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梓當年是因‘私通東洋‘的罪名被舉家流放,箇中具體原因也就康熙心知肚明,沒想到這一晃就是二十年,微微嘆息了一聲,康熙才道:“戴梓於火器一道確有過人之處,照準。”說完之後,康熙話頭一轉,“你對招募海軍,有沒有具體的想法?”
胤禎一聽這話就知道因爲戴梓的事,康熙又勾起了對火器的恐懼,當下小心的回道:“雖說海軍以善泳者爲上,不過兒臣想,海軍的控制權還是要牢牢的掌控在咱們滿人手中,兒臣擬在京中招募一批十八歲以下的八旗子弟,帶在身邊作爲初級軍官培養,不會水沒關係,多加練習也就會了。
另外兵士的招募不能夠集中於一地,以免出現抱團等難以掌控的情形,兒臣擬在奉天,京津,山東,安徽,江浙等地分開招募,頭一批人數定在二千,年紀不要大,最好在十八歲以下,能識文斷字更好。
眼下,西洋諸國的海軍人數大都在四萬左右,兒臣計劃在五年內練出兩萬,這軍餉名義上是國家發,實際上完全可由遠洋貿易船隊的利潤中支出,不增加國家的負擔,目前兒臣考慮到的就這些,還請皇阿瑪指正。”
康熙頻頻頜首,捻着鬍鬚道:“這些年你算是歷練出來了,慮事主次分明,條理清晰,難得的是能防範於未然,天下承平多年,八旗生計日艱,海軍的招募也能稍稍緩解一下,好,這事交予你來辦,朕大爲放心,只有一事你須謹記,火器必須嚴加管理,不使一槍一炮流出。”
出了宮,已是到了晚飯時間,胤禎卻沒回府,打發了兩個侍衛分別去請老十和老九到八哥胤禩的廉貝勒府聚聚,而後又譴人去叫鄭世昌,海鋒,揚敏,白子云,丁善,傳教士閔明我等幾人在府裡候着,隨後他也不坐轎,徑直一路散步而去。
建立遠洋艦隊和海軍學院雖然不花國家一分錢,但牽扯甚廣,以康熙凡事不可對人言的性子,這事鐵定會在朝會上當衆提出來的,若是反對的人太多,康熙的面子上不好看是一回事,若是因此而影響到康熙對自己的支持力度,胤禎可就真是連哭都找不到地方了,所以胤禎得先跟八哥胤禩通通氣。
胤禩沒想到胤禎會在這時候上府來,聽到稟報,忙放了碗,迎了出來,“十四弟,你可真會挑時間,還沒吃過吧,我已經吩咐重新整置酒菜了。”
胤禎笑道:“八哥不會怪我叨擾吧。”
“呵呵,你現在可是大金主,多少人求你上門都求不到。”胤禩打着哈哈笑道:“今兒機會難得,好好喝幾杯。”
“十四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還派人去請了九哥十哥。”胤禎一路走一路說道。
胤禩腳步卻是一頓,低聲道:“剛從宮裡出來的?”
胤禎點了點頭,語氣有點消沉的道:“今日一聚,我們兄弟怕是又要分開。”
“你要出京?”胤禩訝然說道,一頓之後又笑道:“那好,今兒算是給你餞行。”
一直到老九老十趕來,胤禩再沒多問一句,待的重開筵席,他也沒說正事,只是殷殷勸酒,笑談風月,老九老十見這情形,也都壓下心中的疑問,只顧喝酒談笑。
待的席散,四人轉到胤禩的書房喝茶,胤禎纔將建遠洋艦隊一事詳細的說了出來,末了,他語氣誠懇的道:“此事,未免皇阿瑪多慮,十四纔沒先行與哥哥們通氣......”
老九胤禟見胤禎又是自作主張,白白將一千多萬的銀子拿去建遠洋艦隊,這分明是出力不討好的事,不由譏諷道:“那你一出宮就趕到八哥這裡,怎麼又不怕皇阿瑪多心了?”
胤禩的眼光可不是老九能比的,一聽老九的語氣,他就急了,站起身低喝了一聲,“胤禟,你酒喝高了?這一前一後,可是天壤之別,連這你都掂量不出來?”怕胤禟太過難堪,他又接着解釋道:“這京師上下都說我們四兄弟是一黨,皇阿瑪豈能不知?十四要是先來找我們,再去皇阿瑪那裡,又豈能瞞過皇阿瑪,別小看這一前一後,這裡面的道理大着呢,再說,十四的這一步棋,不僅走的妙,而且走的穩,這份見識和膽魄,八哥我也是自嘆弗如。”
老九被胤禩這麼一說倒是靜下心來琢磨,老十胤誐卻是個直筒子,低聲咕噥了一句。“這不明擺着將一千多萬白白扔到海里去了嗎?”
“十哥,遇事多從大處着想,不要老是看到眼前一點。”胤禎笑着說道,他回去還有一攤子事,可不想耗在這裡,說完他瞅向八哥胤禩,“八哥,這事您看的清楚,我也不嚼舌,出京怕就是這幾天,有些話,我不吐不快,今天機會難得,我一併說了。”
三人都從這句話中感到胤禎的強勢,半年時間,十四彷彿象變了個人似的,不過,三人也知道胤禎接下來要說的話分量怕是極重,因此三人神色都是一肅,齊齊望了過來。
胤禎確實是想敲打一下自己的三個死黨,一旦出京,可就沒這麼方便了,“十哥,你性情直闊,卻最爲皇阿瑪所喜,即便偶有小錯,皇阿瑪也不會爲難你,倒是九哥,你西郊的莊子最好乘早脫手,手下門人也須嚴加管束,人蔘的事也收手了罷,木材的生意你轉到上海去,十四在一天,便能保全一天。”
最後胤禎看向老八,“八哥,十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公推太子一事把你推上了浪尖,我現在都沒弄清楚這事背後是否另有其人在推波助瀾,皇阿瑪雄才大略,其心計,手段,權謀,我們十二個兄弟捆在一起也是望塵莫及,爭,我們肯定要爭,但有個底線,不能夠觸及皇權。另外,小心二哥和四哥。我這幾天很忙,先告辭了。”
觸及皇權!這四個字猶如當頭棒喝,胤禩只覺的心頭一陣陣轟鳴,這大半年來的苦悶,疑惑,委屈,憂鬱頓時豁然而解,太子的廢黜,衆阿哥們被圈禁和冊封,公推太子時的受辱,太子的復立,一二品大員的頻頻任命和調動,所有這一切的根源都盡在這四個字,觸及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