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無退路齊王出奇兵

駐六合周軍少勝多

李德明再次無功而返,李璟急忙召見李景遂、李景達及衆大臣商議對策。李璟道:“已經割讓了六州土地,可柴榮慾壑難填,還要索要江北諸州。他這是要把朕往絕路上逼,這可如何是好?”李景達頓時鬚髮皆張,道:“我早就說過,柴榮狼子野心,不能求和,莫說六州土地,就是一抔泥土一杯淮河水也不能給他。”走到李璟跟前,又道:“給我數萬精兵,我一定能殺得周軍落荒而逃。”李德明道:“齊王稍安勿躁,這件事關乎南唐國運,還須從長計議。”李景達怒道:“柴榮的屠刀都已經架到脖子上了,咄咄逼人,南唐已經無路可退了,還談甚麼從長計議?”李景遂見他大發雷霆之火,衆目睽睽之下怒吼咆哮,有失親王的風範,不禁皺了皺眉頭,道:“這兩次都是李學士出使求和,柴榮的脾性,周軍的動向,他或許略知一二。既是大殿議事,你讓他把話說完,不要動輒發火。”李景達沒好氣道:“說罷,說罷。”

李德明道:“皇甫暉將軍生前曾經說過,遼軍驍勇善戰,彪悍無敵,因此得以橫掃天下。可是相比周軍,還是略遜一籌。他乃當年鎮守瓦橋關的悍將,所言自不會無的放矢。我兩次出使求和,親眼目睹,周軍氣勢雄壯,軍威之盛可謂天下第一。”話鋒一轉,又道:“齊王神勇無敵,天下皆知,統領軍馬逐退周軍,固然可喜可賀,萬一不幸戰敗呢?”李景達重重‘哼’了一聲,道:“你怎知我會戰敗?”李德明微微一笑,道:“齊王不要生氣,臣說的是萬一。”李景達道:“我自有出奇制勝的辦法,沒有萬一。”言辭之間顯得胸有成竹。李德明轉過身去,道:“陛下,眼下江北一半的州城已經在周天子的手裡了,周天子於江北之地誌在必得,依臣之見,莫如割讓江北之地,息事寧人。”

李景達怒道:“胡說,南唐還沒有敗,怎麼就要割讓江北之地?”一步步逼近,怒目瞵視,又道:“兩次派你求和,你都無功而返,這次又主張割讓江北土地。江北之地不是你家的,你當然不心疼了。你究竟得了柴榮甚麼好處,如此賣國求榮?”李德明心中雖然憷懼害怕,但是強做鎮定,道:“齊王冤枉臣了,大殿議事,本就是各抒己見。臣只是覺得周軍勢如破竹,南唐不堪一擊,與其勞師靡餉,徒增傷亡,不如答應周天子,割讓江北土地。得以保全宗廟社稷,總比亡國要好。”眼下只是戰局不利,遠遠沒有到亡國的地步,李璟聞得此言,大爲不悅,慍道:“朕看中你雄辯滔滔,委你出使求和,就是要你討價還價。你非但沒有體察朕的良苦用心,反而話裡話外幫着柴榮說話,竟然要朕割讓江北之地,究竟是何居心?”此言一出,李德明頓時成了衆矢之的。羣臣紛紛口誅筆伐,聲討罪責。

李景達大聲道:“不必說了,看來他已經投靠了柴榮。如此吃裡扒外,見利忘義的奸臣,該殺。”李璟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揮了揮手。李景達大聲道:“來人,將這廝拖出去,亂刀分屍。”兩名禁衛聞聲而動,不由分說,拽起李德明,拖出大殿。遠遠聽到李德明叫道:“陛下,我不是奸臣,我不是奸臣...”

李璟道:“起初朕還抱着求和之心,現在看來,柴榮野心勃勃,與之求和,不啻與虎謀皮。”李景達咬牙切齒道:“南唐已經無路可退,唯有殊死一搏,血戰到底了。”李景遂道:“是啊,既然求和不成,唯有力戰了。”李景達掃視羣臣,道:“從今往後,有言求和者就是奸臣,下場和李德明一樣。”羣臣唯唯諾諾,應聲不迭。

不出數日,李景達披掛上陣,統領六萬軍馬出征。他分兵四萬給陸孟俊,命其收復揚州。自己則帶領兩萬軍馬迂迴穿插,企圖偷襲柴榮的行宮。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柴榮若是遠在開封,他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辦法打到開封。可是眼下柴榮的行宮已經搬到了濠州,近在咫尺,瞬息可至。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一旦行宮被襲。周軍勢必軍心大亂,淮南之困,也就迎刃而解了。如果柴榮遇襲殞命就更好了,一鼓作氣,打到開封,以報深仇大恨。

陸孟俊率領四萬軍馬殺向揚州,韓令坤沉迷美色,或許是在溫柔鄉呆得太久了,英雄氣概消磨殆盡,竟然想棄城而逃。他咬牙道:“數萬南唐軍殺過來了,看來揚州是守不住了。爲防不測,你還是先走罷。軍中不許攜帶女眷,我送你去馬希崇府上,你們一刻也不要停留,馬上去開封。”劉氏急道:“我們走了,將軍你呢?”韓令坤道:“能守就守,倘若當真守不住,我也要棄城而去。”劉氏搖頭道:“我不要離開將軍,咱們一起罷。”韓令坤見她情狀依依不捨,其實自己又何嘗忍心分離?可是戰事緊急,不容遲疑,當下道:“南唐軍來勢洶洶,戰況緊迫,你們先走,我自有脫身的辦法。”生怕看到劉氏楚楚可憐的模樣,竟而心軟,當機立斷,命人將她送到馬希崇府上。

韓令坤苦戰數日,終於不敵陸孟俊,只得棄城而逃。柴榮雷霆大怒,當即遣使嚴辭切責,命其想方設法,重新奪回揚州。一面派遣張永德領兵增援,一面令趙匡胤帶領二千軍馬督戰。授予生殺大權,有誰敢踏出揚州一步,格殺勿論。

趙匡胤接到急令,不禁心中犯難。父親原本病重,又因爲當夜不開城門,致使雪上加霜。深究起來,自己這個兒子難辭其咎。此時正該自己侍奉湯藥,以盡孝心的之際,怎能棄之不顧?然則戰況急迫,君命難違。是留下來照料父親,還是去揚州督戰,好生委決難下。趙普知道他的難處,道:“將軍放心去罷,令尊我來照料。”頓了一頓,又道:“還有苗神醫,將軍還有甚麼不放心的?”苗訓點了點頭,示意儘可放心去揚州督戰。趙普當日執意重審誤抓的一百多名百姓,堅持己見,何等正義凜然。苗訓精通醫術,淡泊名利,品節高雅。趙匡胤自是十分放心他們,當下道:“如此有勞二位了。”趙普道:“將軍言重了,我一定把令尊當成自己的父親服侍。”趙匡胤見他情真意切,心中大爲感激,於是深深一揖。趙普忙說‘不敢’,還了一禮。

趙匡胤走進房間,道:“阿爹,陛下急令兒去揚州督戰,兒現在要去揚州,這裡由趙普和苗神醫服侍。”趙弘殷原本靠在牀上,聞得此言,坐起身來,問道:“揚州怎麼了?”趙匡胤皺眉道:“韓令坤原本奪取了揚州城,近日南唐軍反攻,不知道是甚麼原因,他竟然怯戰逃跑了。”趙弘殷戎馬一生,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當下道:“既然陛下急令你去揚州督戰,就快去罷。”趙匡胤道:“阿爹靜心養病,等到戰事結束,咱們父子一同回開封。”趙弘殷點了點頭,擡了擡手,道:“早去早回。”

趙匡胤剛剛帶領兩千軍馬行出滁州,對面一人馳馬而來,大聲道:“都虞候,我來了。”趙匡胤定睛一看,見是張瓊,問道:“你不在家養傷,怎麼來了這裡?”張瓊道:“我的腿傷早就好了,瞧你這陣勢,是要出戰嗎?帶上我可好?”趙匡胤正色道:“腿傷當真好了嗎?”張瓊信誓旦旦道:“當真好了,我騙你做甚?”趙匡胤知道他喜動不喜靜,要他靜靜的養傷,甚麼都不做,比殺了他還要難受,心中有幾分不信,道:“你下地走走。”張瓊躍下馬背,來回走了兩圈,笑道:“都虞候你瞧,是不是大好了?”趙匡胤見他步履一跛一瘸,腿傷並沒有好利落,當下道:“你的腿傷沒有好,進城休養,哪裡都不要去,等我回來。”張瓊一把抓住繮繩,笑道:“這些時日不能走動不能喝酒,都快憋瘋了,讓我跟你去,求求你了。你是去督戰,又不是打仗,我只看熱鬧不出手,還不成嗎?”一面央求,一面對着石守信等人擠眉弄眼,示意他們幫忙說好話。他爲了救人,奮不顧身替趙匡胤擋了木箭。趙匡胤心中記着這份情義,猶是希望他傷勢痊癒,不要落下病根,一瘸一拐。但是張瓊苦苦哀求,又加上石守信等人求情,終究心軟了,只得答允,道:“你要記住,腿傷還沒有好透,無論發生甚麼事,都不要亂動,免得以後成了瘸子跛子。”張瓊大喜過望,笑道:“我不亂動就是。”言罷躍上駿馬。趙匡胤揮鞭疾馳,帶領軍馬向揚州進發。

張瓊問道:“都虞候爲甚麼要去揚州督戰?”趙匡胤道:“先是韓令坤奪取了揚州,後來南唐軍大舉反攻,韓令坤竟然棄城而逃了。”張瓊又是大惑不解又是驚訝,自言自語道:“韓將軍一身是膽,乃是一員只知道勇往直前,不知道後退怯戰的凜凜虎將,怎麼竟然害怕了?”趙匡胤於其實內情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道:“聽說他在揚州納了一名絕色女子爲妾,或許與此有些關聯。”張瓊頓時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這就難怪了,原來韓將軍是給女色掏空了身體,連膽子也變小了。人們常說紅顏禍水,着實有些道理。都虞候與韓將軍親如手足,一定要勸他遠離女色。”趙匡胤笑了一聲,道:“我也十分納悶,他甚麼時候變得憐香惜玉起來了?想不到這麼個赳赳武將,居然還有柔情似水的時候,真是豔福不淺‘”張瓊擠眉弄眼,笑道:“看樣子都虞候很羨慕他?”趙匡胤道:“我又不是沒有妻室,爲甚麼要羨慕他?”

趙匡胤與韓令坤從小玩到大,當然不想到揚州督戰,於是駐兵六合。他吩咐張瓊,道:“你快馬趕去揚州,告訴韓令坤,陛下於揚州志在必得,說甚麼也不能失守。退出揚州,過得了我這一關,陛下那一關卻過不去。我有督戰之責,有誰敢罔顧君命,越過六合一步,我就砍下他的雙腿。”張瓊連聲說是,便要馳馬而去。趙匡胤道:“等等。”張瓊道:“都虞候還有甚麼吩咐?”趙匡胤道:“告訴他,我會竭盡所能幫他,打退揚州外圍的南唐軍。叫他不要三心二意,一定收復揚州。”張瓊答應一聲,快馬加鞭而去。

雖然駐兵六合,督戰揚州,可是趙匡胤爲了竭盡全力佽助韓令坤,當即派遣偵騎四處打探南唐軍的動向,以便解除揚州外圍的威脅,好讓韓令坤心無旁騖的與陸孟俊交戰,收復揚州。可是戰場在揚州,韓令坤和陸孟俊你爭我奪,打的難解難分,如火如荼,外圍並無動靜,竟然找不到一支南唐軍交戰。如此一來,兩千軍馬竟然無所事事了。趙匡胤知道戰況瞬息萬變,韓令坤前腳收復揚州,說不定接踵就會被南唐軍趕走。因此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不但密切關注揚州戰場,揚州附近的地界也沒有放過。

這日正午,一名馬軍馳馬而回,道:“稟告都虞候,我在二十里外發現了南唐軍。”趙匡胤問道:“有多少人?”那馬軍道:“我目測大約有兩萬人。”石守信等人面面相覷,都心中打鼓。南唐軍的人數是己方的十倍,有的人已然心生寒意,膽怯害怕了。羅彥環道:“都虞候,南唐軍十倍於咱們,不如暫避鋒芒罷。”韓重贇道:“是啊,陛下命咱們到揚州督戰,可是這支南唐軍有兩萬之衆,咱們這兩千軍馬只怕不是他們的對手。就算悄然離去,想必陛下也不會怪罪咱們。”衆人還想再說,可是眼見趙匡胤神情凝重,緘默不言,以爲他動怒了,於是硬生生把想說的話咽回了肚子。其實敵我雙方人數懸殊,交戰就是要一個打十個,簡直就是逼着衆人白白送死。衆人怯戰,也是情有可原。

趙匡胤沉默不語,並非在生衆人的氣,而是在想戰場在揚州,韓令坤與陸孟俊打得你死我活,這兩萬南唐軍不去揚州,怎麼會出現在六合?顯而易見,這支南唐軍的意圖不在揚州,而在別的地方。他雖然沒有讀過多少兵書,但是天縱奇才,目光敏銳,獨具慧眼,軍事上的才能高深莫測,往往能見微知著,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想到別人想不到的地方。覺得這件事疑點重重,並不簡單。他又問道:“你看清南唐軍行進的路線沒有?”那名馬軍道:“我跟了一段路,南唐軍由東向南行進。”趙匡胤當下拿出地圖,一個地方一個地方仔細端詳,心想:“南唐軍如果要攻打揚州,絕不會捨近求遠,繞道六合。目標不是揚州,那麼就是滁州或者壽州了。”當看到濠州的時候,終於恍然大悟,猜測這支南唐軍的目標既不是滁州也不是壽州,而是濠州。柴榮的行宮就在濠州,南唐軍就是衝着行宮去的。一旦偷襲得手,一舉端掉行宮,就能捩轉整個江北的戰局。他看透敵人的意圖之後,連聲說好。

石守信問道:“都虞候,你發現了甚麼?”趙匡胤並不回答,道:“大家看看地圖,敵軍忽然出現在六合,大家猜猜敵軍的意圖。”石守信道:“這還用猜嗎?敵軍當然是往揚州去的,揚州現在僵持不下,這支敵軍一定是去增援的。”衆人心中皆是這般想法,紛紛應聲附和。王審琦道:“韓將軍原本就十分吃力,現在又來了這兩萬敵軍,只怕支撐不住了,咱們要想辦法幫他。”羅彥環皺眉道:“咱們是來督戰的,再說只有區區兩千軍馬,就算想辦法也愛莫能助。”王彥升道:“兩千打兩萬,雖說難了點,不過可以試試。輸了也不丟人,如果勝了,那可是莫大的功勞。”摩拳擦掌,一付躍躍欲試的模樣。

趙匡胤淡淡道:“大家不要擔心韓將軍,這支南唐軍不是衝着揚州去的。”衆人聞得此言,無不表情驚訝。石守信道:“敵軍不是衝着韓將軍去的,那麼要去甚麼地方?”趙匡胤指着地圖道:“敵軍要去濠州,陛下的行宮搬到了濠州。一旦行宮被襲,我方勢必軍心大亂。南唐趁機收復失地,咱們就要被動挨打了。”眺望遠方,又道:“射人先射馬,真真是無懈可擊的好計謀啊!此人出其不意,兵出險招,看來精通兵法,不是泛泛之輩。”正所謂英雄惜英雄,雖是敵人,言辭之間竟也流落出欽佩之意。石守信道:“是去濠州保護陛下,還是去揚州佽助韓將軍,都虞候下令罷。”趙匡胤心中早有主意,道:“既不去濠州,也不去揚州,而是在六合與這兩萬南唐軍周旋,最後殺敗他們。”頓了一頓,又道:“羅彥環,你立刻前去行宮,稟告此事,要陛下早做防備,或者將行宮移往別處。”羅彥環言辭之中怯戰之情,顯露無疑。趙匡胤怕他抱怨牢騷,動搖了軍心,因此命他前往行宮報信。羅彥環並不推辭,當即馳馬而去。

趙匡胤查看周圍地形,心想:“南唐軍有兩萬之衆,就算不能殺敗他們,也要盡力拖住,爲陛下未雨綢繆做好防備,爭取時間。”他們原本駐紮於一片樹林旁邊,不遠處就是煙波浩渺的滾滾長江。趙匡胤立時計上心來,下令衆兵集結。衆兵們有的三五成羣,聚在一起天南地北的閒聊。有的則東倒西歪的橫臥在地歇息,看上去無所事事,十分愜意。但是趙匡胤治軍極其嚴厲,一聲令下,不出十聲,已然列隊完畢。趙匡胤道:“來了兩萬南唐軍馬,他們的行蹤詭秘,鬼鬼祟祟,看樣子是衝着陛下去的。咱們此行雖是督戰,但是既然遭遇這支南唐軍馬,躲是躲不過去了。既然躲不過,那就打敗他們。”此言一出,有的士卒面露難色,有的嘀嘀咕咕,有的心中叫苦不迭,有的則擔心害怕。

趙匡胤大聲道:“你們聽說南唐軍軍馬有兩萬人就害怕了嗎?咱們的軍餉可不能是白領的,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現在就是咱們爲國效力的時候。這是一場生死較量的惡仗,隨時都會開打。本虞候有言在先,誰敢退縮怯戰,定斬不饒,本虞候不是在開玩笑,望你們牢記在心,聽清楚沒有?”衆兵齊聲道:“聽清楚了。”趙匡胤又道:“石守信,你帶領士卒砍些樹枝,綁到軍馬的尾巴上,然後在遠處來回馳騁,迷惑南唐軍。”石守信答應一聲,帶領士卒去樹林裡劈砍樹枝。趙匡胤又道:“步軍全都藏進樹林,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王審琦問道:“都虞候,咱們呢?”趙匡胤道:“你們跟我去會會那支南唐軍馬。”

四人騎上軍馬,呼嘯着往東而去。行出四五里地,遠遠看見一支南唐軍浩浩蕩蕩而來。趙匡胤當下勒住繮繩,衆人也紛紛停下軍馬。趙匡胤大聲道:“大夥都精神一點,不要讓南唐軍小瞧了。”他在戰場上行事總是神出鬼沒,韓重贇等人雖然都摸不着頭腦,但想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一個個昂首挺胸,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冷眼斜睨,看着南唐軍走近,停在一箭之外。

這支南唐軍由齊王李景達統領,如此行蹤詭秘,正是要奇襲柴榮在濠州的行宮。他雖然身在金陵,可是無時不刻都在密切關注淮南的戰局。淮南失了一半的州城,軍心動搖,與其動用傾國之兵收復失地,莫若偷襲柴榮的行宮。一旦得手,偷襲成功,殺了柴榮,不但能捩轉戰局,還能趁勝追擊,一舉攻滅大周,也並非遙不可及。他的想法不可謂不出人意表,眼光不可謂不獨到狠辣,於是選擇在六合迂迴。而趙匡胤也選擇了駐守六合,與韓令坤遙相呼應。兩人都把地點選在了六合,難道冥冥中自有天意,亦或英雄所見略同?

趙匡胤大聲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李景達身旁的一員裨將道:“這位是齊王,你們是甚麼人?”趙匡胤心想:“連南唐的齊王都領兵出征了,看來他果然是衝着陛下去的。”既然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於是大聲道:“原來是齊王啊,幸會幸會!我乃大周殿前都虞候趙匡胤。”又對身後衆人道:“大家也都各自報上姓名,讓齊王見識見識。”王審琦等人當下也都各自報了名號。

李景達乃是南唐天子的親弟弟,立爲齊王,身份何其尊貴。在他眼裡,除了趙匡胤,其餘諸人皆是上不了檯面的阿貓阿狗之輩,自是嗤之以鼻。他咬牙切齒道:“原來你就是那個詭計多端的趙匡胤。”趙匡胤朗笑一聲,道:“原來齊王也知道了我的大名,看來我的名聲已經傳遍南唐了。詭計多端也罷,用兵如神也罷,我正是趙匡胤。我知道齊王會經過六合,特意恭候您的大駕。”李景達大吃一驚,心想此番偷襲柴榮的行宮,隱秘之極,除了李璟和李景遂,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便是陸孟俊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悄然而去的,更遑論此行的意圖。趙匡胤又是如何偵知自己行蹤的?轉念又想,趙匡胤詭計多端,莫要給他誆騙了。他大笑一聲,道:“你知道本王兵進六合,所以前來領死,倒也有些自知之明,好的很啊!”轉瞬之間,神情變得憤怒,大聲道:“殺死他們。”話聲甫落,二十多名南唐馬軍揮舞刀劍,吶喊着衝了出去。趙匡胤大叫道:“不好,齊王要殺人了,快逃。”催動軍馬,轉身就逃,一溜煙似的鑽進了樹林。那二十多名南唐馬軍眼見他們不過寥寥四人而已,五六個打一個,不殺得血肉橫飛,天理難容。想都不想,徑直追進了樹林。結果可想而知,被埋伏在樹林裡的周軍一鍋端了,再也沒能活着走出樹林。

李景達在原地左等右等,許久沒有一個馬軍回來,知道他們中了埋伏,於是當機立斷,率領軍馬趕往樹林。正行之間,但見遠處塵土飛揚,馬匹的蹄聲嘶鳴聲隱約可聞。他猛然驚醒,二十多名馬軍一去不復返,顯然是中了埋伏。趙匡胤縱然膽子再大,但是也不敢單槍匹馬激怒自己。想到這些,斷定周軍必有埋伏。他查看周圍地形,於是後撤數裡,屯兵于山坡之上。山坡雖然不高,但總算是居高臨下,不但進可攻退可守,而且還能瞭望敵軍動向。李景達派遣人馬偵探敵情之後,陷入沉思。爲甚麼會與趙匡胤狹路相逢?究竟是巧合還是料敵機先?若說是巧合,這未免也太巧了罷。若說是早有防備,會是誰人走露了風聲?傳聞他詭計多端,以區區四人擋住道路,分明就是故意示弱,好叫我掉以輕心,引誘我上當。我不是皇甫暉,豈會上當?前車之鑑,後事之師。皇甫暉正是因爲輕敵,而丟了滁州被俘,最後劍傷不治而亡,一世的英名付之東流。他吸取皇甫暉粗心大意的教訓,絕不輕敵冒進,心中下定決心,探查清楚敵情之後,一擊致勝,絕不給趙匡胤還手的機會。

退進樹林之後,趙匡胤下令,善於攀爬的士卒上樹隱藏,其餘士卒要麼躲在樹後,要麼挖洞藏身。樹林雖不茂密,但是周軍有的攀上樹枝,要的插上枝葉,躲藏的十分隱秘。遠遠看去,絲毫沒有異常。這時石守信鑽進樹林,笑道:“南唐軍上當了。”趙匡胤神色凝重,道:“咱們只是拖住了他們,勝負未定。”石守信問道:“這支南唐軍是甚麼來頭?”趙匡胤道:“他們的來頭可大了,領兵的是齊王。”石守信驚呼一聲,道:“連齊王都披掛上陣了,看來南唐要破釜沉舟,殊死一搏了。”趙匡胤點了點頭,道:“尋常的蝦兵蟹將,齊王自是不會放在眼裡,幸虧咱們先到六合,並且發現了他們。萬一錯過,陛下毫無防範,勢必被打個措手不及。”石守信冷笑一聲,道:“遇上了咱們,算他倒黴。只怕他到死也不會明白,咱們怎麼會在六合恭候他的大駕。”趙匡胤道:“齊王帶出來了軍馬必是精銳中的精銳,決計不能大意輕敵。”頓了一頓,又道:“南唐軍十倍於咱們,我最擔心的是士卒怯戰,你帶領馬軍遠離樹林,隨時策應咱們。”石守信答應一聲,帶領馬軍離去。

一百多名南唐軍小心翼翼,躡手躡腳靠近樹林。一名軍校衝着樹林大聲道:“趙匡胤,咱們知道你就躲在裡面,你也是衝鋒陷陣的大將,怎麼見了齊王就躲起來了?”另一名南唐軍道:“是啊,是英雄的就出來決一死戰,躲起來當縮頭烏龜算是人物?”又一名南唐軍道:“你再不出來,我就用尿滋你。”他說到做到,當真解開褲子,對着樹林撒尿。餘人大呼小叫,起鬨嬉笑。他們一唱一和,及盡挖苦嘲諷之能事,其意不言而喻,就是要激怒趙匡胤。如此拙劣的激將法,趙匡胤一眼就能識破,自是穩如磐石,絕不上當。

南唐軍在樹林外叫陣半天,有的口乾舌燥,有的嗓子沙啞,更有甚者,竟然磨破了嘴巴皮子。然則樹林裡始終岑寂陰森,沒有半點異常,似乎沒有人跡。一名南唐軍道:“軍校,倘若裡面有人,早就該出來了,或許趙匡胤早就逃了。”那軍校沉吟片刻,道:“進去看看,大家要當心,莫要走散了。”南唐軍連成一片,首尾呼應,一步一步走進樹林。他們唯恐遭遇埋伏,無不屏息戒備,可是刀劈槍刺,搜了許久也沒有發現一個周軍,緊繃的心絃這才放鬆。一名南唐軍道:“軍校,這裡沒有人,咱們回去向齊王覆命罷。”那軍校道:“再搜搜,大家睜大眼睛,搜仔細些。”

南唐軍以爲樹林裡沒有周軍,於是放鬆了警惕。趙匡胤還是不急於動手,等了一陣之後方纔下令。伏在樹上的周軍當即射箭,藏在坑裡的周軍也不甘示弱,躍上地面,舉刀就砍持槍就刺。周軍往常訓練有素,出手極其果斷,往往一擊致命。只是眨眼的時間,這一百多名南唐軍悉數倒斃在地,就算有幾個活口,也被補上了刀劍,一命嗚呼。王彥升嘿嘿冷笑,拭去長劍上的血漬,道:“就你們這點人,還不夠塞我的牙縫。”外面風和日麗,長江之畔,清波盪漾,蘆葦搖曳。山花爛漫,五彩斑斕。彩蝶蹁躚起舞,追逐嬉戲。可是樹林裡卻殺機四伏,充滿了血腥味。

那裨將道:“齊王,田軍校去了許久還沒有回來,不如再派人去找找罷。”李景達看了看天色,夕陽籠罩,暮雲低徊,已是黃昏時分,道:“要是能回來,他們早就該回來了,他們回不來了。”那裨將問道:“齊王您的意思是...”李景達道:“他們遭了埋伏,全都陣亡了。”目色血紅,咬牙切齒,憤怒到了極處。那裨將道:“這麼說來,周軍沒有離去,不如與之決一死戰罷。”李景達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可是想到趙匡胤詭計多端,胸藏鬼蜮,心有奸傀。躲進樹林深藏不露,如此示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想來想去,無非是要引誘自己深入埋伏,而後一網打盡。他搖頭道:“你大約還不知道趙匡胤此人,傳聞他手段陰毒,最會陰謀詭計。我想他會夜襲我軍,傳我號令,人不解甲,馬不卸鞍,嚴陣以待。”

李景達只猜對了一半,周軍夜晚的確襲了南唐軍營地,然則是襲擾,而非襲擊。石守信帶領馬軍幾次三番逼進山坡,佯裝攻襲,及盡擾亂南唐軍心之能事。馬軍在茫茫夜色之中來無影去無蹤,端的神出鬼沒。南唐軍每次追擊,都給他們從容逃逸。南唐軍不但連周軍的影子都沒有摸到,而且被擾得徹夜未眠,猶是人困馬乏,無不眼珠通紅,面呈卷態。李景達暴跳如雷,拔出來出寶劍,怒道:“趙匡胤,有膽子就出來與本王決一死戰。”倏然之間,腦中靈光乍現,趙匡胤既然躲在樹林裡不出來,那就放火焚燒樹林。倘若還不出來,勢必統統葬身火海。他想到做到,當即帶領軍馬下了山坡,下令放火。南唐兵卒手持火把,四面八方縱火。起初火勢不大,只是密密麻麻,星星點點。後來漸漸連結成片,成了燎原之火。火勢從樹林的外圍向中間推近,要吞噬整座樹林。南唐軍給火光映得面色通紅,持槍舉刀,嚴陣以待,只要周軍從火場裡逃出來,便即交戰廝殺。李景達看着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擎劍大笑。

大火燒到一半的時候,一名南唐軍氣急敗壞奔來,喘着粗氣道:“稟告齊王,大事不好了,咱們營地遇襲了。”李景達不用想就知道,在自己放火的時候,趙匡胤攻襲了營地。他二話不說,當即帶領軍馬殺回山坡,可是周軍早已逃的不知去向了。周軍在離開之前,不但砍倒了李景達的大纛,還放火焚燒了一些糧草輜重。李景達能想到火攻之術,趙匡胤也早已想到。在拂曉時分就已經離開了樹林,藏於別處。南唐軍傾巢下了山坡,他則帶領周軍悄然上山。不但見人就殺,而且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舉放火。李景達怒不可遏,大聲下令追擊。南唐軍十分爲難,敵人來無影去無蹤,目力所及,看不到一個周軍的影子,究竟要往那裡追擊?那裨將問道:“請問齊王,咱們該往那裡追?”

正說之間,東邊傳來號角聲,李景達令旗當即指向東方,道:“周軍就正東方。”話聲未落,忽然西面又響起號角,接着南面和西面也響起了號角。號角聲四面八方,此起彼落,似乎方圓數裡,皆是周軍。李景達四顧茫然,有多少周軍,在甚麼方位,現在還是一頭霧水,當然不能貿然出兵,只得再增派軍馬仔細探查。時間匆匆而過,這時已是黃昏時分。李景達猜測敵人的馬軍一定會像昨夜一樣屢次騷擾,於是下令設置拌馬索,撒上扎馬釘,設下重重陷阱埋伏,等待周軍自投羅網。然則這一夜風平浪靜,周軍竟然沒有騷擾,害得南唐軍白白等了一個晚上。李景達破口大罵趙匡胤奸詐狡猾,當即下令再搜,道:“趙匡胤奸詐無比,一定沒有走遠,再搜。”南唐馬軍於是傾巢而出,最遠搜到二十里之外。然則紛紛回報,沒有發現周軍的蹤跡。

那裨將道:“齊王,末將有一計可使趙匡胤現身。”李景達道:“說來聽聽。”那裨將道:“既然找不到周軍,咱們索性動身,一來不耽誤正事,二來趙匡胤若真有決一死戰的勇氣,自然也會現身的,不知齊王意下如何?”李景達沉吟片刻,覺得不無道理,道:“立刻拔營。”南唐軍匆忙拔營啓程,剛剛離去,周軍就紛紛從樹林裡鑽了出來。樹林雖然尚未焚燒乾淨,可是灰燼堆積,每個人都灰頭土臉,每個一處地方是乾淨的。趙匡胤之所以瞞天過海,如此大膽行事,再次躲回樹林,正是料定了南唐軍不會搜到這裡。樹林被大火焚燒,早就沒有了一個活物,誰也不會想到周軍會再次躲藏進去,因此沒有一個南唐軍搜到這裡。雖然搜遍方圓數十里,依舊一無所獲。趙匡胤料事如神,部下們無不佩服的五體投地。

趙匡胤道:“快佔領山坡。”帶領軍馬飛奔上山坡之後,下令各自依託地形躲藏,然後吹響號角。李景達驚聞號角之聲,立即收緊繮繩,勒住馬匹。那裨將滿臉匪夷所思,道:“趙匡胤那廝還沒有走嗎?”心想他神出鬼沒,如同鬼魂附體一般,摸之不着揮之不去,當真難纏之極。李景達怒道:“你們是怎麼搜的?周軍就在眼皮子底下,爲甚麼沒有搜到?”那裨將有口難辯,心想就算有一個兩個人出錯,難道所有的人都出錯了?難道大家都瞎了,周軍就在眼前,竟然沒有看到?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也越想越糊塗。

李景達奔近的時候,山坡上卻沒有了動靜。周軍適才還吶喊呼叫,此刻卻戛然而止。周軍或匍匐在地,或蜷縮成一團,各自藏匿,與山坡渾然成爲一體。李景達雖然窮及目力,卻沒有發現蹤跡。他沒有偵探清楚周軍的虛實,不知道周軍究竟有多少人,仍然不敢輕舉妄動。於是對着山坡大聲道:“趙匡胤,你休要裝神弄鬼,有沒有膽子出來一決勝負?”趙匡胤不再藏頭露尾,站起身來,大聲道:“有何不敢?不過咱們懶得動,你們來罷。”倘若周軍悉數現身,李景達總算能知道大概。但是隻趙匡胤一人露面,山坡上究竟藏匿了多少周軍,是一萬人還是兩萬人?心中畢竟沒有底,權衡再三,不急於決戰,先摸清周軍底細再說。當下吩咐那裨將,道:“你帶領五百人馬攻上山坡。”那裨將領命,帶領五百名南唐軍衝上山坡。趙匡胤長嘯一聲,石守信聞訊,帶領馬軍從側翼奔馳而來,頓時將這五百南唐軍衝的七零八落。馬軍來回衝撞,周軍趁機揮刀猛劈猛砍。南唐軍潰不成軍,紛紛奪路逃下山坡。石守信似乎無意全殲這支南唐軍,呼哨一聲,帶領馬軍一陣風似的奔向遠方,直至沒有了蹤影。

那裨將死裡逃生,猶是心有餘悸,道:“齊王,敵人的馬軍太厲害了。”其實不必他說,敵人的馬軍來去如風,李景達已然盡收眼底。急切之間,李景達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按兵不動。李景達是不知道趙匡胤虛實,不敢貿然決戰。趙匡胤是知道敵我兵馬懸殊,不敢攖其鋒銳。雙方就這樣僵持不下,終於捱到了天黑。

王審琦笑道:“李景達被都虞候拖了三天,被戲弄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膽子只怕都嚇破了。” 趙匡胤臉上卻無絲毫喜悅之情,道:“要是聰明人,早就該識破我的疑兵之計了。”韓重贇道:“李景達給都虞候擺佈的暈頭轉向,還沒有摸清咱們的虛實,看來是徒有虛名。”趙匡胤搖頭道:“他能夠想出偷襲陛下行宮的計策,決非浪得虛名,或許是太過小心謹慎了,大家都不要小瞧了他。等他醒悟過來,就是決戰之時。”頓了一頓,又道:“李景達隨時都會下令決戰,再次傳我的軍令,誰敢怯戰退縮,立斬不饒。”王審琦等人當下各自傳令。

次日天色大亮之時,李景達眺望山坡,忽然之間,恍然大悟。自己着了道兒,被趙匡胤戲弄了。此番原本偷襲柴榮的行宮,爲了掩人耳目,故而避開大道,長驅直入。好巧不巧,竟然遭遇了趙匡胤。正是沒有擺正心態,因此如履薄冰。像一隻過河的狐狸,不停試探河水的深淺。皇甫暉是輕敵大意,自己卻是太過小心翼翼了。吸取皇甫暉戰敗的教訓沒有錯,但是過爲已甚,反而適得其反,陷自己於不利境地。此番領兵出戰,就是爲了與周軍殊死一搏,何必非要認定柴榮不可?倘若柴榮回去了開封,難道要打到開封不成?戰局瞬息萬變,給趙匡胤拖了三四天,甚麼事都變了。再說趙匡胤,不論是否堵截自己,如果真的有千軍萬馬,勢均力敵,絕不會東躲西藏。之所以藏頭露尾,故弄玄虛,無非兵馬不足。柴榮、趙匡胤,還是韓令坤,都是南唐不共戴天的敵人,無論遇上誰,不由分說,交戰便是。可是跟趙匡胤玩了三天貓捉老鼠的遊戲,成何體統?他想通了這些,猶是怒不可遏,當下拔出寶劍,下令進攻。南唐軍人喊馬嘶,洶涌如同潮水一般衝向山坡。

生死大戰一觸即發,趙匡胤卻鎮定如恆。他若悄悄離開六合,想必沒有人會責難怪罪。但是柴榮勢必岌岌可危,說不定還會危及整個淮南戰局。爲了牽制李景達,絞盡了腦汁,用盡了疑兵之計,終於把李景達拖在六合長達三四天,不但盡力而且盡職了。他拔出寶劍,大聲道:“不分隊形,不分中軍側翼,殺啊!”石守信揮舞鋼刀,首先帶領馬軍衝下山坡。王審琦、韓重贇、王彥升則帶領步軍緊隨其後。雙方短兵相接,只殺得風雲爲之變色。這次趙匡胤沒有像往常一樣身先士卒,而是持劍督戰。倘若有人退縮,他就持劍劈開那人的皮笠,留下劍痕。

周軍背水一戰,拿刀的見人就砍,持槍的遇人就刺,一個個狼嚎鬼叫,彷彿地獄裡放出來的惡魔。南唐軍沒有見過這種不要命的打發,無不心生怯意。李景達坐在馬上掃視戰場,眼見二萬南唐軍居然擋不住二千周軍,擎劍怒吼:“包圍周軍,包圍周軍。”趙匡胤奔到王彥升身邊,道:“去殺了李景達。”王彥升渾身是血,早已殺紅了眼,眼見一人奔來,以爲是敵軍,不由分說,劈手就是一劍。趙匡胤擋住長劍,道:“是我。”王彥升這纔看清,道:“都虞候,你有甚麼吩咐?”趙匡胤一指遠處的李景達,道:“去殺了李景達。”心想李景達想出‘射人先射馬’的奇招,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來個‘擒賊先擒王’。王彥升得令,手持長劍奔向李景達,及至近處,怒吼道:“李景達,看劍。”李景達雖然猝不及防,然則武功超羣,不但撥開刺來長劍,而且還了一劍。雖然他劍術高超,但是駿馬受了驚嚇,邁開四蹄,奔離戰場。南唐軍不明就裡,以爲他臨陣脫逃,猶是陣腳大亂,無心戀戰,紛紛逃散。周軍早已惡性勃發,不必趙匡胤下令,已然吼叫着追殺。李景達寶劍劈砍,連殺數人,仍然遏制不住潰不成軍之勢。周軍追擊數裡,方纔收兵。南唐軍兩萬打兩千,可是衆不敵寡,傷亡五千餘衆,敗的無比慘重。

李景達聚攏士卒,激勵士氣,道:“周軍只有區區兩千人,咱們再殺回去,把周軍殺得片甲不留。”南唐軍給打怕了,無不心有餘悸,寧可與惡魔廝殺,卻再也不敢與周軍交戰了。李景達衝到那裨將面前,仗劍怒道:“起來。”那裨將緩緩站起,神情茫然恐懼兼而有之。李景達抓住他的衣甲,大聲道:“重整軍馬,再殺回去。”那裨將道:“齊王,不是末將不遵你的軍令,你看看大家,還能再戰嗎?”李景達環視一圈,士卒們有的垂頭喪氣,有的呆若木雞,有的神色驚恐,有的瑟瑟發抖,有的更偷偷抹淚抽泣。喪失了鬥志,似乎行屍走肉一般。那裨將又道:“咱們一敗塗地,給打垮了,軍心也垮掉了。”李景達想不明白,兩萬軍馬居然敗給了兩千周軍,而且傷亡五千餘衆。憤懣、懊悔、震驚,怨恨諸情涌上心頭,不禁仰天怒嘯。

第二十五回第二回第十七回第五十回第二十一回第五十七回第十九回第四十四回第二十五回第六十三回第十回第六十七回第四十回第二十一回第四十六回第五十二回第五十二回第二十回第二十一回第五十五回第六十五回第五十九回第二十八回第三十五回第四十一回第四十二回第三十四回第四十六回第十九回第一回第六十五回第二十六回第三十回第六十五回第二十五回第五十五回第五十六回第十回第十三回第四十二回第六十三回第五十一回第五十九回第九回第二十一回第五十七回第四十九回第四十六回第五十九回第二十六回第二十回第二十九回第三十九回第六十二回第六十七回第二十四回第三十六回第十二回第十八回第四十二回第五十八回第五十回第五回第五十九回第五十四回第十一回第六十六回第五十三回第五十回第六十回第四十九回第三十回第四十三章第二十九回第二十三回第六十七回第二十回第四十九回第三十八回第二十九回第七回第八回第五十五回第二十五回第二十九回第三十五回第四十二回第四十二回第四十五回第三十三回第十六回第五十六回第二十二回第二十九回第三十二回第五十八回第六十五回第四回
第二十五回第二回第十七回第五十回第二十一回第五十七回第十九回第四十四回第二十五回第六十三回第十回第六十七回第四十回第二十一回第四十六回第五十二回第五十二回第二十回第二十一回第五十五回第六十五回第五十九回第二十八回第三十五回第四十一回第四十二回第三十四回第四十六回第十九回第一回第六十五回第二十六回第三十回第六十五回第二十五回第五十五回第五十六回第十回第十三回第四十二回第六十三回第五十一回第五十九回第九回第二十一回第五十七回第四十九回第四十六回第五十九回第二十六回第二十回第二十九回第三十九回第六十二回第六十七回第二十四回第三十六回第十二回第十八回第四十二回第五十八回第五十回第五回第五十九回第五十四回第十一回第六十六回第五十三回第五十回第六十回第四十九回第三十回第四十三章第二十九回第二十三回第六十七回第二十回第四十九回第三十八回第二十九回第七回第八回第五十五回第二十五回第二十九回第三十五回第四十二回第四十二回第四十五回第三十三回第十六回第五十六回第二十二回第二十九回第三十二回第五十八回第六十五回第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