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亂世玲瓏 33
那一天具體發生了什麼事,與那天的玲瓏來說,完全是迷迷糊糊的。
她只記得那自己想去墨坊衣閣,去得那裡,看到的是一片廢墟。
一打聽,才聽說掌櫃的被人殺了,整個衣閣也被一場無名大火燒燬,官府裡的人正在查案。
玲瓏找不到熟悉的人問自己的來歷,混混噩噩中,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不知要去哪裡尋根問底。
她沒有回武館,而是失魂落魄的往鎮外而去,因爲耳朵裡刮到了一些令她覺得熟悉的字眼:蕭王金晟帶人在鄰縣某鎮,砍了一個貪官污吏,據說是和君墨問一起辦下的一件大案汊。
她問了一下具體地理位置,想往那地方去找找,直覺告訴她:她這樣做是對的——君墨問,肯定是她命裡缺不得的一個人。
她不想回武館,不願去自取其辱——再說,他也沒追來,他是騙子,這已是不爭的事實。
她何必回去聽一個騙子圓謊朕?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出鎮的時候,青佑追來攔住了玲瓏,說:
“師父馬上就會來,您別亂走,師父會擔心的……”
她不理會,一徑要走。
青佑急了,操起手往她肩頭打下一掌,意圖將她留下,她眼前頓時一黑,倒地,失去了意識。
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
等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她終於記起自己是誰——
她是玲瓏九月。
她心頭記得的是鬼頭寨所發生的一切,那些齷齪的事,皆在腦海裡醒過來,宛若剛剛發生一般的鮮明深刻。
玲瓏記得自己被小姐救下了,只是鬼頭寨上發生的事,對她刺激太大太大,她一直沒辦法從那個陰影裡走出來,總是精神不振,總是噩夢連連,一連兩三個月,她狀況頻出。
有一天他們路經彰州,正好有廟會,小姐帶她去散心,恍恍惚惚一陣走,不知怎麼的,她就和小姐走散了,待回過頭來時,再也找不到小姐。
她只能獨自回客棧。
在回去的路上,經過鬧市,看到一輛受驚的馬車正在橫衝直撞。
路中央,一位老太太動作遲鈍,來不得避開,眼見得就得血濺當場,她驚呼着撲上去相救,老太太被她推開,她呢,被馬蹄掀翻,撞飛,重重碰在牆角,當場昏迷。
所有的記憶,到此嘎然而止。
再度睜開的這一刻,玲瓏看到自己睡在這麼一張紗帳低垂的牀上,身子就像被馬車碾過一般,渾身疼痛而無力,腰際似乎有一隻手臂牢牢的攬着她。
她動了動手指,碰到那手臂,摸到的是一片溫燙,緊接着,有個微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玲瓏,你醒了是不是?”
身子被人扶起,她滑進一個寬厚的胸膛,肌膚大面積的接觸,令她意識到自己沒有穿衣服,下一刻,她對上了一張男人的臉孔,關切、焦急,將她的頭掰了過去。
是鬼主裘北,是她恨之入骨的那個男人。
她驚恐的揮出一拳,打到了臉孔上,拼命的拉着被子以遮掩自己的未着寸縷的身子,心裡痛恨的直叫:
“姓裘的,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爲何陰魂不散的纏着我……”
身體上的疼痛告訴她,她又被這個男人侵犯了,她恨不能拆其骨,喝其血。
裘北露着大半個光裸的身子,那精壯的身子盡映在她眼中,這人一臉震驚的看着她:
“玲瓏,你……記起我是誰了嗎?”
“你是禽獸……就算你做鬼我也認得出你!”
玲瓏失常了,在意識到自己再度遭了凌辱以後,她驚怒的衝他吼。
裘北呆了好一會兒,冷硬的臉孔上泛現一片澀澀的痛笑:
“你認出了我,便能把我們之間一切都抹煞了嗎?就能理直氣壯的將我捨棄嗎?
“玲瓏,我對你用了這麼多的心思,兩個多月的恩愛,僅僅就換了你禽獸兩字?
“這麼久以來的夫妻情份,難道你都當作了兒戲?
“你怎麼能這麼沒良心……
“不,不對,你明明就是喜歡我的不是嗎?
“既然喜歡我,爲什麼要推開我?
“爲了一個不懂得珍惜你的君墨問,你就非得判我死刑不可嗎?
“是,我承認,我有些卑鄙,不該趁你失憶的時候,得到你,可是,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若有心,就該感覺得到我對你的感情。
“玲瓏,既然君墨問已經放棄了你,給我一個機會來好好照顧你好不好……”
這些話,太奇怪太奇怪,她完全聽不懂——
什麼叫兩個月的恩愛?
什麼是夫妻情份全當兒戲?
君墨問怎麼就不珍惜她了?
這混蛋怎敢臉不紅氣不喘向她表白他喜歡她?
她一句話也聽不懂,也不想弄懂,那一刻,她的心裡只有恨:
“你是我的仇人。是我玲瓏九月這輩子最痛恨的人。誰敢辱我,我便殺誰,姓裘的,今日,你有種就殺了我,你若是留我一口氣,回到我家阿墨,他朝見面,我一定要你性命。絕不辜息。”
她的狠絕,令他的神情異常的悲痛:
“我們之間爲什麼要鬧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怎麼可能殺你?玲瓏,你是我的女人,我怎麼會動你?難道你就能下得了手殺我?你真的就不肯給我一絲絲機會?那這兩個月,我們不是過的很好嗎……”
正當他們爭辯的時候,屋外發生了一陣驚亂之聲,有人慘叫,有物什被砸爛在地上,青佑驚駭的在狂叫:
“師父,不好了,有人砸上門來,抓住了老夫人和平姍姑娘……”
這話音未落,另一個清朗的聲音如驚雷般響起:
“姓裘的,鬼山之上,我無暇管你,饒了你一回,今番裡,你竟敢再次暗擄我玲瓏,快把人交出來,要不然,我就把你的母親和你的師妹,一併砍了……”
聲音遠遠的傳來,是如此的驚天動地。
牀上的男人,渾身一凜,眼神陡現一陣驚怒。
玲瓏只覺眼前一道影子閃過,裘北已披上衣袍下得牀,眨眼間穿戴整齊,回頭深望一眼,眼神裡皆是疼痛之色,他似乎想不到君墨問又找了來。
裘北閃身往外走。
玲瓏也想穿衣服出去,去見阿墨,可是沒衣服。
她的衣服全被撕爛了,再不能穿,而身上的疼痛無力,令她幾乎坐不起身。
外頭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她不清楚。
她只知道外頭的打鬥聲一陣陣的傳來,隱隱約約的爭執聲更是不斷。
玲瓏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她想離開這裡,不想待在這張牀。
也不知怎麼的,她會知道牀邊的櫃子裡會有衣裳。
裹着薄被,玲瓏撐着以抖的雙足,跌跌撞撞,來到櫃邊,開櫃,裡面擺着整整齊齊一疊衣裳,從最貼身的衣物到外襖都有,一邊是女子的,一邊是男子的。
她不曉得自己爲什麼會知道這裡有衣服,也不願細想,把衣裳抓過來套上。
等穿上外襖的時候,門開了。
“玲瓏!”
聽得久違宛如隔世的叫喊,玲瓏回過頭看到急步而來的俊氣男子,禁不住淚如雨下,喉嚨一堵,好一會兒才顫着聲音叫了一聲:“阿墨!”
這一陣叫,令君墨問渾身一震,頓時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撲過來抱住她:
“玲瓏?你是玲瓏?不折不扣貨真價實的玲瓏?”
君墨問的反問很奇怪。
玲瓏沒留心,只不住的點頭,反身將人抱住:
“是,我是玲瓏!我是玲瓏!”
她終於又回到了阿墨身邊。
那天,阿墨扶着她出房來到大廳的時候,看到裘北被打的鼻青臉腫,身上的衣裳皆成襤褸,一片血跡斑斑,被人揹縛着捆在廊柱上,燕夫人一衆人被歪在地上,東子冷冷的守在那裡。
阿墨指着深深睇向她的裘北問:
“要如何得處置他,你自己看着吧!”
玲瓏看向那男人的眼光冰寒無情:
“我要他的命!”
阿墨點頭,立即給了她一把短刃。
玲瓏毫不猶豫的抽出尖刃,揚手落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