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賢監軍謙謙如冰山

惡僧人夤夜弒同宗

回到營房外,衆親兵圍着趙匡胤,祝賀他升任都指揮使。張瓊道:“那個陳雄仗着一身蠻力,常常自詡打遍天下無敵手,都指揮使三拳兩腳就打的他鼻青臉腫,這纔是真功夫。當時我不在場,不然一定爲你搖旗吶喊。”欽佩之情,形於辭色。趙匡胤正色道:“你帶頭賭錢打架,若以軍規論處,也要除名。不過念在你不畏強暴,尚有幾分血性,這一次就網開一面。以後如果再不守軍規,先杖脊二十軍棍,再除名。”張瓊咬牙道:“都指揮使救了我,這是天大的恩情,我再混蛋也不敢再觸犯軍規,不聽你的話了。”

趙匡胤道:“男兒漢大丈夫一口吐沫砸一個坑,說到就要做到。如果你再觸犯軍規,休怪軍法無情。”張瓊道:“我一定說到做到,如果日後觸犯軍規,不要都指揮使動手,我自己就斬下一隻手。”趙匡胤點了點頭,走進營房。只見兩排大通鋪上枕頭、被子、軍服,橫七豎八,地上臭襪子、爛鞋子、酒罈子,遍地都是。窗櫺上牆壁上也慢是灰塵蜘蛛網,總而言之,沒有一個地方是乾淨的。充斥汗臭腳臭狐臭的氣味,聞之叫人做嘔。趙匡胤皺眉道:“瞧瞧你們睡覺的地方,亂七八糟,臭氣熏天,比狗窩都不如。收拾乾淨,酒罈子全都砸了,賭錢的骰子也都砸了。”衆親兵領命,掃地的掃地,疊被子的疊被子,七手八腳,收拾整理起來。打掃一番過後,被褥疊整齊了,地上也一塵不染了,臭味也沒有了。窗明几淨,煥然一新。

酒罈子和賭錢的牌九骰子堆了一地,趙匡胤道:“你們自己把這些東西砸爛。”衆親兵當下手腳並用,把酒罈子和賭錢的物件砸得稀巴爛之後列隊整齊。趙匡胤掃視一遍,大聲道:“當着衆人的面,我再重申一遍軍紀軍規。親兵職責護衛主帥,護衛主帥不力者、遭遇危險裹足不前者、貪生怕死者,統統杖脊四十,逐出軍營。賭錢酗酒者,杖脊二十,逐出軍營。造謠鬧事者,杖脊二十,逐出軍營。你們都聽清楚沒有?”衆親兵齊聲答道:“聽清楚了。”

趙匡胤點了點頭,道:“你們賭錢的賭錢,酗酒的酗酒,看來是很空閒啊。以後二百名親兵分成兩撥,一撥上午圍着南北兩城跑一圈,另一撥練武,下午再換過來。如果你們的精力還是十分旺盛充沛,晚上再給你們加餐。”聞得此言,衆親兵有的唉聲嘆氣,有的大皺眉頭,有的嚇了一跳。一名親兵道:“就這麼練下來,不累死也要脫層皮,還要加餐,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趙匡胤正色道:“你以爲做親兵是過家家,是件很清閒的事嗎?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護衛主帥。不把你們練的赤膽忠心,不把你們練的渾身有勁,如何護衛主帥?現在吃苦,總比將來在戰場上給敵人殺了要好。怕苦怕累的,膽小怕死,現在就走,我絕不強留。”聽到這裡,有的人心中犯起了嘀咕,有的則左顧右盼。

張瓊道:“我不怕苦不怕累,我留下。”又對着衆人道:“誰當逃兵,誰就是孬種慫蛋。”趙匡胤道:“既然沒有願意走,那麼就恪守軍營裡的規矩。”頓了一頓,又道:“現在所有人都跟我出城,一柱香燒完,還沒有跑回來的人,一概除名。”衆親兵想不到他做事這般雷厲風行,說做就做,絕不拖泥帶水,不禁面面相覷。但是軍令如山,只得硬着頭皮往城外走去。趙匡胤見張瓊也在人羣之中,道:“你受了重傷,養好傷再跑。”張瓊想了一會,只得退下。

曹翰和趙匡胤並肩而行,他一直默不作聲,冷眼旁觀,看着趙匡胤發號施令,這時方道:“你怎麼想到這麼個辦法?”趙匡胤道:“我繞城跑過一圈,稍有體力之人,一柱香足夠了。”曹翰微微一笑,道:“原來你早就未雨綢繆了。”趙匡胤道:“親兵乃兵中之兵,非同尋常,沒有強健的體魄,不忠心耿耿,不能勝任。每天讓他們勤加操練,一來鍛鍊體魄,二來免得太閒了。”曹翰費然不解,問道:“這和閒不閒的有甚麼干係?”趙匡胤道:“我當了幾年的兵,所見所聞,深知軍中惡習積弊。當兵的太閒了就會惹是生非,昨晚他們賭錢鬥毆就是明證。一天操練下來,累的筋疲力盡,誰還有閒心鬧事?”曹翰歪着腦袋想了一下,喜道:“正是這個道理,還是你一針見血,用這些辦法整治他們。”趙匡胤道:“這不是整治,而是嚴明軍紀,鍛鍊他們的體魄。呆會或許有人作弊,咱們須的睜大眼睛盯着。”曹翰頷首說是。

親兵的軍餉是尋常兵士的好幾倍,一旦除名,損失慘重。趙匡胤一聲令下,衆親兵大呼小叫,邁步疾奔,都想搶在柱香焚盡之前跑回營房。可是長途奔跑拼的是體力,體魄健壯的腳步不斷,漸行漸遠,漸漸把體力不支的拋在了後面。趙匡胤和曹翰一個在前一個居後,監視衆親兵,防止他們作弊。

趙匡胤第一個跑回營房,柱香還有四分之一沒有燒完。只要回來一名親兵,他就記下姓名,並寫下編號。繞城奔跑一圈,有人上吐下瀉,有人上氣不接下氣,有人乾脆躺在地上。反觀趙匡胤,喘了一陣粗氣之後神情如恆,氣定神閒。與衆親兵相比,高下立判。

這時柱香焚盡,趙匡胤當下用長棍劃了一條線,將後回來的人悉數擋在線外。仔細清點,共有五十八名親兵。他當下道:“我事先已經說過了,柱香焚盡之後纔回來的人,一概除名。你等體力不支,不能再做親兵了。”一名親兵央求道:“咱們已經盡力了,以後再慢慢練。求都指揮使高擡貴手,咱們感激不盡。”趙匡胤公事公辦,道:“軍規就是軍規,軍令如山,誰求情都沒有用。”雖然衆親兵苦苦哀求,可是趙匡胤絲毫不爲所動,道:“軍中非同兒戲,求我也沒有用,只怪你們平日懶散懈怠,疏於操練。”一名親兵不服,大聲道:“這人鐵石心腸,求他沒有用,咱們去求使相做主。”衆人當下叫叫嚷嚷來到正堂外,這麼大的陣勢,當然驚動了柴榮。

柴榮走出正堂,凝望衆親兵,疾言厲色道:“你們叫叫嚷嚷,想幹甚麼?”上次老兵聚衆作亂,前車之鑑,不得不防,因此神情口氣極其嚴厲。正在這時,趙匡胤帶領五十名親兵趕來。那五十八名被除名的親兵赤手空拳,而這五十名親兵皆手持長槍,如此這般,自是要防範他們作亂。趙匡胤走上前去,道:“稟告使相,鑑於衆親兵良莠不齊,下官令他們繞城跑一圈,在柱香焚盡之前,暫時留用,後面的人則一概除名。這五十八人皆在柱香焚盡之後回來,心中不服,要向使相討要說法。”柴榮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掃視衆人,大聲道:“討要說法?你們想要甚麼說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蠅營狗苟?軍令如山,不可更改。”轉頭對曹彬道:“把他們編入軍中,再挑選五十八人充做親兵。”曹彬領命說是。

那五十八名親兵原本指望柴榮心軟,網開一面,殊不知他的口氣和趙匡胤如出一轍,而且更加嚴厲。一個個垂頭喪氣,默不作聲。曹彬道:“跟我去軍營罷。”帶領他們離去。柴榮道:“這件事你做的很對,跟曹彬一起去軍營,自己挑選五十八名親兵。”趙匡胤頷首答是。

來到軍營,曹彬問道:“你想挑選甚麼樣的兵士充入親兵?”趙匡胤道:“一要體魄強健,二要服從軍令,三要頭腦機靈。”曹彬微微一笑,道:“這裡有些人選,我叫他們來,你等一會。”他做事謹慎仔細,精挑細選了一百名兵士,任由趙匡胤挑選。趙匡胤又遴選了五十八名身高體壯的兵士,道:“有勞監軍了。”曹彬道:“大家都是爲了公事,應當應份,不必言謝。”趙匡胤又道:“改日有空,我請監軍飲酒。”曹彬道:“我不善飲酒,都指揮使的好意我心領了。”雖然始終面帶微笑,舉止儒雅,但是骨子卻似乎冷冰冰的,彷彿一座冰山一樣,叫人無法親近。趙匡胤見他委婉拒絕,微微一笑,道:“告辭。”曹彬做了個手勢,道:“請。”目送趙匡胤等人走出軍營。

曹彬和趙匡胤前腳離去,頓丘縣令接踵而至,見禮之後,道:“昨夜頓丘境內兩座寺廟,鐵坲寺和石佛寺的和尚持械毆鬥,打死打傷十數人,下官覺得茲事體大,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應該向使相稟告一聲。”柴榮問道:“你審問沒有,他們爲何毆鬥?拘押了相關人等沒有?查清緣由沒有?”頓丘縣令搖頭道:“沒有。”柴榮見他一問三不知,怒道:“出了這麼大的事,爲甚麼不連夜審問?還說想了很久才決定稟告於我,你這是失職。”頓丘縣令受了訓斥,戰戰兢兢道:“使相息怒,寺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按照慣例,就算有事,官府也極少插手。要不是鬧出了人命,動靜太大,下官也不會驚動使相。”

柴榮越聽越氣,道:“你這是甚麼話?甚麼叫寺廟的事,官府極少插手?百姓是人,和尚也是人,而非天上的神仙。衆生平等,百姓要守法,和尚也要守法。聚衆械鬥的寺廟在你頓丘縣,爲甚麼不聞不問?”頓丘縣令被問得無言以對,只得低下頭去。心中卻暗暗責備自己多此一舉,落得當堂受到斥責。如果裝聾作啞,豈不甚麼事都沒有?當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腸子都悔青了。他憋了半晌,道:“使相明察,不是下官不管,而是寺廟不受世俗律法約束,下官是有心無力。”柴榮只崇信黃老之術,不信佛不奉道不尊儒,當下大聲道:“凡是大周治下子民,皆受大周律法約束,無論和尚道士,三教九流,沒有例外。”頓丘縣令見他動了真怒,連聲說是。

柴榮又道:“總算你沒有糊塗到家,知道稟告此事,這件事我親自處置,你不用管了。”頓丘縣令彷彿卸掉了千鈞巨石,頓時一身輕鬆,道:“使相出面,一定會把這件事處置的十分妥當,下官先告辭了。”王樸道:“不忙,我還有話問你。”頓丘縣令道:“掌書記請講。”王樸道:“鐵佛寺和石佛寺的和尚聚衆械鬥,你是否親眼所見?”頓丘縣令道:“下官得到消息,已經是今天早上,他們於昨晚械鬥,早就散了。”王樸又問道:“在甚麼地方?”頓丘縣令回道:“在頓丘縣南竹林旁,下官勘察過了,地上留有血跡和斷損的棍棒,一片狼藉,確實有打鬥的痕跡。”

柴榮冷笑一聲,道:“出家人原本六根清淨,與世無爭,可是他們不僅聚衆鬥毆,還打死了人,出手之兇狠,心腸之歹毒,簡直駭人聽聞。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頓丘縣令應聲附和,道:“吃齋唸佛,焚香誦經,纔是出家人做的事,怎麼都不該和打架鬥毆扯到一塊。”王樸道:“你做頓丘縣令多少年了,可知道鐵佛寺和石佛寺有何夙怨?”頓丘縣令道:“下官做頓丘縣令十多年了,一直沒有聽說這兩座寺廟有甚麼仇怨。他們這次爲何大打出手,下官也好生疑惑。”王樸道:“你仔細想想。”頓丘縣令冥思苦想良久,還是搖頭。

王樸見問不出甚麼,道:“使相,下官現在就簽署公文。”柴榮點了點頭,王樸當下搦筆簽署了兩份公文,傳來差役,道:“你們分頭去鐵佛寺和石佛寺,傳主持和參與毆鬥的和尚到堂。”衆差役領了公文,分別前往兩座寺廟。王樸又道:“你帶我去事發之地看看。”帶領兩名仵作,跟隨頓丘縣令來到頓丘縣南的竹林旁。王樸道:“仔細勘察,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兩名仵作答應一聲,仔細勘察起來。

當場有幾根斷折的棍棒,還有幾隻灰色的鞋子,腳印雜亂,打鬥的痕跡顯而易見。一名仵作蹲在地上,道:“掌書記請看。”王樸走了過去,凝目而視,地上赫然一隻耳朵,上面滿是灰土,猶有血跡。那仵作道:“這隻耳朵傷口平整,據我推戴,一定是被利器割下來的。”王樸道:“好啊,連利器都用上了,這是有多大的仇恨?”頓了一頓,又道:“把這些物證全都裝起來,帶回官署。”兩名仵作當下把一隻耳朵、灰鞋和棍棒小心翼翼裝起來。

王樸回到官署,道:“使相,下官找到了許多物證,其中竟然還有一隻耳朵。仵作斷定,是被利器割下來的。”柴榮譏道:“常言道出家人慈悲爲懷,可是他們居然下如此狠手,看來殊不慈悲。”正說之間,一名差役走進正堂,道:“稟告使相,我們拿着公文前去鐵佛寺,可是主持虛空和尚說寺廟不受官府管轄,還說只認識佛經,不認識公文,不願來官署,還說...”柴榮道:“他還說甚麼?”那差役道:“他還說使相如果有事,就去寺廟。”柴榮怒道:“混賬,本官問案,還要親自登門拜訪嗎?虛空和尚以爲自己是佛祖嗎?”那差役縮着腦袋道:“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回來了。”

正在這時,前往石佛寺的差役們也回來了。石佛寺的主持虛無非但不來官署,說辭竟然和虛空如出一轍。柴榮怒極而笑,道:“好啊,節度使官署的公文都傳不來他們,看來他們的架子真不小啊,真把自己當成佛祖了。”接着大聲道:“立刻派兵封鎖這兩座寺廟,將主持和尚和參與械鬥的僧人悉數拘押到堂。”王著道:“使相息怒,這件事還須從長計議。”柴榮皺眉道:“怎麼從長計議?”

王著道:“歷來官府不過問寺廟的事,似乎約定俗成,使相審問案子也沒有錯。可是派兵封鎖寺廟,拘拿僧人,驚世駭俗,恐怕褻瀆了佛祖,於使相不利。”曹翰道:“是啊,萬一佛祖怪罪,降下災禍,不好化解,還請使相三思而行。”兩人都崇信佛教,覺得柴榮意氣用事,更是在賭氣,因此極力勸阻。柴榮問道:“你們是信佛之人?”王著和曹翰頷首說是。柴榮點了點頭,道:“那好,你們說說,甚麼是佛,你們見過真佛嗎?佛是男是女,有幾個腦袋,幾隻手幾條腿?”王著和曹翰沒有見過真佛,自是無從回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曹翰想了一下道:“寺廟裡供着的佛像應該就是佛祖的真身。”柴榮冷笑道:“據我所知,每座寺廟裡的佛像都不相同,這又是何解?”王著道:“佛法無邊,佛的真身也是變幻莫測,有的端莊有的嚴肅,不足而一。”柴榮道:“佛像是人想象出來的,也是工匠做出來的,因此各不相同罷了。不過一件擺設而已,你們想的太過神聖了。如果在寺廟擺上一塊頑石,說是佛祖真身,只怕也會有人頂禮膜拜。”頓了一頓,又道:“叫趙匡胤來。”

過了一會,趙匡胤來到正堂,問道:“使相傳下官來,有甚麼吩咐?”柴榮道:“昨夜鐵佛寺和石佛寺的僧人在頓丘縣南聚衆毆鬥,還打死了人。你和王樸兵分兩路,立刻帶領兵士前往這兩座寺廟,封鎖寺廟,鎖拿相關人等,到堂候審。”趙匡胤不假思索道:“下官領命。”柴榮又道:“既然出了人命,一定要找到死者,帶上仵作一起去。”趙匡胤和王樸應聲說是。

前往鐵佛寺的路上,趙匡胤心中一直琢磨,如何不冒犯佛祖,又能把公事處置圓滿。鎖拿僧人,肯定會冒犯佛祖。可是不鎖拿僧人,又交不了差事。換成旁人,遇上這等事,一定是進退兩難,一籌莫展。可是趙匡胤自有主見,那就是先禮後兵。僧人識得時務,肯去官署候審,自是最好不過。若是仗着佛徒的身份有恃無恐,不把官府放在眼裡,那就莫怪用強了。

來到鐵佛寺外,趙匡胤對一百名兵士道:“這裡是佛堂靜地,進去之後不得胡來,一切聽我的號令行事。”一百名兵士齊聲唱喏。趙匡胤分派四名兵士把守廟門之後,帶領其餘兵士走進寺廟。知客僧人眼見一大羣持槍兵士,氣勢洶洶進來,忙道:“這裡不是軍營,你們...進錯了地方罷。”趙匡胤笑道:“這裡是鐵佛寺不是?”知客僧人道:“正是鐵佛寺。”趙匡胤頷首道:“既是鐵佛寺,那麼我們就沒有走錯地方。頓丘縣令上報節度使府,鐵佛寺和石佛寺僧人昨晚在頓丘縣南的竹林旁聚衆鬥毆,雙方死傷十餘人。鎮寧軍節度使、澶州刺史,柴榮使相有令,鐵佛寺主持虛空和尚及參與鬥毆之衆僧人立刻到刺史府候審。”頓了一頓,又道:“你聽明白沒有?立刻叫虛空和尚出來。”知客僧人怔了一怔,道:“你等一下,我這就請主持來見你。”說着轉身而去。

趙匡胤並不急於搜索,而是分派人手各處把守,唯恐參與毆鬥的僧人出後門溜走,吩咐十名兵士把守,而且只許進不許出,把整座鐵佛寺封鎖的密不透風,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鐵佛寺有正殿一座,供奉着高達丈餘的純銅佛像。另有一座天王殿及羅漢殿。廟宇雖然不大,但是神像皆爲純銅鑄成,銅鉢銅罄,銅鐘銅鼎,一應俱全。佛光粲然,金碧輝映。這份氣派,節度使官署都黯然失色。

入寺敬香的信徒寥寥無幾,眼見兵士封鎖了寺廟,敬香居然遭遇災禍,不免惴惴不安。趙匡胤道:“官府在處置公事,你們不要驚慌,處置完公事就會放你們出去。”說完把幾名信徒關進了廂房。他見主持虛空許久還不出來相見,並不急躁,信步走進正殿。正殿中香菸繚繞,長長的幡幔懸在半空,儼然從天而降一般。純銅的佛像莊嚴肅穆,金光四射。他並不膜拜,只是敬上三支香而已。

正在這時,虛空走進正殿,道:“請問這位軍官,你憑甚麼帶領兵士封鎖寺廟?”趙匡胤見他四十多歲年紀,滿臉橫肉,粗眉大嘴,眉宇之間透着幾分凶氣。要不是披着袈裟,一眼望去,活脫脫一個屠戶。趙匡胤問道:“你是主持虛空?”虛空道:“正是。”頓了一頓,又道:“你們手持刀槍,封鎖寺廟,褻瀆了佛祖,請離開退出。”趙匡胤見他下了逐客令,毫不退縮,肅容道:“是不是褻瀆佛祖,那是後話。頓丘縣令上報節度使府,貴寺與石佛寺昨夜聚衆鬥毆,觸犯大周律法。使相有令,參與鬥毆僧人悉數到堂候審。”

虛空臉上肌肉扯動一下,道:“罪過,罪過,出家人四大皆空,慈悲爲懷,怎麼會與人打鬥?這位軍官慎言,你這樣說,佛祖會怪罪你的。”趙匡胤重重‘哼’了一聲,道:“你休要拿這種話嚇唬我,出家人四大皆空,慈悲爲懷,爲甚麼要聚衆打殺?傷了人還不算,居然還殺了人,當真出手不凡。”虛空並不辯解,道:“你口出妄語,罪過,罪過。本寺僧人一向與世無爭,從未與人毆鬥,請你帶着兵士走罷。”

趙匡胤心想虛空避實就虛,當真敬酒不吃吃罰酒,當下大聲道:“來人。”二十名兵士大步走了進來,趙匡胤道:“把寺廟裡的僧人都帶到正殿外,一個一個仔細搜查。”虛空瞪大眼睛,怒道:“你敢,你這般膽大妄爲,就不怕佛祖降罪,懲罰你嗎?”趙匡胤不甘示弱,大聲道:“你身爲出家人,說假話,觸犯律法,就不怕死後打入十八層地獄,遭受剜眼割鼻、剝皮抽筋之苦嗎?”虛空聞得此言,神情大變。趙匡胤看着他鼻子眉毛擠成一團,臉上肌肉扯動,比起天王殿的四大天王還要猙獰,儼然凶神惡煞,忍不住道:“出家人慈眉善目,可是你這般面目猙獰,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得道高僧。”

衆兵士把闔寺僧人趕到正殿外,趙匡胤對着名冊逐一清點,名冊上有三四百之衆,然則在場的卻只有三四十名僧人而已。趙匡胤問道:“名冊上有三四百僧人,怎麼在場只有三四十名僧人,其他的僧人在哪裡?”虛空手捻佛珠,緊閉雙眼,恍若未聞,並不作答。趙匡胤見他又臭又硬,好似一塊茅房裡的石頭,心中一陣冷笑,轉頭道:“你是仵作,知道怎麼找出打鬥的人嗎?”仵作道:“這很好查驗,但凡毆鬥之人,身上必會留下傷痕。”趙匡胤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說,身上有傷痕之人,就是打過架的?”仵作頷首道:“正是。”

趙匡胤大聲道:“所有僧人,逐一除下衣褲,讓仵作仔細查驗。”虛空終於睜開了眼睛,道:“你這樣大鬧佛門清靜之地,佛祖不會饒恕你的。”趙匡胤道:“我這麼做就是要讓佛祖看看,寺廟裡出了會打架的僧人。”眼見衆僧人一個個抓住衣襟,沒有脫下的意思,大聲道:“你們是自己除下衣褲還是要人幫忙?”虛空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道:“放肆,這是是寺廟,不容褻瀆,你們立刻出去。”

趙匡胤並不理會,下令脫掉僧人衣褲,並道:“誰敢反抗,以聚衆鬧事之罪論處。”當時便有兩名兵士抓住一名僧人,另一名兵士除掉僧人衣褲,仵作則仔細查驗。這僧人鼻青臉腫,原本就不需查驗。趙匡胤問道:“你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是念經唸的,還是敲木魚敲的?”那僧人閃爍其詞道:“我最近總是熬夜唸經,因此成了這般模樣。不是打架打的,你可別誤會了。”趙匡胤道:“睜着眼睛說瞎話,分明就是與人毆鬥留下的傷痕,你以爲咱們看不出來嗎?”又對兵士道:“帶到一邊去。”

一番仔細查驗,共有二十名僧人身上有傷。虛空雖然一直默不作聲,可是臉色越來越陰沉。趙匡胤道:“輪到你了,請除下僧衣。”虛空怒道:“你敢在佛祖面前如此撒野?小心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語氣怨毒,不是出家人所當爲。趙匡胤見他左腳踏出半步,雙臂擡起幾分,心中警覺,道:“原來你身懷武學,我竟然沒有看出來。”虛空大聲道:“這裡是佛門清淨之地,你們無理取鬧,佛祖一定會降下災禍,一個也逃脫不了。”衆兵士和仵作聞得此言,無不誠惶誠恐,有的暗吞口水,有的臉色大變。

趙匡胤見衆人爲之色變,朗聲道:“休要聽他的恫嚇之言,咱們秉公辦差,並沒有冒犯佛祖的地方。倒是這些僧人,穿着僧衣住着寺廟,卻幹出打打殺殺的事。佛祖要降罪,也只降罪到他們身上。”轉頭又道:“虛空和尚,你左一句佛祖降罪,又一句佛祖降罪,分明就是心虛,妖言惑衆,一派胡言。你不肯自己脫下僧衣,我幫你便是。”說着衝拳而上,只擊虛空胸膛。虛空早就忍無可忍,當即使出一招‘虎口拔牙’。趙匡胤當即變招,抓住袈裟,用力扯了下來,道:“你使的是‘十三太保伏虎拳’。”李存孝武功天下第一,無論軍中還是民間,遺留的武學廣爲流傳。趙匡胤自幼就習練這路拳法,虛空一出手,就看出了正是‘十三太保伏虎拳’。

虛空一出手就給趙匡胤認出拳法,自是心中大駭。剛剛交手,袈裟就被扯下,猶是勃然大怒。再也不顧忌出家人的身份,怒吼一聲,揮拳攻上。趙匡胤道:“你看看我的‘十三太保伏虎拳’。”兩人施展同一路拳法,但是趙匡胤拳勢剛柔並濟,虎虎生威,一招一式抑揚頓挫。剛勁處似排山倒海,柔和時如斜風細雨。比之虛空,高明倍蓰。他動武的目的不在傷人,而是要脫下虛空身上的僧衣,尋隙搗暇,解開繫着僧衣的繩節。虛空穿着的僧衣前共有兩個繩節,趙匡胤以巧妙的手法解開。如此一來,虛空僧衣便敞開了。人們視他爲得道高僧,一直恭恭敬敬,禮數有加。此刻僧衣竟然爲人解開,自是視爲奇恥大辱,拳勢使的更急。雖然恨不得一拳就把趙匡胤打下十八層地獄,怎奈藝不如人,力有未逮,處處受制於人。

鐵佛寺諸僧人都不知道虛空竟然身懷武藝,眼見他喝叫連連,拳打腳踢,不禁目瞪口呆。有的僧人在鐵佛寺呆了十幾年,今天第一次看到虛空施展武功,當真大開眼界,心想:“原來主持竟然武功不弱,要不是今天逼急了,不得已出手,看來還會隱藏下去。”

趙匡胤一路‘十三太保伏虎拳’堪堪使完,也順勢除下了虛空的僧衣。只見他上身肌肉遒勁,胸前紋着一條騰雲駕霧的青龍,背上一條長長的棍棒擊打的傷痕。趙匡胤問道:“你背上的棍傷是怎麼來的?”虛空遠非他的對手,又不肯如實回答,於是盤膝而坐,閉上眼睛,索性來個不理不睬。趙匡胤大聲道:“把身上有傷的僧人全都押回官署,交給使相發落。”仵作問道:“那虛空大師呢?”趙匡胤知道虛空這是黔驢技窮之下耍起了無賴,要他自己走去官署,自是不能,於是道:“找塊門板來,把他架到門板上擡回去。”衆兵士七手八腳,拆下一扇門板,把虛空架到上面。

衆兵士押着僧人們出了鐵佛寺,徑直回往官署。一羣僧人赤裸上身,尤其虛空盤膝坐在門板上,被官軍押着。這番場景不說是空前絕後,千古奇觀,也算得上驚世駭俗。所到之處,人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趙匡胤膽大心細,鐵佛寺的名冊與人數不符,虛空這個所謂的得道高僧居然身懷武藝,疑點重重。只覺鐵佛寺透着古怪,絕不簡單。沒有查清鐵佛寺底細之前,絕不能放走一名僧人,於是臨走之前,留下二十名兵士,並將寺廟的所有門戶鎖住。

虛空雖然表面上依然寶相莊嚴,可是自知有許多不爲人知的秘密,官府一旦查實,難逃律法追究,自是心虛不已。路過鬧市的時候,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可是身形剛要竄起的時候,就被趙匡胤按住。趙匡胤道:“你休想趁機逃脫,若不老老實實,就把你五花大綁起來。”虛空知道遇上了高人,雖然憤恨,卻也無可奈何。

回到官署,趙匡胤道:“稟告使相,鐵佛寺參與聚衆鬥毆的僧人悉數帶到。”柴榮道:“帶他們進來,我要親自審問。”趙匡胤大聲道:“帶進來。”衆兵士得令,將衆僧人帶進大堂。趙匡胤道:“稟告使相,坐在門板上的僧人是鐵佛寺主持虛空和尚,他雖然是出家人,可是身懷武藝。”虛空道:“誰說出家人不能習武練功?”他這麼一說,竟然把趙匡胤給問住了。

柴榮問道:“你與他交過手了,是甚麼路數?”趙匡胤道:“他使的是‘十三太保伏虎拳’,當年李存孝武功天下無敵,他的武學流傳極廣,無論軍中還是民間,習練‘十三太保伏虎拳’之人比比皆是。”柴榮點了點頭,問道:“你們爲何要與石佛寺的僧人毆鬥,還殺死了人?”虛空道:“出家人六根清淨,與世無爭,我們只會禮佛誦經,從不與旁人爭勇鬥狠。再說佛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佛門中人做甚麼,官府無權干涉。”柴榮正色道:“除非鐵佛寺不在大周境內,除非不在澶州境內,本官便管不了。只要是澶州境內的一草一木,本官都能管轄。”

這時王樸也帶領石佛寺的僧人回來官署,道:“稟告使相,石佛寺共有二十名僧人蔘與毆鬥,死一人。”柴榮問道:“找到屍體沒有?”王樸道:“已經找到,就在大堂外。他胸口有一道深四寸長兩寸的傷痕,是爲利器所殺。”柴榮問道:“你們爲何毆鬥,又是誰人殺了死者?”曹翰見衆僧人默不作聲,怒道:“使相問話,如實招來,否則動用大刑。”

一名僧人左邊耳朵包着,鮮血染紅了繃帶。王樸道:“我早就留意你了,你的耳朵是受了傷,還是給割下了去?”那僧人自從進入正堂,一直滿臉憤恨,不時怒視虛空。聽到王樸問話,當下指着虛空道:“就是他,他不但割了我的一隻耳朵,還殺了咱們一人。”王樸道:“公堂之上,不得說假話,你確認就是他嗎?”那僧人道:“正是他,我若說假話,甘願打下十八層地獄。”王樸轉頭道:“他指認你殺人傷人,你有甚麼話說?”雙方對簿公堂,虛空自是不肯認罪,於是裝聾作啞起來。閉上眼睛,儼然置身事外。王樸道:“你不要以爲不說話,就沒有罪。現在只有人證,找到物證之後,就算你一個字不說,也能定罪。”

柴榮道:“你們不在寺廟裡修行,爲何要聚衆鬥毆?從實招來。”頓了一頓,又道:“本官既然過問此案,一定要查清來龍去脈,你們不要指望着裝聾作啞就能矇混過關。”虛無乃是石佛寺的主持,聞得此言,知道守口如瓶已經沒有用了。再說殺人的是虛空,他罪孽深重,犯不着再替他隱瞞。一番權衡利弊之後,道:“好罷,我說。”頓了一頓,又道:“追本溯源,石佛寺和鐵佛寺本是同宗,因此我與虛空乃是師兄弟。兩座寺廟爲了香火之爭,雖然早就不和,但是礙於同宗的情分,一直沒有撕破臉。可是後來鬧得越來越僵,終於約定於昨夜械鬥。虛空雖是出家人,但是毫無慈悲心腸,用牛角尖刀殺人傷人,這等欺師滅祖、喪盡天良的行徑,佛祖一定不會寬恕。”

柴榮道:“死了人爲甚麼不報案?思量着官府管不了佛門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律法面前,衆生平等。佛門不是法外之地,觸犯了律法,誰都別想逍遙法外。究竟是甚麼香火之爭,說清楚些。”虛無道:“佛門雖是清修之地,但是僧侶衆多,爲了應付開支,寺廟會發賣度牒。”柴榮道:“發賣一份度牒,獲利幾何?”虛無道:“一百貫二百貫不等,有度牒之人,不一定要入寺爲僧,也能在家帶髮修行。”柴榮冷冷‘哼’了一聲,道:“在家帶髮修行,說得好聽罷了,就是有了護身符的假僧人而已。”

趙匡胤呈上名冊,道:“這本是鐵佛寺的名冊,上面記錄在冊有三四百人,可是寺廟只有三四十名僧人,下官當時就覺得十分蹊蹺,因此帶了回來。”柴榮道:“看來其中大半是買度牒的假僧人。”又對虛無道:“還有甚麼斂財的法門?”虛無道:“有人會把田產掛在寺廟名下,交些錢財。”柴榮曾經販賣過茶葉,其中的名堂,一聽就懂,道:“交給寺廟的錢財一定比交給官府的賦稅要少?”虛空點了點頭。柴榮拍案而起,怒道:“你們這是狼狽爲奸,富了自己,窮了官府,窮了國家。爲了斂財獲利,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走到虛無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厲聲道:“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要那麼多錢做甚麼?”虛無支支吾吾道:“天下的寺廟都是這樣,不是石佛寺一家這樣。”頓了一頓,又道:“寺廟要擴建,要鑄造佛像,這些都要錢,沒有人施捨香油錢,寺廟只好自己想辦法。”

柴榮沉聲道:“你的這些說辭聽上去冠冕堂皇,可是卻經不起推敲。本官問你,甚麼是佛?”虛無道:“既能自覺,復能覺他,覺行圓滿,故名爲佛。”柴榮冷冷道:“似你這等滿身銅臭的僧人也配說佛,在你看來,大約金光閃閃的銅像是佛,把寺廟裝點的富麗堂皇纔是佛罷。”王樸問道:“使相,這些僧人如何處置?”柴榮道:“僧人不事生產,坐費糧食。發賣度牒,牟取暴利。更有甚者,收容逃亡的軍人,藏匿江洋大盜。種種情由 我早有耳聞。這兩座寺廟的水深不可測,先將他們關押收監,我要一樁樁一件件,一個個人查清。”王樸當下道:“將他們全都收監。”衆兵士當下將衆僧人押往監牢收監。

柴榮腦中梳理思路,口中道:“你們還發現甚麼可疑之處沒有?”趙匡胤道:“除了名冊與實際人數不符,暫時還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王樸道:“正如使相所言,兩座寺廟的水深不可測,下官二人再回去仔細搜查。”柴榮心中正是這個主意,道:“無論找到甚麼物證,悉數帶回官署。”趙匡胤和王樸應聲說是,二人兵分兩路,再次回到寺廟。

趙匡胤親自搜查,找到了諸多田契地契房契,除了上萬貫銅錢,還有數十塊金錠銀錠,不僅如此,還在虛空的禪房裡搜出了一把牛角尖刀。他想:“出家人要到做甚麼?這一定是殺害石佛寺僧人的尖刀,物證人證皆在,看他怎麼百般抵賴?”帶着諸多物證回到官署,呈上牛角尖刀,道:“稟告使相,這把尖刀是從虛空的禪房裡搜出來的。雖然洗乾淨了,但是下官聞過,隱隱約約有血腥氣。”

現在雖然是亥時,但是找到了新的物證,柴榮做事雷厲風行,當下連夜提審虛空。趙匡胤把牛角尖刀拿到虛空面前,道:“你認得這是甚麼嗎?”虛空打定主意抗拒到底,死不認賬,搖頭道:“不認識。”趙匡胤質問道:“這件兇器是從你的禪房裡搜出來的,你居然不認識?”虛空道:“我是出家人,要刀做甚麼?”趙匡胤道:“這就要問你自己了。”虛空閉上眼睛,並不做聲。趙匡胤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真想動刑,心想:“你的嘴再硬,還能硬過刑具嗎?”

柴榮冷冷道:“你不要以爲不說話,本官就拿你無可奈何。”虛空道:“難道你想刑訊逼供、屈打成招?”柴榮猶是嘴硬,咬牙道:“你太小看本官了,來人,帶石佛寺衆僧。”過了一會,石佛寺衆僧人悉數來到大堂。柴榮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們是知道的,現在要你們指認虛空殺人,作證的人不許說假話。”那被割下一隻耳朵的僧人大聲道:“我指認他持刀殺人。”他一邊說,書吏一邊記錄,說完之後,簽字畫押。虛無爲了減輕自己的罪過,也站出來指認虛空。雖然說不上是落井下石,卻也是自保之策。接着又有數人指認虛空殺人,衆僧簽字畫押之後,趙匡胤將記錄拿到虛空面前,道:“這裡許多人都指認你持刀殺人傷人,你還不認罪伏法?”虛空道:“我沒有殺人,他們冤枉我,我不服。”

柴榮見他猶是抵賴,端的狡猾之極,怒道:“死到臨頭還嘴硬嗎?有這許多人證,就算沒有你的證詞,也能定罪。把卷宗交給朝廷,刑部複審,天子勾決之後,便能將你明正典刑。”虛空嚇出一身冷汗,事已至此,不得不低頭 道:“我...我認罪便是,人是我殺的,我願餘生在佛祖面前懺悔贖罪。”柴榮道:“你殺人之前怎麼沒有想過懺悔贖罪?莫以爲是僧人,官府就無權管轄,就能逍遙法外。”虛空道:“你不能這樣對待得道高僧。”柴榮道:“得道高僧會殺人嗎?你是佛教裡的敗類,幸得事情敗露,否則還不知道要殺害多少人?”

虛空性情兇殘,想到必死無疑,卻無悔過之心,臉上閃過一陣殺氣,大聲道:“你趕盡殺絕,我與你拼了。”話猶未了,早已撲向柴榮。臨死之前也要拉個墊背的,和柴榮同歸於盡,死了也不吃虧。趙匡胤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後頸,重重摜在地上。虛空發瘋一般,跳了起來,出拳連擊。他大鬧公堂,趙匡胤當下拔出寶劍,使出一招‘長風吹林’,刺中虛空的大腿,頓時鮮血淋漓。虛空慘叫連連,跌坐在地上,已然無力再鬥。柴榮道:“上上枷鎖,鎖上鐐銬,關進牢房。”兩名軍吏當下上了枷鎖鐐銬,把虛空拖出正堂。

虛無道:“虛空是罪魁禍首,事情查清楚了,咱們能回去了罷?”柴榮道:“事情遠遠沒有了結,先在牢房裡呆着。”虛無面有難色,道:“咱們要回寺廟禮佛誦經,這是每天都要做的修行。”柴榮道:“心中有佛,處處皆是佛境,何拘佛堂監牢?心中無佛,披上袈裟也是欺世盜名,掛羊頭賣狗肉。”

連日來官署忙碌異常,責令買度牒的假僧人,交出度牒,一概銷燬。責令將田產掛在寺廟名下的富戶遷出田產,重新在官府造冊記錄。柴榮矯枉過正,但是卻觸動了這些人的利益。民間信奉佛教的人比比皆是,他們或明或暗,慫恿蠱惑不知道底細的佛教信徒,天天到官署請願鬧事。柴榮剛毅果敢,絲毫不爲所動,一面以強勢手腕處置,一面宣揚教化。雙管齊下,並行不悖。寺廟諸事處置完畢之後,已經是兩個月之後了。

柴榮雖然不信奉佛教,但是並不十分排斥。在他看來,天下衆生平等,佛寺也要恪守律法,逾越規矩,必然受到懲罰。他下令廢置鐵佛寺,只保留石佛寺一座寺廟。由衆僧重新推選一位精通佛法、德高望重的僧人主持寺廟事務。而雙手沾滿血腥的虛空,只待天子勾決,便能開刀問斬。從兩座寺廟搜出來的金銀錢財,則以進貢賦稅的名義,上繳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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