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X百事哀
奧倫學長整個人已瘦了一圈。臉色鐵青,容顏憔悴,眼眶底下還染了一層濃濃的青黑色,原先光滑柔潤的頭髮都有些分叉,好似乾草一般。
而把他折磨成如今這副模樣的,無庸置疑,就是正坐在對面沙發上,戰戰兢兢地接待着他的上官清容。
奧倫木然地端着茶,眼珠間或一輪,卻也不看對面的人,只打量着房間的裝飾。
這種情形確是有些瘮人。上官清容實在與他耗不下去了,放下手裡的茶杯,誠懇地低下頭道歉:“奧倫學長,上次在你家裡的事,純屬意外。我當時是……是有些衝動,意識不清,誤把你當作……當作……”當作了前世那些,肯爲我傾倒之人。
奧倫的眼睛這才轉向他,神情依舊有些呆滯,卻不似剛纔一般木然,終於帶了絲活氣。上官清容低垂的頭,失落的表情,還有隱晦的話語,都直指他的心。他也放下了手中不曾喝過一口的茶水,上身似要站起來,腿上卻又無力支起,雙手伸在空中,想扶一扶上官清容,不等碰到他又收了回來,懸在空中不進不退。
“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他終於開了口,聲音顯得喑啞無力,短短几個字,彷彿就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崔斯特?休伯萊,你這個人,爲什麼會這樣呢?”
上官清容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這位憔悴傷心的學長,又很快垂下了頭,不敢猜度他究竟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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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奧倫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爲什麼不接受安娜的感情?我已經放棄了,我已經不再出現在你們面前了,我已經……你如果和安娜在一起,我心裡至少會平靜些,爲什麼你到現在,還是一個人?”
上官清容被他數落得沒頭沒腦,有些惘然地辯解道:“學長,我和瓦拉哈爾學姐沒什麼,真的,你不要誤會了。她,她是個好女孩。”
“我當然知道!”奧倫雙手一撐桌面,突然站了起來:“我知道她是好女孩!我喜歡了她多少年,怎麼會不知道她有多好?既然她這麼好,你們爲什麼不在一起?”
他的臉上已漲成了豬肝色,手也微微發顫。上官清容熟習醫理,看他面色便知,這是中風的先兆。
上官清容心中微微一驚,伸手點了他頸下幾處大穴,又捉過他手腕來,向體內輸入一段真氣,待他臉上血色褪去之後,才耐心解釋道:“奧倫學長,你聽我說。那天的事,我後來向瓦拉哈爾小姐解釋過了,她也知道只是誤會一場,不再有什麼想法了。你若不好意思向她道歉,那我替你轉達此意,或傳遞封書信都行。”
奧倫學長本不喜歡男子,被他強吻了一場,還被安娜小姐當面看到,想來心中已當是奇恥大辱了吧?上官清容自嘲地笑了笑,放開了奧倫的手,繼續哄勸道:“學長,我聽學姐說,你退出繪畫社之後,再沒去見過她,她一個女孩子,自然也不好主動約你。你還是忘了那件事,好好地跟她見個面,再討她歡喜吧?畢竟你們相識多年,如果爲了這件意外就斷了,多麼可惜?”
他也不知這話奧倫能聽進去多少,會不會相信,只一徑低頭說着,可對方一直毫無反應,既不答應,也不再生氣。擡頭一看,奧倫學長也不知是聽沒聽他講話,左手按着右手脈門處,不斷摩娑,兩眼空洞地望向遠方。
難道他剛纔的舉動……讓奧倫學長覺得髒?
他心中一顫,復又強壓下酸楚之感,搖鈴招來女僕打水來給奧倫洗手。那位一直愛慕着崔斯特的小女僕端着銀製面盆,款款走到奧倫面前,嬌聲提醒他洗手。
奧倫這才從自己的世界中恢復過來,看着眼前的水盆,還有面前微笑中帶着清愁的上官清容,又驚又怒道:“你……你就這麼,就覺得我這麼噁心麼?就連坐在你家裡,都嫌我弄髒了這裡的空氣?”
這難道還是他的錯了?上官清容委屈不已,叫小女僕把水端下去,這回他也不說話了,反正奧倫學長看他不順眼,他怎麼做都是錯。可他既然這麼討厭自己,又上門來找他做什麼?就爲了再來折辱他一回麼?
上次他們出了這事,難道不是因爲奧倫學長存心不良,先給他下了春|藥麼?他雖是有心息事寧人,卻也沒耐心再受這不白之冤了。
上官清容賭氣不說話,只頻頻舉杯喝茶,盼着奧倫學長見他端茶,自覺地離開。可那位奧倫學長不僅蠻橫不講理,更是毫無眼色,見他端茶來喝,便也跟着喝,一絲要走的意思也沒有。
一直喝到杯中絳紅色的茶水已涓滴不剩,奧倫才擡起頭來,臉色顯得極爲難看,似乎費了極大努力才擠出一句話來:“我提前畢業了,過了暑假就要去維羅尼亞的法師塔做學徒。”
維羅尼亞的法師塔,上官清容模糊地記着有這麼個東西,可到底是什麼卻不大清楚,只得含糊恭喜道:“是麼?那裡的魔法教育必定更加優秀,我這裡預祝學長前程似錦,早日學成歸來了。”
這話不知又怎麼惹着了奧倫,他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把,拎着上官清容的領子,把他揪到自己面前,厲聲怒吼道:“你不知道我爲什麼要好好地放着王都不住,放着國立魔法學院不上,跑到鳥不拉屎的維羅尼亞嗎?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這個混蛋!你毀了我!”
他長腿一擡,便邁過茶几,緊緊貼在了上官清容面前,幾乎與他呼吸相聞,手上因爲過於用力而迸出了條條青筋:“我已經被你逼成精神病了,你還在這裝着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
“奧倫學長……”上官清容感到呼吸困難,卻也不敢推開他,生怕再激怒這個瀕臨崩潰邊緣的學長,讓他當場犯了什麼病,只略略仰着脖子,免得兩人湊得太近。
可就這麼輕微的動作,還是引來了奧倫的又一次發難:“你躲什麼躲,你當初親我不是親得很熟練嗎?……你把我當成女人,又親又摸的,害得我,害得我……”
奧倫的神情越來越悲憤,臉色紅得幾乎又要中風。他騰出右手來,抓着上官清容的手摸索向下,按上了一處堅硬灼熱,上官清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我現在已經變得不正常了!”
這話吐出來後,奧倫的臉色倒是不那麼紅了,如同燙到一般撒開了上官清容的手,放開他的領子,頹然坐倒在沙發上:“我自從那天……之後,一想起來,一想起來就……”
他雙手捂住臉,用力喘息着,許久才平靜下來。“我現在,連安娜都不能想了,一想起她來,眼前就浮現出你的臉!你說,我還有什麼臉再和安娜複合?有什麼臉再留在學校裡?我還有什麼臉……不去那種沒人認識的荒僻鄉下度過一生?”
難道奧倫學長也喜歡上他了?上官清容心中一驚,不可能的,他明明一直在嫌棄自己,而且他喜歡的是安娜學姐……可是手中還殘留的觸感卻真真切切地提醒着他,這一切並不是他的夢境,學長他對自己真的,真的有欲|望。
那他對學長呢?
上官清容站在沙發旁,呆呆地看着低頭掩面,痛苦不已的奧倫,仔細回憶了他們之間的一點一滴。他最一開始,是有些害怕奧倫的,之後雖然習慣了,卻也說不上與他關係多好。被他下藥之後,則是混着怨怒和愧疚,不敢面對。唯有愛……他們之間,本就只有誤會,何嘗有過愛?
可是學長,好像是想要他的身體……
不論如何,他曾答應過後媽大神,要像前世一樣傾倒衆生。來到此世已一年有餘,除了鄉下時認識的小利特,也只有學長一人當面向他表白,若不答應,是否對不起後媽大神的期盼?
這種爲難的情境,並不是他所期盼的。若學長對他有幾分憐愛,不單純是因爲身體的需求,該有多好?這樣毫無感情,只爲發泄而要他,他該答應麼?
上官清容心亂如麻,掩飾般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顫抖着送到嘴邊,藉着氤氳的白霧遮掩住眼中複雜的神情。
奧倫的聲音再度響起:“你也覺得噁心,覺得害怕了?害怕這個,被你弄得不正常的我?”他突然笑了起來,聲音中全無笑意,反而充滿了絕望:“你不要害怕,我很快就要走了,我再也,不會回王都來了。哼,連我自己都覺得噁心!我怎麼會,對一個男人……”
那聲音漸漸低沉,最後竟夾雜上了幾絲鼻音。上官清容聽得不忍,用力嚥下一口茶水,看着奧倫學長頭頂雜亂的短髮,終於下定了決心,微微咬着牙,蹲身撫上了奧倫的手,在他耳邊輕道:“學長,我不會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要的話,我可以……”
奧倫啪地打開他的手,眼睛瞪得幾乎要突出眼眶:“什麼意思?聖人崔斯特?你是可憐我嗎?是要藉着我來突顯你的寬容和慈悲嗎?還是要居高臨下地欣賞我的醜態?”
上官清容跪坐在地上,捧着自己的手,默默地垂着頭,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是啊,奧倫學長只是一時覺得他的身體有吸引力罷了,對他這個人,自然還是嫌棄的,甚至因爲嫌棄他,對自己都生出了厭惡感。
這樣討厭自己的人,他……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的盡力了,一到感情戲就是卡啊卡啊無限地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