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楚問筠大叫了起來,她緊緊的拽着楚毓的袖子,又氣又急,就連葉長歌也感到詫異。
“怎麼,朕說的還不夠清楚麼?”
“皇上,恕臣直言。”葉長歌蹙眉猶豫道:“臣畢竟是朝臣,公主住在臣家中恐怕......而且臣才疏學淺,怕難以擔此重任。”
“長歌莫要妄自菲薄。”楚毓寬慰道:“即便是放在宮裡也是要在太學裡跟着夫子學習的,可是問筠年紀有些過了,不宜去太學,交給丞相你朕最放心。”
“那臣......遵旨。”葉長歌默默的在心裡嘆了口氣。
“皇兄!我不要!我不要去這個人家裡!他肯定不會待我好的!”楚問筠眼淚汪汪,急的跳腳,楚毓正色道:“別耍小性子,丞相肯教你,朕再感謝不過了。”
“什麼呀皇兄你都不知道她先前都幹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
葉長歌心裡“咯噔”一聲,心說楚問筠不要狗急了跳牆把先前的事都挑出來,忽聞一陣泠泠笑聲半途插了進來,由遠而近,宛若一縷帶着溼意的秋日之風,沁人心脾。
一行人擡頭,看見溫弦緩步而來,笑盈盈的,琥珀色的眼瞳裡盛了些難以捕捉的光影,他朝楚毓行了一禮道:“皇上吉祥。”
“溫大人怎的在這裡?”楚毓奇道,這個年輕的樂師總給人一種特有的神秘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外表光鮮美好的不似人間。
“臣是進宮來陪太后聊天的。”溫弦抿了抿嘴脣笑道:“這位是......”
葉長歌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由得回頭看了看趙嫣和楚問筠,發現趙嫣臉色不大好,像是看見了鬼,而楚問筠則已經石化了,她直勾勾的看着溫弦,直到溫弦看向她,並問起她是誰,一抹緋紅襲上了臉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頭垂了下去。
“這位是朕的十三妹,問筠郡主。”這個樂師深的太后歡喜,在宮裡地位也有些非同一般,楚毓便不同他客套禮節,徑直說道。
“郡主一看便是聰明伶俐。”溫弦說道:“定然是皇上這個做兄長的教的好了。”
楚毓不由得有些羞赧,他搖搖頭嘆息道:“不敢當啊......”
楚問筠的臉已經紅的跟個柿子似的,她嬌羞道:“謝大人誇獎。”
“丞相大人怎麼也在這兒?”溫弦扭頭瞥了一眼葉長歌,尾音上揚,一副驚訝的模樣,真的不能再真了,葉長歌翻了個白眼,這傢伙就是各種唯恐天下不亂,偏偏又長了一張迷惑世人的尤物的臉,你看楚問筠的衣角都快撕破了。
“不瞞溫大人說,朕正準備將郡主交由丞相大人管教。”楚毓也看出了些端倪,戲謔道:“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臣以爲極好。”溫弦淺笑道:“丞相大人博學多才,定能將郡主教養成才,而郡主又是這般伶俐,也不會讓丞相大人費心,皇上真是明智啊。”
這個馬屁拍的讓葉長歌都汗顏了,果然楚問筠已經快要暈過去了,之前該說什麼想說什麼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趙嫣忽的咳了幾聲,幽幽道:“皇上,先前郡主要說的話,還未說完呢。”
空氣裡瀰漫開一絲冷意,讓葉長歌微微打了個戰,她斜眼看見趙嫣桃花美目裡流轉的惡意好似沙漠裡金紅色的烈日,刺目異常。
楚毓回眸看向楚問筠,楚問筠頓時支支吾吾起來,她有一茬沒一茬的瞟着溫弦,顯然在天人交戰中。
“郡主有什麼就大膽說,這裡也沒多少外人,就算有那麼一兩個也不用怕,還有你皇兄替你做主。”趙嫣卷着頭髮笑道。
“我,我......”楚問筠咬緊了嘴脣,面露難色。
“啊呀時候也不早了。”溫弦看了看日頭忽的說:“我也該走了......哦對了!”他一拍腦袋道:“差點忘了跟皇上說正事兒,方纔我從太后那兒過來,看見一位娘娘暈倒了,她叫我不要驚動皇上您,可我思來想去還是說一下比較保險。”
“哪位娘娘?”
“好像叫......明昭容。”溫弦點了點下巴回憶道。
“清染!”楚毓臉色一變,轉身疾步而走。
“皇上!皇上您慢着點!”趙嫣急的大叫,她看了看溫弦又看了看葉長歌,狠狠一跺腳追隨楚毓而去。
葉長歌猛的盯着溫弦看,發現他也在朝一個方向看,那個方向空無一人。
“還好還好,他還比較聰明。”溫弦摸了摸下巴淺笑:“練武之人跑的應該比較快。”
“九王爺要被你玩壞了......”葉長歌無可奈何的扶額。
一直到入夜,葉長歌都有些忐忑,溫弦從來都是棋走險招,也不知道琉璃軒裡的明昭容現在如何了。
安頓好了楚問筠,這情竇初開的小丫頭難得安安靜靜的把自己關在放門裡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葉長歌也懶得管她了,等着去宮裡打探消息的綠柳歸來。
綠柳很快就回來了,劈頭第一句便是:“想不到這明昭容居然還留了一手。”
“此話怎講?”葉長歌來了興趣,奇道。
原來先前楚世璃去琉璃軒報了信,衛清染聞言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很快便鎮定了下來,她感覺到自己反擊的機會來了。
這麼久以來趙嫣明的暗的給他下的套數不勝數,她躲的十分辛苦。但鑑於現在的狀況,她也只能隱忍不言。因爲她知道即便跟楚毓說,楚毓也不會相信,他那麼喜歡趙嫣......在沒有能力完全讓趙嫣倒下之前她不能打草驚蛇。
——如今倒是個好時機。
“紅綃,早上貴妃給我送的是蟹肉羹吧?”她思忖着問道。
“是啊。”紅綃點頭道:“鮑參翅肚都送去別的嬪妃宮裡了,給咱留個什麼蟹肉羹,好像咱多稀罕似的,不知道小姐你在日子裡頭麼?竟然還送這種東西。”
“你加點料,待會兒......”衛清染在紅綃耳畔低語了一陣,紅綃應了一聲便去了小廚房。
很快楚毓便來了,他急匆匆的跨入門檻,看見了面色蒼白的衛清染,不由得心疼:“怎麼搞成這樣,是生病了麼?爲何不傳太醫?”
“也不是多大病,倒讓皇上擔心了,是臣妾的過錯。”衛清染低垂着眉眼說,很快趙嫣便也跟了進來,恰聞此言,不由得冷冷道:“沒多大病症還搞得這般驚天動地,作爲後宮嬪妃,淨給皇上添麻煩可不成啊!”
衛清染勉強一笑道:“貴妃娘娘教訓的是,臣妾並無大礙,皇上還是回去歇息吧。”
“朕這些日子冷落了你,也是朕的過錯。”楚毓憐惜的嘆了一聲,皺了皺眉頭對趙嫣道:“你便少說幾句吧,後宮裡有嬪妃身子不適你竟也不知曉,實在是疏漏。”
“臣妾又沒有通天的本事,哪能事事都知曉呢!”趙嫣大感委屈,急急的反駁:“皇上這樣說好生冤枉臣妾!更何況,明昭容自己憋着不說,臣妾想問也問不出來啊!”
紅綃端了碗羹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楚毓順手接過了,放在脣邊吹了吹,餵給了衛清染,趙嫣在一旁瞧着,遂笑吟吟道:“臣妾也不是不關心明昭容啊,這蟹肉羹還是臣妾賜給她的呢!”
衛清染吃了幾勺下去,忽的咳了起來,剎那間她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而下,她一把抓住了楚毓的手臂,顫聲道:“疼,皇上,好疼!”
“怎麼了!”楚毓大驚失色,手一鬆,碗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衛清染蜷縮成一團,她捂住小腹在牀上抽搐不已。
“還愣在那兒幹嘛!傳太醫啊!”楚毓扭頭對着紅綃吼道。
“皇上,臣妾好痛!”衛清染一聲比一聲虛弱,帶着哭腔向楚毓求救,她一隻手死死的抵着小腹,另一隻手的五指緊緊的摳住了褥子,指尖發白,好似有刀子在身體裡攪動。
“清染你忍一忍!太醫很快就來了!”楚毓捉住她的手緊握,焦急的安慰着。
衛清染忽的一僵便暈了過去。
趙嫣吃驚的看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直到太醫進來,把了衛清染的脈纔對紅綃道:“微臣開個方子你快去吩咐人煎藥,再準備些紅糖水。“
“朕的昭容究竟怎麼了!”楚毓一把抓住太醫的手問道。
“回皇上的話,昭容娘娘體質虛寒,現在又在日子裡頭,恐怕是誤食了什麼涼性的食物。”太醫道。
“涼性的食物?”
“如綠豆苦瓜魚蟹類的......”
“我們小姐方纔吃了一碗蟹肉羹!”紅綃忽的叫道。
“這便是了,既是在日子裡頭又怎麼能吃蟹肉呢?”太醫捻鬚搖頭。
“是貴妃娘娘賞的......”紅綃怯怯道:“我們小姐不敢不吃。”
“你胡說!”趙嫣忽的伸出手來指着她喊道:“本宮怎麼知道你家主子在日子裡頭!這分明是個巧合!”
“巧合?”楚毓狐疑的望着她:“清染好歹是個昭容,怎的只賞了她一碗蟹肉羹?”
“臣妾......”趙嫣一陣語塞。
“皇上您要替我家小姐做主啊!”紅綃“撲通”一聲跪下哭道:“貴妃娘娘平日裡總是刁難我們家小姐,現在害的小姐這般,我們小姐是有苦不能說啊!”
“紅綃!”沙啞的聲音打斷了紅綃的話,衛清染不知何時悠悠醒轉,她皺着遠山黛眉輕聲道:“皇上莫聽她胡言,是臣妾自己不注意,給皇上和貴妃娘娘添麻煩......”
“清染你別說話了,好好歇着。”楚毓心疼的坐在她身邊替她掖被角,然後對紅綃道:“你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
紅綃應了一聲,順勢帶着太醫離去。
楚毓擡眸望着趙嫣,目光有些冷意。
趙嫣被看的有些心虛,泫然欲泣:“皇上難道真的懷疑臣妾麼,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竟然比不上一碗羹?!”
“朕只是清楚的知道清染的心意。”楚毓闔了闔雙眼道:“清染隱忍,今天若不是溫大人告訴朕,朕還不知要冷落傷害她多久,這樣一個溫柔寬厚的女子,也無意於與你爭些什麼。朕不知嫣兒你是如何想的。”
趙嫣氣結,她狠狠的看了一眼衛清染,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回去吧。”楚毓揮揮手,似是疲憊:“朕要陪陪清染。”
“皇......”
“朕不想說第二遍。”楚毓聲音一沉,趙嫣不由得悻悻然,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