇怪的玄暈,額頭莫名的發燙,腳軟了,身子沉了,她打了一個趔趄,急忙倚到牆上,扶額甩了甩頭,悚然發現自己在慢慢的往地上滑下去,她心頭赫然一驚,難道自己也染上了?
在幾乎要倒地的那一瞬間,有人扶住了她,那張狼面具在眼前晃啊晃,她覺得眼前一陣昏花睜不開眼,心裡突然記想起昨天晚上回去公子府時,九無擎曾問過一個奇怪的問題。
當時他曾問:“這個小魚兒是你什麼人?”
她反問:“這很重要嗎?”
他點頭:“重要!”
她想想,才道:“侍婢撿回來的一個小乞兒!”
“哦,如此倒是真的很會撿!”
這話,似乎很能深意!
這件事,最終驚動了皇上,同來的還有七殿下拓跋曦和淮侯慕不羣。
鍄京府大門外黑壓壓跪了一片,樑王率衆人在府內跪迎,萬歲聲山呼而起,御林軍將附近整片街市封鎖起來,宮中兩個德高望重的御醫全副武裝的進入收押室,仔細的查看屍身,一致確定女屍死於突發性天疫。
二人出得收押室,便即刻令人將面罩套衣盡數脫掉燒燬,來到鍄京府大門跪而叩稟帝王,建議立即將屍身火化,以防事態惡化,至於鍄京府的一干人,不能隨意離開,拓跋弘、拓跋臻、鳳烈、墨景天以及派遣進來的兩位御醫,都需要在鍄京府內觀察三天,收押室衆人則需隔離,若藥物不能及時壓住病情,必須第一時間將這幹人一併處死火化。
夜色裡,皇帝沉寂寂的坐在龍輦上,思慮了半天,才傳令慕不羣着人備一副棺木先將那具女屍自鍄京府內運出,拖到城外無人處火化,鍄京府內的所有人,皆不得擅離,包括各國使臣,否則一律獵殺。
“這件事,好生奇怪!”
拓跋弘看到府門內的衙役擡着空棺往收押房而去,棺木至門口時,房裡的東羅和南城將其接去,過了一會兒,裡面響起了一陣乒乒乓乓的釘棺聲,緊接着,硃色的楠木大棺被送出門口,四個衙役在棺身上撒了幾壇陳醋,將其往大府外擡了出去。
他坐在花壇上,看着這些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發生,只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這所謂的天疫,怎麼平空說起便起,而且還發生在鍄京府內。
樑王曾徹查從早晨到晚上,有無他人接近過收押室。
有過報稟說:“陳杵作曾在上午進去過一回,現在府中待命,身體狀況並無異樣,高醫官上午進過一趟,中午又進過一趟,如今病沉於收押室……下午傍晚時分,高牙婆曾擡四牀剛曬過的棉被進去過……不過,剛發現她昏於後院柴房,現已救醒,自稱:有人曾將其打暈,她並沒有送棉被進去……”
也就是說,有人利用送棉被進去時,用放棉被的大木箱將房中人偷樑換柱了!
所以,這不是一件簡單的發疫事件,應該是有人在背後策謀的。
“的確很奇怪!”
身側的平叔也眯起了眼,臉上的鞭疤也跟着擰緊起來,暗藏無數疑惑。
平叔原是不許他出來的,說身子不好,還查什麼案子?你不要命了嗎?
拓跋弘並不這麼認爲,說:“如果不盡快將案子查出來,我們大秦便沒有寧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平叔,我想要拿到手上的是一個繁榮興盛的大秦……”
他執意出來,平叔擔心他,隨身侍着。
“會不會這所謂的天疫是人爲造出來的?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呢?也許那人是想借此掩飾一些什麼罪行?”
思量良久,平叔斟酌再三,極爲慎重的提出一個大膽的假設!
這話令拓跋弘心頭一驚。
對啊,當初是誰說:以棉被覆身,保其體溫,可保存一絲陰息,如此或可轉陽——
這是青城公子說的。
而今有人借送棉被入室,將疑犯盜走,這說明什麼?
可問題是這青城公子本身也被傳染了啊——
唯一不受瘟疫影響的反是九無擎!
難道這一切又是他的傑作?
他和平叔面面相覷。
不一會兒,拓跋弘去如廁,回來的路上,就聽着有兩個衙役滴滴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
他認得這是剛剛擡棺材的兩個人,之後,隱約又聽到了幾個字眼,便現身喝住:“你們在說什麼?”
這二人站住,看到是晉王,急忙哈着腰行禮,其中一個稟道:“我們就納悶,死的不是一個小姑娘嗎?怎麼擡着會那麼沉?還有,慕侯爺怎麼讓人備了那麼一口上等的楠木棺……”
拓跋弘聽着又是一怔,揮手讓他們離開,邊走邊琢磨,而後,心頭忽然頓悟,驚叫:“好一招暗度陳倉……”便直往外奔出去,又想到大門緊閉,此刻無證無據,門外之人說什麼都不可能放他出去的,便折回往偏門而出,疾快的搶了一匹馬,在一片驚譁之中,策馬如飛,狂奔而去。
同一時間,鳳烈也在琢磨着整件事情的蹊蹺之處,來來回回的細想了每個發生的細節,直到棺木被人擡出,直到大門沉沉封上,他不顧侍衛勸阻,再度來到收押房外。
透過紙窗,看到九無擎正細心的照看“青城公子”,兩個衙役倒在地上,另兩個則耷拉着腦袋,一副萎靡不振的病樣,東羅和南城在不停的撒陳醋,一股濃濃的醋味自小孔內鑽出來。
他的眼神莫名的緊縮了一下,心裡大叫一聲:“難道是……”
沒有多想,飛快的縱牆而出,奪馬而去,牆下之人都在驚呼亂叫:“又有人逃跑了……”
同一時間,墨景天在優閒的自弈,心下早就明白一件事:那根本就不是天疫。
還是遲了,等鳳烈和拓跋弘趕到城外時,那具楠木棺早已燒得通亮——
拓跋弘明白了一件事,這一切的一切,全是九無擎在背後策劃的,他駭然的得出一個結論:
“九無擎打算奪權了!”
平叔點頭,沉沉道:“這人着實厲害!居然能請得動侯爺幫他演了這場戲!皇上危已!”
收押房內,九無擎摘了面具,薄脣一勾,漾開一種若隱若現的笑弧。
待續!
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