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見葉長歌的笑臉,楚世璃也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長歌你沒事吧……”他弱弱的問。
“九王爺何出此言啊!”葉長歌豪情萬丈。
“不是……”楚世璃走到他面前,搓搓手越發覺得費解:“你從來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我進來……”
“是麼?”葉長歌說:“那以前是我不對!現在我向王爺賠禮!”說完,她將桌上的酒杯遞了一
個給楚世璃:“我先幹爲盡!”
楚世璃端着酒杯,整個人處於風化的狀態,準確的說,整個屋子裡的人都處於這個狀態。
……一股濃濃的醋味瀰漫開來……
葉長歌放下酒杯,眉毛也沒皺一下:“好酒!”
楚世璃摸了摸下巴,退了幾步對綠柳說:“我認識一個不錯的道士,要不要尋個時間請他來替你們家大人看看……”
“勞煩王爺了……”
葉長歌危險的挑了挑眉,綠柳猛地站直:“我去把小廚房裡的點心端來,大人和王爺慢聊。”
“怎麼風塵僕僕的?”葉長歌打量了一下楚世璃問。
“皇兄那兒出了點事兒,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楚世璃說。
“你不說我便回去休息。”
“我說我說。”楚世璃無可奈何,葉長歌那雙淡漠的眼睛總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樣,他沉吟了片刻將事情的原委陳述了一遍。
“說起來那樺郡太守實在是無辜的很。”楚世璃端起一旁的茶葉抿了一口嘆道:“因爲一個無名冢,倒被髮配邊疆了。”
“火是誰放的?”葉長歌撐着下巴問:“看清楚人沒有?”
“那人蒙着面,雖然離得很近,但是沒太看清,趙嫣應該也沒看清。”楚世璃虛着眼睛回想:“不看臉,應該是個美人。”
“你爲什麼不告訴趙嫣?”葉長歌自動忽略楚世璃的這句話。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太想告訴她。”楚世璃撇撇嘴說:“說實在的,我不喜歡趙嫣。”
“爲何?”
“我不喜歡玩弄心計的女人。”楚世璃說:“以前我有個很好的朋友,她被趙嫣賜死了。”
“叫什麼名字?”
“含玉。”
葉長歌微微一凜,一些陳年舊事就這麼涌進了腦海。
“救我!救我!”那個青衣少女緊緊的拽着她的衣袖,滿臉淚痕:“趙嫣那個賤人,她誣陷我,她要置我於死地!”
“我不過是個伴讀,如何救你?”
“你帶我去找太子!太子會主持公道!”
“你以爲太子救得了你一時還能救的了你一世?太子畢竟不是皇上,過了今天,趙嫣一樣可以害你。而我幫了你,只會引火上身。”
那女子瞪大了雙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烏黑的瞳孔裡充斥着絕望。
“我真的要死麼……我就這麼死了……讓趙嫣逍遙一世?!”她怪異的笑了起來:“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宮的人?”
“我是鍾翠園的玉良媛,我叫含玉。”
“好,含玉。”葉長歌望着她精緻的瓜子臉,秋瞳剪水,這的確是個絕色的女子,可能也正是因
爲她的絕色才招來殺身之禍:“我今日無法幫你逃脫災劫,但是我可以承諾你,等到你死後,扳倒趙嫣。”
“當真?”含玉的臉上流露出一種狂熱:“只要能不讓她好過,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要借你的死。”葉長歌說。
“好。”含玉斬釘截鐵。
“你所要做的並不多。”葉長歌說:“讓自己多活了一天,然後主動去錦華殿送死,讓他們砍下你的腦袋。記得把這個系在你的頭髮上。”
她攤開五指,掌心有一枚形狀奇異的小勾。
兩天後,錦華殿裡傳出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後宮,小宮女被嚇的軟倒在地,她指着錦華殿裡四濺的血跡,渾身發抖,橫樑上赫然吊着一顆美豔的腦袋,雙目怒睜。
“你不許叫!初夏快捂住她的嘴!”趙嫣氣的跳腳:“這跟我沒關係!是她自己來送死的!”
話音未落,皇上帶着楚毓和一干內侍趕到,將錦華殿圍得水泄不通。
看着這觸目驚心的一幕,皇上震怒異常。
“嫣兒!給朕跪下!”
“皇上,看來這宮裡傳言不虛。”隨侍的公公低聲說:“說什麼只要將太子最喜歡的侍妾的頭顱砍下,懸於樑上三日,便能化極陰爲貴氣,凝於樑上而不散。太子登基後便能當上皇后。”
“你胡說!”趙嫣急切的叫道:“分明是她自己找上錦華殿來,要找兒臣的麻煩!”
“這頭顱莫非還是它自己跑上去的?”皇上冷笑。
“的確是……”趙嫣說的有些心虛,她的確是十分討厭含玉那張臉,所以在含玉找上門來的時候,就讓人砍下她的腦袋扔出去,哪知這頭顱一着地,便順着帷帳一路上滑,最後停在了那房樑上,她看着覺得十分滲人,便尋人將那腦袋弄下來,可是房樑過高,還沒來得及處理,就被這路過的小宮女發現了。
——可是皇上怎麼來的這麼快?!
“簡直妖言惑衆!”
“皇上,兒臣是冤枉的!”趙嫣說:“兒臣就算再怎麼大膽,也不敢在後宮裡明目張膽的做這些事,難道就不怕被人發現麼!”
“是啊。”楚毓道:“父皇,此事定有蹊蹺。”
“皇上,太子殿下,兒臣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一個侍妾模樣的少女怯怯的開口。
“朕恕你無罪。”
“前些天,太子妃一直在尋含玉的麻煩,說她不喜歡含玉的那張臉,要讓她消失纔好。”
“你血口噴人!”趙嫣狠狠的看着她。
然而很快她就不敢在說什麼,皇帝的臉色很糟糕。
“父皇,兒臣堅信嫣兒不會做這種事。”楚毓皺眉道:“嫣兒雖然驕縱,但絕不會是如此殘忍的人,父皇你也是看着嫣兒長大的,自然瞭解她的爲人。”
“是啊父皇!兒臣也是讀着書長大的,怎會不知這些是非黑白!”趙嫣潸然落淚,悽切道。
“都別說了。”皇帝拂袖,沉然:“此事就此罷了,誰也不許再提,你們今日在場的誰要敢在外面多說一個字,小心腦袋!”
“這種謠言純屬子虛烏有。”皇帝意味深長的說:“毓兒,你明白以後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的。”
趙嫣臉色慘白,癱倒在地,楚毓頷首道:“兒臣明白,定不會讓謠言得以驗證。”
皇帝振袖離去,一行人皆是怯怯,趙嫣隱忍的抽泣聲分外刺耳,楚毓爲此憂鬱不已,倒是人羣中的一個年輕的伴讀微微揚起了脣角。
一個特製的鉤子,還有錦華殿特有的以韌性極強的雪蠶絲編織而成的重重幔帳,讓趙嫣離後宮權力的最高點越來越遠。
對外說是因爲要替先帝守喪,不能立後,但誰又能知道,趙嫣永遠也只能是趙貴妃,永遠也上不了她心馳神往的位置,這於她而言是何等的失望,含玉的死也該瞑目了吧。
“雖然皇兄很相信她,但是我知道含玉一定是因她而死。”楚世璃握緊了拳頭:“很久之前含玉就同我說過,她一點也不想當這個貴人,趙嫣總是百般刁難她,她還同我說若是有一天她死了,定然是因爲趙嫣。”
葉長歌沒說話,五指輪流輕輕敲擊着桌案。
“長歌,我當你是朋友才同你說這些。”楚世璃誠然望着葉長歌的眼,難得的凝重:“你能明白麼?”
葉長歌不語,她眺望着門外那棵靜止的廣玉蘭樹,目光幽深,半晌她纔不動聲色道:“你覺得我這麼值得你相信?”
楚世璃一陣語塞,他瞪大了眼傻傻的看着葉長歌,棕色的瞳孔裡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裂痕,他說:“我不知道。”
兩個人相對無言,葉長歌忽的想起楚世璃的身世來。他母妃死的早,早些時候不受先帝的重視,可有可無的活在這個宮裡,不過他性格豁達,當個閒散王爺倒也當的安穩,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似的。但其實,在倜儻的外表之下,楚世璃是個孤獨的人。
——他們兩個,其實是同一種人。
“連我的醋都不喝,還指望跟我做朋友?”她話鋒一轉,笑盈盈的說。
楚世璃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手裡的酒杯上,裡頭黑黝黝一汪……
他抿了抿嘴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仰頭一飲而盡,然後眉頭擰成一團,笑出聲來了。
葉長歌表情一僵,隱約覺得不太對,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九王爺就飛撲了上來——
“長歌啊我們去——”
“我不去——你放開我!”
“我們是朋友嘛!你那麼難喝的醋我都喝了!”
“那是忠叔老陳醋,你居然說它難喝……”
“難喝難喝超級難喝!哈哈哈哈!”
“我要被你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