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蟲,勿點
有了魔法美貌光環加持的上官清容,在繪畫社的展室裡充當了他最熟悉的角色——人體模特。副社長安娜現場做畫,給來參觀的學生們展示了繪畫社的日常練習狀態。俊男美女的組合牢牢吸引了學生們的眼球,讓繪畫社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本季大賽最多的投票。
等到烈日的光芒漸漸收斂起來時,這次社團大賽也輕易地分出了勝負。繪畫社以高出音樂社40票的高票數,毫無懸念地贏得了本次比賽的冠軍。上官清容拖着肌肉僵硬、骨節咔咔作響的身子,默默地收拾着牆上的畫作,帶着未能一展畫技的遺憾,準備回宿舍……不,是回家面對父親的怒火。
走之前,他們當然還要去領這回大賽的獎盃和獎牌,上官清容作爲繪畫社的活招牌,剩下的活也不用他多幹,直接被格拉夫和安娜拉到了一樓大廳,站在場邊等待領獎臺搭建好。
正在他們等得無聊時,一個金色短髮,怒氣衝衝的高個男生突然闖了過來,差點撲到格拉夫社長面前,卻被早有準備的格拉夫一個漂浮法術定在了半空。
站在遠處看着的米洛奇還閒心指點給諾頓和科林:當初格拉夫強拖走上官清容時,他就是這麼撲過去,然後被漂起來扔進教室的。
那個學生顯然是怒火中燒,連還擊都顧不上,張口就吼道:“格拉夫,你這個卑鄙小人!誰不知道,你這場勝利來得根本就不光彩!你這是詭計!是不正當競爭!你那個社員根本就不叫社員!他會畫畫嗎?全場有一張他的作品嗎?他只不過靠一張臉哄女人而已!”
“社長!”
格拉夫這邊還沒有動靜,那名金髮男生身後就匆匆衝上來幾個人。一個風系學生念動咒語想要解開格拉夫的漂浮咒,可是又慢了一步,格拉夫已主動收回法咒,二人咒語交錯的一瞬間,那位社長就已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米洛奇等三人對那位社長的悲慘遭遇深表同情,默默地轉過身去,不讓他看到自己臉上憋得扭曲的笑容。其他人卻沒這麼好心,當着那位社長和他的幾位社員的面便忍不住噴笑出來,大廳中一時失去了應有的莊嚴肅穆,迴盪着持久而響亮的笑聲。
金髮的社長爬得很快,起來之後卻也不敢再往格拉夫身上撲,一手叉腰,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他,恨恨地放話道:“我已經跟組委會抗議了,你們的社員其實是假冒的,莫菲教授已經受理了我的申訴,現在正在調查這個問題。你別以爲隨變弄個光系法師進社,再給他打扮得好點就有用。比賽靠的是實力!真正的實力!”
格拉夫雙臂環兄,充滿優越感地笑道:“是嗎?比賽靠的是實力?蘭斯?肖克拉第一年參加社團大賽時,似乎連第四交響曲也彈不全?那時我們也沒跟組委會申訴過你們的社員是假冒的……我還真不知道盧斯科社長你怎麼想出來這個說法的,難道是因爲有過切身體驗,所以特別敏感?”
盧斯科氣得差點又要撲上去,幸好音樂社的社員們來得多了,摟肩挽臂地把他拉了回來,強壓着不讓他再上去自取其辱。
然而音樂社也是有支持者的,他們一直喜愛的盧斯科社長被繪畫社的格拉夫社長氣得巔狂失態,那些死忠於他的學生也羣情涌動,要求繪畫社出示上官清容是真正社員的證據。就算繪畫水平不高,也不能只會給人當模特,不然的話,他們音樂社也能請個長得更好的站在那裡讓人看,這回的比賽自然也能勝出。
兩社社長几乎要打起來,社員自然也都憤不顧身地拉出多年的仇恨,吵得天翻地覆。尤其是那些本人就有些私怨的,將對方從小到大所出的糗事都拉出來晾到了衆人面前。好好的一場頒獎典禮還沒開始,就已鬧成了揭短大會,若不是組委會的幾名教授還在上頭站着,這些學生們幾乎就要把樓頂揭翻了。
爲了平息衆怒,表示公平,在教授們過來調解問題時,格拉夫社長主動提議,要讓上官清容和蘭斯同時展現其才藝,由評委老師打分。
雖然音樂和美術是兩項不同的藝術,但藝術都是相通的,總能打動人心。若是他們社這位新社員的水平確實稚嫩,他們也可以放棄這項桂冠;但若是崔斯特的藝術感染力和天賦勝得過蘭斯,那還請教授們做個證,盧斯科社長這樣無端攻擊他們,是傷害了他們社的名譽,至少也要在全校面前給他們鞠個躬道個歉什麼的。
盧斯科社長聞言更是怒火中燒,推開自己的社員,又穿透了衆人的層層阻隔,終於站到格拉夫面前,咬牙切齒地答應了下來。答應下來不算,還加了個附加條件——若是他們音樂社的人勝了,格拉夫也要向他們道歉,還要讓那個僞社員退社!
格拉夫深深地看了上官清容一眼,嘴角往上略一勾,點頭應道:“沒問題。崔斯特,不用緊張,你只要把平時練習的水平拿出來就可以了,音樂社的蘭斯……天份不行。”
上官清容也自信地笑了一笑,向社長點了點頭,推了推正擋在他身前的科林,要他讓自己出去。那三人頗有些緊張,打算護着他擠過去,上官清容只說了一句:“我是魔武雙修。”就把三人的念頭都打消了,立在原處看上官清容游魚一般擠過人羣,到了兩位社長面前。
教授們也一致希望要文鬥不要武鬥,也就同意了格拉夫的提議,讓上官清容與蘭斯在衆人面前各展才藝,好一較高下。
音樂社的琴較重,不大好搬,組委會便將這次比賽的場地定在了音樂社,併爲了保證比賽雙方能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比賽,禁止衆人在參觀時發出任何聲音。
繪畫社的男社員們搬了好幾張畫架和幾個畫箱來由上官清容挑選,他卻早立志用他擅長的毛筆來畫,只留下了顏料,卻將畫架都退了回去。他本意是找一張長桌作畫案,展室中卻是沒有,只得選了一架三角鋼琴,將上蓋合上當作桌子用,自埃姆拉之鏈中拿出了毛氈宣紙鋪好,又擺上顏料碟,用新煉的青石硯磨了滿滿一池濃墨,在右手擺了一排或粗或細的毛筆,凝神靜氣,等待比賽開始。
爲了節省時間,莫菲教授提議兩人同時開始,蘭斯進行演奏時,上官清容就在室中作畫。這一點得到了繪畫社成員的激烈反對,認爲蘭斯的演奏技巧不高,也許會不自覺地製造出噪音來,絕對會影響上官清容的發揮,這實在是不公平。
上官清容不忍大夥兒再麻煩,便主動提出:“我對樂器雖然不大熟悉,但卻也喜歡音樂,蘭斯學長既然是音樂社最受關注的社員,想必奏樂奏得極好,我聽着心裡自然也舒快,不會影響畫畫的。”
比賽的人自己都沒意見了,教授們自然也樂得省事,就此宣佈比賽正式開始了。
蘭斯彈的是鋼琴曲,十指輪飛,聲如玉盤落珠,錯雜細密,聽着極富激情。上官清容就着他那樂聲,撿了支大筆,飽蘸濃墨,下筆輾轉頓錯,幾下便畫出一枝老梅枯乾來。畫罷枝幹,他又用紅白顏料,調了花朵顏色,在細枝上點染。
畫罷花枝,他又拿了小描筆,按着格拉夫社長這些日子教給他的人體結構知識,細細描繪了一副美人像。他心中明白,自己前世畫得再好,卻是不合這個世上人的審美的,若要一鳴驚人,無過於將兩個世界的畫法結合起來,讓人看着既順眼,又新鮮。
畫上的美人在激昂的樂聲中漸漸成形,眉目敏利,嬌豔凜烈,身上穿一身曲裾長袍,下襬拖垂得極遠,手中捻一枝似開不開的梅花。衣着雖畫得含糊,面目卻是極清晰,用濃淡不同的顏色,染出一張神情生動,呼之欲出的臉——正是日日相對,常立着畫夾畫他的瓦拉哈爾小姐。
她相貌濃豔,性清奔放,與紅梅相襯,當真是人比花嬌。
畫到這裡,本應已足夠,可是此世的畫講究的是不留空白,不求餘韻。上官清容雖是捨不得多畫,卻也不得不又點染了些淡青,畫作飛雪。剩下的便實在不能再畫,撂下筆來,另取了一枝狼毫提詩。
只剛點了一個墨點下去,他便想到:若以漢話來題,這裡的人全不認得,到時追問起這是什麼意思來,反倒難以解釋;待要不提,卻總覺得這畫不完整。於是他在那點上又連了下去,轉寫成此世的文字,將原先打算題的那首《鷓鴣天》,只選了前兩句,譯了出來。
誰折南枝傍小叢,佳人風色與梅同。
短短十四個字,譯成這片大陸的文字卻是迤邐數行,倒比用漢話寫出全詩來更長。上官清容不習慣用毛筆寫這種文字,寫得慢了些,但他這畫以寫意爲主,畫得還是快,一幅畫出來了,那位蘭斯學長的樂曲還沒奏完。
古代有個故事,叫做畫蛇添足,就發生在這種比賽中,那個快的總覺得時間富裕太多,該想法多畫點東西,上官清容也是這種心態。他雖是不想再往畫上添筆,卻還嫌沒印上印章不夠好看,打算煉個印章出來。
於是他舍下一鋼琴的畫具和晾晾待乾的美人圖,蹲下身,就在腳下畫起了轉生陣。
不一時陣法畫好,魔晶布上,他一時找不到可煉的東西,又不能將自己辛苦煉出來的畫具再扔進去,蹲在那裡一時沒了主意。格拉夫社長一招手,把他平平地從空中召了過去,問他不好好畫畫,到底在搞什麼東西。
上官清容順口答道:“畫已經畫完了,我只想再……”
格拉夫沒那個耐心聽他想幹什麼,過去把畫紙揭起來,看着上頭栩栩如生的副社長,和一樹枝幹縱橫,花朵嬌媚的梅花,臉上漸漸浮出笑容,大步走到裁判席前,替他把畫交了上去:“我的社員畫好了。”
這個速度卻是驚人。須知正式繪畫一般都要對着模特畫數小時才能正式畫好,上官清容這麼幾筆就能出張橫幅的,極爲少見,一般也只是畫個線稿,卻沒有似他這樣用彩墨的。
莫菲教授已接過畫與衆評判討論了起來,看到畫上神態鮮明的安娜?瓦拉哈爾和清奇古怪的梅花,都嘖嘖稱奇,甚至迫不及待地就要叫過上官清容問一問他是怎麼畫的。用的紙筆特殊不說,更爲奇特的是,畫上的植物和衣服也都是前所未見,卻又別具一格,天才獨出。
蘭斯的一曲已然結束,教授們卻還都沉浸在新奇的畫作中,不曾停止討論。他不得不主動提醒道:“教授,我的曲目也完成了。”
這時纔有幾位精通音樂的教授擡起頭來,微笑着向他示意道:“你演奏得很不錯,我們還要討論一會兒,你先坐會兒吧。”
看到裁判的表現,蘭斯和盧斯科等音樂社的人豈能不知這場比試是誰勝誰負?他們沉鬱地等待着結果,卻看到評委只顧圍着上官清容問這問那,一點兒評判演奏的意思都沒有,心中俱都生出了十分的委屈。
不過是張畫兒,再好也不過是看着消遣的東西,怎麼比得上音樂的偉大魅力?
評委終於問得心滿意足,肯放了上官清容回來,也沒再多討論,便由莫菲直接宣佈,這場比賽的勝利,是由繪畫社贏得。
兩名老師將上官清容的畫卷展開,浮在空中展示了一陣,並向衆人介紹了一下畫中的意境,又着實讚美了上官清容那兩句詩。誇畫好上官清容也就受了,可這詩是前朝一位詩仙北堂聞所著,並非他的手筆。
他受之有愧,又不能說出真相,只得紅着臉連連謙虛,順便多誇了那位蘭斯學長几句,意欲分捧。可惜蘭斯學長並不領情,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當沒聽見他說話。盧斯科社長倒是聽見了,也給了反應——狠狠地瞪了他們社長一眼,還是沒理他。
當然,評委們還是十分尊重他的意見的,也順便誇了誇蘭斯彈奏的技巧純熟,對樂曲的理解深入等等。
該評的評過了,該發的獎也發完了,教授們率先離去,參觀的學生們也跟着如潮水般流了出去。繪畫社的社員們還抱在一起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而音樂社的人也已經沉着臉往外撤了。
正在這時,有個似乎是音樂社的女生突然跑到上官清容面前來,眨着明亮多情的大眼睛問道:“你也懂音樂麼?我聽你剛纔評論蘭斯學長時的用詞都很專業,好像是學過很長時間音樂的人呢?”
上官清容自動忽略了那女生滿面的柔情,謙虛道:“不,我不懂什麼,只是隨口說說……”
盧斯科社長此時擠了過來,滿心不悅終於有了宣泄的藉口:“這麼說,你是不覺得蘭斯彈得好了?那你也彈一個讓大夥兒聽聽?一個不懂音樂的人是不會評價別人的水平的,我說的是不是?”
上官清容愣了一愣,爲着盧斯科社長的怒氣,感到莫名其妙。他若非不會彈這種鋼琴,早就要求和那位蘭斯學長比音樂了,還能拐了八道彎比畫畫麼?此念一生,自己也委屈不已,只是看着滿室樂器,一個都不會用,實在沒法硬氣地答應下來。
他踉蹌着腿後了兩步,腳下正好碰到自己架上還沒用的魔法陣,心中一動,突然想到個好主意——這裡的樂器他雖不會用,可藉着魔法,也能像做筆墨一樣,做出他會用的來啊!
想到這裡,上官清容心中豁然開朗,點頭答道:“若是盧斯科社長一定要聽,上……我可以試試。”
他就在衆人或關切、或嘲諷、或期待、或不信的目光中,拿起一把小提琴扔進魔法陣中,將四大元素系魔法灌入法陣,引得陣中升起一陣耀目黃光。那小提琴就在光芒中漸漸分解,化成各系元素,又重新拼合。
光芒消失時,一把曲頸琵琶已被風元素卷着,自空中緩緩投向了上官清容懷中。他豎抱琵琶,五指輕輪,彈出一串驚心動魄的故國之音。
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
上官清容不覺雙目微闔,輕捻慢攏,一曲《昭君怨》合着他的故國之思,自手中流瀉而出。
一曲奏罷,他才睜開雙眼,便見那位蘭斯學長憂悒而深沉的面龐出現在他眼前,臉上似還帶着些淚光。
“你彈得真好,這曲子叫什麼?這樂器又是什麼?可不可以教教我?”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滾去休息,今天又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