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亂世玲瓏 41
燕北淡一笑,答道:
“皇上想修和,北滄不同意,誓要拿我項上人頭作爲合談條件。如今蕭王妃之死,距查明真相遙遙無期,皇上在這個時候,拿了我母親,逼我去京城,懷的是什麼居心可想而知。
“我燕北若只是一個碌碌無名之輩,或許還能在一方求一個太平。可惜,我這幾年在這邊做出的業績,叫他震驚了,他怕我坐大一方,想尋個藉口,令我做那替死羔羊,消彌了兩國之間緊張的局勢……
“所以,這一次進京,能不能活着回來,真是很難說。而我又不得不進京,玲瓏,我不能坐視不理母親的安危!”
玲瓏靜靜的聽着,並不意外他會有這樣的決定汊。
她認得這個男人,無論是作爲鬼主,還是作爲武館裡的北師父,都是一個有孝心的男子,哪怕他爲了自己的堅持,和母親鬧翻臉,可他依舊每年去省親,即便其結果是被關在門外,可見那份孝心,依舊在。
而他對她的安排,也算是合情合理。
然,這絕不是她想面對的結果朕。
“你想去自尋死路?”
她冷靜的反問,此去的下場如何,可以想象得到。
“也未見得百分之一百是死路……如果在之前,能拿出證據證明詔關之上發生的事與我無關,那麼,皇上就沒辦法拿我問題。這件事,也許很快會有眉目。”
燕北沉吟着說,轉而,牽起她的素手放到脣邊輕輕的廝磨着。
他臉上的鬍髭刮的很乾淨,但仍有一些細細的新生的髭子扎到她敏感的肉裡,引起一陣陣異樣的酥麻。
她想抽回來,他笑着不讓。
她無奈的放棄了,說:
“你不能把希望全放到查明真相上。你自己也說了,這事,遙遙無期。你們那個皇上,擺明了就想削你的權,此去無論案子能不能查得明白,你總歸會成爲籠子之鳥。”
這個,他懂的,只是就算知道是這樣一個結果,他還是不得不向虎山行。
“北北,你有沒有想過自立爲王!”
一陣沉默後,她輕輕的問。
燕北聽着心頭一震,眯眼看起這個神色淡淡的女子,不由得琢磨起她最近溫馴的原因——
是了,她的溫馴來的太過突然,那恨意,說平息,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一直在想其中的道理:不讓他親近,又時時表示關心,爲什麼?
這裡麪點古怪。
他不是第一天這麼覺得了。
現在的她,遠不像三年前那樣單純,她的心思,實在太難猜。
“你要我反出南詔?”
這事,他從沒想過。
玲瓏淡淡道:
“有句話說的好,官逼民反,君逼臣則棄,爲的是什麼?是自保。我聽小姐說起過,你手上有一支軍隊,很精銳,唯你之命而從。這是你最好的籌碼!”
這話令燕北眼神又一深。
玲瓏感覺到了他這種情緒變化,立即轉移話題說:
“我只是提個建議,聽不聽在你,當然,你要是去送死,我也沒辦法。不過……”
她突然不說了,很吊胃口的頓住。
“不過什麼?”
燕北忍不住追問。
“也沒什麼,只不過先頭說要娶我,如今卻打算將我送走,燕北,你對我也不如此而已。”
她推開他,神情淡如水的坐起,
他跟着坐了起來:
“我若有命回來,一定娶你!”
“我不稀罕你這種沒有以後的承諾!你出去!今後你若死了,我也不會替你掉一滴眼淚。”
她扯過身邊那條薄毯,將自己的頭蓋住。
這話說的帶着一些負氣的意味。
燕北聽出了那些隱約的怒氣,眼裡泛出一些困惑:她到底是真的不在乎呢,還是在生氣?
若是生氣,又是在生什麼氣?
“玲瓏……我真懷念武館裡的那個你……”
他輕輕嘆息,那時的她,心思多澄透,哪象現在,這麼不可琢磨:
“你就不懷念嗎?現在,你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卻有種無力感。喂,你出來,再與我說會話好不好?”
這麼一提,她的思緒也被勾了起來,想到了那個時候的情形:
沒有記憶的她,對他的依賴,是那麼的強烈,那個時候,他是她所有的一切,若沒有他母親出現,那樣的幸福,一定還會延續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她某一天,所有記憶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內回來,然後,徹底打碎這一段泡沫式的幸福。
遮着視線毯子被扯了下去,她恍惚的追憶的眼神跳進了男人線視裡。
她凝睇上他深情的眸,一如當初那般真摯。
熙兒就是那個時候有的。
若那時,他們沒有發生那場大變,熙兒出生的時候,他一定會很高興。
誰知,一場惡夢似的驚變,令她記起了一些事,又忘卻了一些事。
“我……其實……”
她舔了舔脣,低聲道:“也想的……那時,你說過,開了春,帶我去踏青,看桃花……可惜……看不到了……”
這話,叫燕北好一番狂喜,伸手,將她急急攬在懷裡:
“你還記得?放心,一定還能看到的。一定可以。我答應的,一定說到做到!”
玲瓏感受着他的熱情,似乎也動了一些情,在微微的抗拒之後,伸手輕輕勾住了他的脖子。
這是她這一次願意放開滿身的戒備由他親近,燕北開心的抱着她,說着一些騙死人不償的情話。
之後的牀第之歡,幾乎是水到渠成。
燕北以爲那是他精誠所致的結果,只有玲瓏心裡自己清楚,這一次的肌膚之親,是她刻意屈從。
第二天,他戀戀不捨的離去,她送他到門口,什麼也沒有說,神情又變的淡漠,直到他騎馬要離開,才低低說了一句:
“一定平安回來。記住了,我在家等你!”
她在“家”和“等你”幾個字眼上,用了重音。
欲離去的他,折返回來,當着所有人的面,捧起她的臉一陣狂吻,直吻得她直喘不住氣,才揚手離去。
而她燙紅着臉,立於門內,靜靜的在心裡冷笑着。
那一刻,她不曉得是在笑自己作繭自縛,還是笑他如此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竟看不到她在演戲。
就那一夜,纏綿過後,他一再的在她耳邊發誓,一定會回來娶她,一定會讓她冠上他的姓,從此完整整的屬於他,並且還給予了她半片可以調動兵馬的兵符——單獨使用,可以調動一千靖北軍精兵。
而這正是她想要的——
她用自己的身子勾住他的魂,爲的是令他想盡一切辦法活着回來,而不是成爲南北和談的牲犧品,白白便宜了詔帝。
可一旦進了帝都,生與死,已不是他能掌控的事:他想活,只能悄悄入京,悄悄的想法子從詔帝手中把靖太妃搶回來。
他要達到這樣一個目的,絕不容易,最終可能達成的一個結果就是撕破臉皮。
若明着出現在京城,這人想要自保,君臣絕裂是必然趨勢。
玲瓏猜:他之所以會給半片兵符,應該是怕到時被窮追猛捕,不能顧到這裡,擔心她會出意外,有一千心腹護衛,多多少少能保她一段日子——他離開的時候,把青佑留下當了那一千精兵的統領,可想而知,防的就是這樣一個變數。
後來,一切皆按着她預料的軌跡發展了開來,從而證明這些年她跟着小姐,對於時局的判定多少有點眼光。
十一月底,在燕北離開一個多月以後,因爲詔關之亂中放冷箭的兇手始終沒能查出來,詔帝下令,將燕北投天牢以消北滄之怒,被其覺察,他連夜帶着母親出逃,然後,是一路追殺,一陣東躲西藏。
這期間一朝中猛將被指派來做靖北軍的副統,意圖掌控這支軍隊。
青佑將這事報與玲瓏。
玲瓏採取的手段是:殺,而後選一身材相當者,易容成那人的模樣,以混淆朝廷的視線。
燕北帶着母親一路逃亡歸返,幾乎九死一生,最危險的時候,是玲瓏用那半片兵符,令一千精兵分成十組,在一個個他有可能回來的路上等候,接應他歸來。
正是她的先見之明,助他們逃脫了一劫。
十二月,回到自己封地的燕北坐擁數城,揭竿而反,南詔挑起內戰——
沒有人知道,時局大變的後面,有一個小女子無聲無息的在推波助瀾。
玲瓏唯一沒料想到的是,她又懷孕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