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之爭——鍄京之亂 18 (求月票)
四大輔臣也看出來了,這是他們的皇上——那狠戾的眼神絕對錯不了。
他們領頭下跪,整個朝堂罷戰,文武百官,跟着一起下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九無擎沒有跪。
他身邊的人,也沒有跪,冷冷的睇着宋黎。
這人臉上的笑容,看似溫柔若春風,實際上呢,陰險到了極點,眼底偶爾掠過的精光,讓人看着心驚膽寒……
“想知道外頭髮生什麼事了嗎?”
宋黎溫和揚着笑,撫摩着手心,一副很好心的模樣。
“一座祭壇!”
他笑彎着眉:“今日,新帝會在祭壇上火焚玲瓏九月,以祭先皇后之靈!”
聲音很溫潤,好像說的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一般。
不祥的預感終於應驗。
他沒有出現,竟是去了未央宮。
聞言的九無擎臉色大變,飛奔至窗臺,猛的一推,躥出,奔至丹樨之上。
而後,舉目而望,空闊的廣場之上,一座祭壇不知何時搭了起來,五千護陵軍踩着整齊的步伐自宮門外奔進來。
走在前面在開道,並讓出一條大道容後面的軍士通過。
跟在後面的迅速奔出,井然有序的將祭壇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祭壇之上,一個緋裙女子披頭散髮,梆在一座十字架上,無力的垂着頭,長髮掩去容顏,風吹過,衣裙輕揚……
一片金甲,一點硃紅,是如此的刺目。
而祭壇下,幾個未央宮服飾的宮婢跪俯在地面上。
九無擎的心,砰砰砰的緊縮起來,背上一陣發涼。
母親。
這是他的母親。
另一道身影,也從那窗戶裡躥了出來。
“母妃……”
伴着一聲驚呼聲,拓跋曦飛也似的往下奔了過去。
九無擎一驚,連忙喝令:“回來……”
拓跋曦不聽。
他急了:“天機、天璇、玉衡,去把人給我拎回來……”
“是!”
煞龍七宿已被安排進皇宮,他們各化名,各有職務,聽得一聲令,飛快的追過去。
拓跋曦不肯回來,從地上揀起一把大刀,用絕頂的輕功繞開他們——在他面前,層層兵甲,組成一道銅牆鐵壁,攔着他的去路。
“放我母妃下來,放我母妃下來。”
他過不去。
一支支鋒利的長槍,一把把明閃閃的的大刀,組成一個刀陣槍林,拓跋曦瘋狂的想衝進去,他們執着鋒利的兵器,以一道道陣形,將他們攔在了人牆之外。
拓跋曦的慘叫在廣場上回蕩着,軍士的大喝聲,將他叫喝,聲聲掩沒其中。
不知是誰大叫一聲:
“拿下奸賊九無擎……衛我西秦江山永固!”
“殺了狗賊九無擎……護我西秦安寧永樂!
“殺殺殺……殺……”
一波金光閃閃的人流,洶涌而至。
“兄弟們,殺……護着九公子殺出重圍……捲土重來,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這個聲音,九無擎認得,是刀奴他帶領着由他掌控着的御林軍迎了上去,兩路人馬交在交鋒在一起,一進,整個廣場便是一個大屠場,打鬥聲,慘叫聲,直衝九霄之上。
他想下去,想把母親救下來。
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做錯了。
大錯特錯!
什麼帝位?
什麼江山?
什麼天下?
他爲什麼要去爭這一切?
他求的只是母親的平安,要的只是曦兒的歡顏,想得到的只是儘快離開這裡,回去——回到自己的出生地罷了。
他應該更早一些就和曦兒說明一切,兄弟兩個齊心,想要離開這是惡魘的皇宮,那不是難事。
不不不,那時,他也有太多要擔心的事。
他憂心曦兒不肯跟他們走,他害怕把曦兒帶回去,他就沒有家。
曦兒的家不是九華,他的家在龍蒼,這是他們所不同的地方。
他是看着曦兒長大的。
他捨不得他從些無所歸依。
他想替他在龍蒼爭得一席之地。
他希望,不管自己是生是死,曦兒都可以在
龍蒼的西秦,高高在上,傲視羣雄,做一個無人可及的千古帝王。
這種心境,就好像是父母對於孩子的期許。
希望可以捧來世上一切最美好的東西,看到他幸福
但他忘了,這樣做,風險是何其的大。
這幾天了,一連串的意外,令他焦頭爛額,一連串的鉅變,打亂着他的計劃。
有人致他於死地,有人想逼他入絕境。
這是一個圈套。
一步一步,將所有人都趕入他那張天羅地網。
一步一步,將他的命運操縱在手上,看着他在那張巨網裡可笑的掙扎。
一步一步,收緊,一步一步纏住,令他逃無處逃,藏無處藏。
“爺……”
南城一身是血,似魔,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拿刀的手,沾着血,粘稠的血漬下,青筋暴橫,愛笑的臉孔繃的緊緊的:
“整個皇宮都封閉起來了,五千護陵來的迅猛,我們沒辦法往外頭調兵馬。皇宮裡只有三千軍御林軍,其中一大半已經倒戈,我們的人已經死傷無數。最最重要的是,還有人在不斷的回過頭來對付我們。怎麼辦?”
九無擎不語,他一步一步的向臺階下衝下去,突然之又止步,因爲聽到了來自金鑾殿上的說話聲。
殿宇裡,宋黎環視一圈虎視耽耽的羣臣,斂起笑,站到太上皇的身側,負手,高聲宣佈着:
“各位臣工,太上皇已經下旨傳位於先皇后之子拓跋康,也就是晉王拓跋弘,爾等若還想負隅頑抗,助紂爲虐,那就別怪新帝血洗金鑾殿,以武力鎮~壓,以衛龍威!”
淮侯慕不羣冷一笑,立即發出質問:
“是嗎?皇上當真將皇上傳給晉王了嗎?那請皇上親口示下,臣等以皇上之命唯從!”
言罷,深深看向坐着不言語的拓跋躍,同時與宮諒換了一下眼神,直覺皇上是被人挾制了——如果此人真是宋黎的話,情況極糟糕。
“對,除非皇上開口說話,否則,我們一個都不信。”
大將軍陳煊附和,滿臉戒備的瞪着他。
宋黎淡淡瞟了一眼,四大輔臣,那是一致擁護拓跋曦的,當年,靜兒之死,他們皆是幫兇——這事兒,他一直牢記着。
總有收拾你們的時候。
他在心頭冷冷一笑,低頭看着滿臉忿怒之色的拓跋躍,指間彈出一根鍼芒,打入他脖頸間的血脈內,臉上則微笑:
“皇上,看來,臣工們有點不信。那就煩您親口宣佈一下吧!”
拓跋躍突然發生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正要振臂呼救,一個威脅之聲在他耳邊揚了起來:
“拓跋躍,你最好少說廢話,我在你血管裡種了毒針。你若敢亂說,玲瓏九月馬上就會死掉。而你,也會心痛而死,你的寶貝兒子,更會毒發而死。是要死還是要活,你自己看着辦,好好想清楚,別到時候悔不當初……”
拓跋躍啞住,滿心怒火無處傾泄。
這一刻,一個俯視,一個仰視,二人對眸間,已是一片刀光霍霍。
半晌,一個沙啞的聲音,靜靜的自他喉嚨裡吐了出來:
“朕,讓位於晉王!”
六個字,結束一切。
九無擎聽的清楚,渾身冰涼。
所有的佈局,全敵不過這樣的異變,所有的心血,全在這一刻付之東流,所有的死亡,也盡數在這一刻成了一個笑語。
殿內再度傳來宋黎的問話:
“那請問皇上,該如何處理九無擎這一干罪臣。
皇上沉默了一下,才道:
“將其拿下。由新帝清肅餘孽,整頓朝綱!”
一句話,許給了晉王至高無上的權。
“聽到沒有,皇上傳位晉王,朝中餘孽由新帝清肅。爾等還有什麼異議?”
一陣跪拜聲再次響起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等謹尊聖命。”
“好。既然帝令已明,立即將九無擎一干人拿下,奉太上皇之令,清餘孽,整朝綱。還有,四大輔臣,暫時收押!來人,拿下。”
拓跋弘微顯中氣不足的聲音盪開來。
“憑什麼收押?憑什麼?”
大將軍陳煊急怒的直叫。
“就憑太上皇的旨意。四位大人乃是國之大梁,只要今日之亂平息,爾等依舊是我西秦的重臣。但現在,只能暫時委屈價你們了。”
西秦國終於變天了,成就的卻是拓跋弘的天下。
沒有巨大的動靜傳來,顯然四大輔臣俱已臣服。
緊接着,拓跋弘再度發話來:
“將這些叛賊擒下!別讓他們跑了!”
打鬥爭再度響起。
而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
北翎帶着人,也飛快自殿宇中退撤了下來,跌跌撞撞的來到他身邊,痛呼一聲:
“主子,怎麼辦?小小姐,小小姐的手指……又被……斬掉了……”
那刺耳的嘈雜聲裡,孩子的慘叫聲清晰了起來:
“爹爹,救我,救我!”
只是聲音越來越弱了。
孩子的生命力正在逐漸的消失。
大人都受不了這們的折磨,何況是孩子?
可是救,已經救不了了。
“九無擎,你若若束手就擒,你的孽種,會一點一點的解肢……你的母親,會活生生的燒死在這廣場之上……你的跟隨都會一個個死在你的腳邊……新帝網開一面,只要你自縛投降,所有參加叛變的人,都可以免罪,官復原職,只要以後一心替新帝辦事,一樣會受到重用,一樣會有錦繡前程。”
大殿門前,拓跋弘在安青的攙扶下,走出來,身後,太上皇由兩個武士擡着,一襲紫衣的宋黎高聲傳達着新帝的寬容政策。
九無擎沒有說話,他的眼睛裡只看了清兒,沒有手指的雙臂鮮血止不住的淌着,精緻的小臉痛楚的扭曲着……
他的牙齒,止不住的在打顫。
“宋黎,連四歲的孩子你都不放過。你根本就不是人。”
宋黎滿不在乎的一笑:
“歷史不會記住這些細枝末節。歷史只會寫:某年某月某日,鍄京城,宮闈再生大亂,後由新帝拓跋平定禍端,公子九無擎喪心病狂,凌遲處死。公子府滿府抄斬。你的這個孽種只是多受了一點苦罷了。沒辦法,誰叫她攤上你這樣一個父親。這是她的命。”
他神情很愉悅——這人,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回頭時,正好看到祭臺前幾近瘋狂的拓跋曦被拎了回來,於是,他笑的越發的開心,彎腰向拓跋躍示意起來:
“太上皇,您看到了沒有,你的寶貝兒子,這是想去送死了。怎麼辦,宋黎我別有所願,生平就想用他們母子的人頭來祭奠靜兒。猶其是這個孩子。我真想讓你看看他是怎麼死的——”
語氣是極爲期待的。
拓跋躍張了張嘴,恨不能將眼前之人五馬分屍。
“不……黎伯,我不會取曦兒的命。”
宋黎的話,令拓跋弘覺得可怕。
他推開安青的扶持,跪倒父皇面前,重重叩了三個頭,說道:
“父皇,西秦的江山,兒臣會一力扶起,七皇弟,兒臣會好好照看,便是這九貴妃,也可以饒了她的性命。只是,未央宮,該是母后該住的地方,那個女人,不配住那裡。今日,兒臣就會將其遷出去。”
宋黎聽到這話,立即沉下了臉。他不高興他如此寬恕與人。
殿內的四大輔臣聽到了這話,忿慨之色則稍有平息。
他們懂了,皇帝被挾制,皇宮被控制,他們被困制,這場皇宮裡的大亂,晉王已經佔了上風,所幸晉王良知未泯,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拓跋弘也知道,帝位更替,收服人心至關重要。他要大度,絕不能因爲圖一時之快,而自毀根基。西秦的將來,需要安定,需要臣子們忠心耿耿的賣命,不可以再生內戰。
拓跋躍呢,低頭看自己的這個兒子,眼底是無盡的悲痛,他想說些什麼,開口卻是沒有聲音。
宋黎怕他壞事,又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什麼最痛!
他懂了。
有口難言最是痛。
相見不相識最是痛。
骨肉相殘最是痛。
拓跋弘不懂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以爲那是父皇因爲無力保護自己喜歡的人,才悲才痛,才說不出話來的。
他沒有多思量父皇這是什麼情緒,轉過身,看着站着丹樨之上的九無擎,臉上浮現的是勝利者纔有的神情:
“你輸了。別再作無謂的抗爭。九無擎,交出東西營的兵符,然後自裁,我留你全屍。同時,保證,不會動九貴妃半根毫毛,保證永樂王從此往後一生富貴,衣食無憂。”
他有恨,但他有理性。
九無擎是個禍根,且害死了六皇弟,死,是必須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