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受傷回到均州後,租賃了均州城廂軍的馬車,幫忙運送各個村寨到均州城的鄉親,租賃當初已經簽訂了契約,剛開始三個月官府是全額補貼,廂軍直接給錢,王磊每個月可以拿12兩銀子的餉銀。
三個月過後,官府只給一半六兩銀子,半年後待得線路成熟之後就只給三兩銀子了。但是允許王磊收費經營,也就是運送一個人收若干銀子。王磊雖然腳壞了,不過這人頭腦也算靈活,先是找到了均州城內的一些大店鋪,請他們做一副較大的廣告,貼在馬車身上,這樣一來,凡是他跑過的地方,坐過他的馬車的人都知道了這些店鋪的名聲,這些銀子雖然不多,不過馬車可以貼兩面,折下來一個月倒是多收了二兩銀子。
當然,別家也想有樣學樣,問題是他家的馬車生意最好,跑的地方最多,當初還有些人因爲這些地方偏僻不願意去,現在效益出來了想跟王磊搶生意,可這村落的鄉親都已跟王磊熟絡透了,往常寧願多等一刻鐘也不願意坐別人的馬車。
久而久之,這條線路就成了他王磊的專線,別人也只有瞪眼紅的份上了,用強的吧?可別忘了王磊是均州軍出身,均州軍向來護短,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夠。
車身廣告的效果越來越好了,一般的店鋪都願意找上門來,特別是均州鐵器鋪和葛氏裁縫店這兩家金招牌,從鄉下上均州的農夫、鄉親除了湊熱鬧外,順帶賣了鐵器,手裡踹了銀子的還可以扯幾塊布,甚至買一套合身的衣服。
除了這個大的廣告外,還有一些小的單張廣告,王磊也要了一些放在馬車上,在單張廣告上籤上了他的名字,然後分發給這些農夫和鄉親。
這些人拿了他分發的廣告到了店裡,可以憑藉廣告給一個優惠的折扣,這些店鋪最後又根據這些廣告的效益給王磊一些小回報,雖然不多,但也勝於無。
最大的收入還是來自運費的收入。王磊每天趕早出門,然後在各個小村落去繞圈圈拉生意,去程免費,回程自然就要收費了。
經過一年多的發展,收費也逐漸變得成熟,再說手裡銀子多了,也不在乎這些小錢。這樣一來乘車的人還是不少,王磊的車技很好,再加上均州、房州的主幹道的道路已修好。馬車跑在路上顛簸很少,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想出去見見世面的也有不少,王磊一個月辛苦跑下來總有七八兩銀子收入。
上均州城逐漸成了他們的時尚,鄰里之間若還沒去均州城內,見過世面,倒不好意思跟人說話了。
這樣一來,收入不但沒有比以前減少,甚至還有多餘。王磊倒想擴張一下生意,只是苦於沒有熟絡的幫手,請一個幫工倒也容易,只是王磊一直擔心引狼入室,寧願自己辛苦多跑幾趟,也不敢請人。
王磊車技好,人也善良,一些熱心人見他單身一人,就幫忙張羅着他的親事,王磊孤寡一人,嘴裡說得雖然不好意思,但心中卻熱乎乎的。
畢竟是腳壞了,走路不盡方便,均州、房州的小娘子這兩年來見識多了,眼界也高了不少,如此拖拉找了半年也沒找到一個。
直到有一天,一個熱心的大嬸子給他介紹了一個遠房侄女,也就是胡老頭的大女兒胡杏兒,胡杏兒喜歡他的忠厚老實,雖然只見過幾次面,卻也同意了。
王磊這兩年雖然賺了不少銀子,可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可不少,他們有些人跟自己一樣,因爲受傷退役回來,生活是不愁吃不愁喝的,只是到底有些不方便,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們也常常聚在一起,王磊比較豪爽,錢化得自然不少。
不過,事關自己終生大事,王磊還是把餘下的銀子取出來,又找各路的弟兄們湊了一些,這些人聽說有喜,恨不得連撫卹也掏精光。王磊把均州城內大小特色禮物都買上一些,足足轉了兩大包袱,他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然也不需要什麼請示兩老,心中暗下了決定,只要胡老頭同意,立馬把婚事辦了。
王磊也不請媒人,只是讓大嬸子幫忙,就這樣魯莽的直奔小村寨,兩人足足走了兩天時間,纔來到這個靠近鄂州的小村落。
眼看女兒年紀大了,胡老頭到底也是有點着急,小村寨不同外面,就那麼幾個人,年輕的後生也就這麼幾個,胡老頭看在心裡,卻一點也不爽。
不過看到王磊腳壞了,又擔心女兒跟着受苦,無論大嬸子說什麼也不肯同意,王磊心灰意冷,以爲緣分就這樣絕了。
想不到當他要返回均州時卻碰到了意外,這白虎湯吆喝着收購糧食,可惡的是收購價低得很,王磊對官府的文書熟悉得很,明知道官府已規定了收購的價格,想不到白虎湯膽子還這麼大。
難道還真以爲山高皇帝遠不成,王磊自然不服氣,於是把官府的通告給大夥說了一遍,並且保證給他們找來糧商,按照最低三兩銀子的價格收購。
這人都是衝着錢去的,看到價格足足高了幾倍,大夥都同意了。
若是往年,白虎湯也能耐下心等王磊走了,才折騰這些沒見過世面的老農,可是今年剛攀上了一棵大樹,想要在主子面前立大功,於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子,要來了幾十人準備要挾,想不到王磊膽子這麼大,竟然煽動老農跟他作對。
“王磊啊,好事多磨,你也別怪老頭謹慎。”胡老頭在小村寨裡有些威信,王磊帶來的禮物又多,大夥聚在一起,熱鬧起來。
“老丈人,小婿不敢,”王磊經常泡在酒罈子裡,別人都喝得差不多了,自己還是精神得很:“蒙老丈人不棄,小婿日後一定會好好對待杏兒。”
“老丈人若願意,請跟小婿一起到均州。”王磊繼續道:“小婿以前是孑然一人,在均州有一處房子,每個月也能賺十幾兩銀子,足夠咱們一家人生活了。”
胡老頭一聽,心熱呼呼,對王磊就更加滿意了,不過卻搖頭道:“老頭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也懶得出去,不過你若真有心,把杏兒的三弟衚衕帶出去。”
“這麼大的人了,呆在家裡也不是辦法,別到時連媳婦也娶不上。”
王磊大樂,連忙點頭道:“老丈人請放心,小婿正想尋一個幫手,準備多跑一趟車,三弟若是願意,我給他張羅好,就等熟悉後便可以上手了。一個月多不敢說,三五兩銀子絕對可以保證的。”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胡老頭眼睛有點溼潤了,一個月三五兩銀子,在他眼中可是一筆天文數字,想不到這個女婿雖然腳瘸了,但心卻是熱的。
更重要的是能賺銀子,能養活自己的女兒,這已經足夠,即使他瘸了腳又怎樣呢?胡老頭心情大悅,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王小虎的酒店這兩年也見漲了,不過親姐監管嚴格,多少還能控制,不過現在機會來了,再加上王清惠也在一旁和小娘們聊天跳舞忙乎着呢。王小虎還不使勁喝,他畢竟年紀還小,喝了一半就倒下去了。
要知道王磊帶過來的都是均州的烈酒,一般人想買還買不到,若不是他還有一些關係在均州,可沒這麼容易買到。
王清惠喜歡這淳樸的民風,大夥吃飯、喝酒、唱歌,最後圍着火堆跳舞,王清惠剛開始時還謹慎一些,後來也跟着一幫小娘子們跳起舞來。
小村寨離鄂州不遠,但又遠離江邊,位於山谷之中,即使山谷鬧翻了天,也沒有人會投訴,也沒有人會報警。
此時,從山丘之上往下看去,可以看得出山谷之中火光點點,猶如天上的星星。
王清惠在後宮,行爲向來端莊,然而她又是一個開朗的女孩,今日混在這無拘無束的淳樸的鄉親之間,算是徹底暴露了她的本性。
突然,一個急促的腳步聲來到她身邊,護衛隊頭領把她請到一旁,低聲道:“小姐,外線的兄弟發現了不少人向這裡包圍過來。”
王清惠東西雖然吃了不少,可是她一個女孩子倒沒有喝酒,王清惠一路上念念不忘的就是抓拿幾個強人耍,一聽到還有人敢過來,高興問道:“有多少人?都是些什麼人呢?”
護衛隊頭領頭都大了,擔心道:“小姐,對方大概有三百人,都是手執武器,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是士卒假扮的強人,只是對方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的行蹤,所以毫無忌憚。”
“小姐,不如我們趁對方還沒有來到,悄悄撤離這裡。”
王清惠行事向來果斷,她在後宮經過的事也不少,皺了皺鼻子,道:“少爺呢?”
頭領搖了搖頭,小心翼翼說道:“少爺喝酒了,在下沒叫醒他。”
“用水。”王清惠有些憤怒:“一定要把他叫醒。”
“小姐,你看我們是否離開?”護衛隊頭領固執的低聲道:“對方顯然是衝着這個小山村來到,而且人數又不少,在下認爲沒必要做無謂的抵抗。”
王清惠剛想說話,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清惠妹子,快過來吃點烤肉,這肉烤得不錯。”
女人之間總有無數的話題,經過短暫的相處,王清惠和小山村淳樸的村民已打成了一遍,搖頭道:“這事說到底咱們也有份,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天,而且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這些村民遇險而不救。”
“兄弟們這麼長時間刀不出鞘,是否都沒力氣拉弓提刀了?”
頭領明知道是激將法,不過還是憋紅臉,道:“小姐,大帥臨死前曾經讓我們發誓,一定要照顧你們的安全,在襄樊時弟兄們已經失責,懊悔不已,這次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小姐和少爺的安全。”
“好了,好了。”王清惠搖頭道:“叔叔也知道這是侄女的玩笑話,這兩三百人,小女子還沒看在眼裡呢?”
“跟過來的那幾個禁軍,他們怎樣?”王清惠問道。
護衛隊的頭領這才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當不得用處,他們能守住白虎堂這夥人就差不多了。”
“小姐,如果在下沒想錯的話,這些人恐怕都是鄂州過來的蒙古漢軍。”護衛隊的頭領原來也是王堅的一名小將,雖然現在有了一定年紀,不過見識反而增加了:“傳言北方大旱,韃子連蒙古騎兵也喂不飽了,只好容忍這些蒙古漢軍到處就食。”
“這些想必是鄂州的蒙古漢軍,今年均州、房州等地糧食大豐收,他們肯定是聯繫了當地的糧商或地痞,讓他們幫忙收購糧食,然後再派人在夜間潛伏過來把糧食運回去、”
“只是沒料到官府還會規定糧食的收購價格,更沒料到會碰到我們這些人。”
“小姐,少爺帶過來了。”說話間,一箇中年的護衛來到跟前,在他手中拿的是醉醺醺還沒醒過來的王小虎,不過王磊卻跟在後面,他憑藉自己的預感,彷彿知道了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蒙古漢軍來了。”王清惠淡淡說道,說話之時卻看了一眼王磊,擔心他會害怕得跳了起來。
王磊雖然受傷,但是膽子還在,酒量也還在,聽了王清惠的話並沒有什麼反應,遲疑了片刻,問道:“確定是衝着這小山村過來。”
護衛隊的小頭領點點頭,道:“約莫還有半個時辰,要不是我的人發現得早,恐怕這裡早就成了廢墟。”
“不過,對方來意非常明顯,怕是衝着糧食而來。”護衛隊的小頭領把情況給他說一下,看他如何選擇。
“白虎湯已被咱們扣留了起來,還有他身邊的那些人,查出來了,也是韃子的蒙古漢軍冒充。”王磊雖是大婚,不過重要的事還是一清二楚:“按照蒙古人的性子,恐怕不會罷休。”
“現在鄉親們又醉成一團,沒有喝醉的只有一些婦孺,這該如何是好?都怪王某魯莽了,這次就算是拼了老子這條賤命,也要跟韃子糾纏,好讓鄉親們逃過這一劫難,他日張大人必然會爲老子報仇。”
“王兄弟言重了,”王清惠安撫道:“蒙古漢軍人數雖多,可是奴家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你趕緊找幾個熟悉地理膽子較大的鄉親過來,奴家有事要吩咐。”
不一會兒,胡老頭身後帶了一些後生過來,這些人半醉半醒的被冷水澆了一個透。
“女英雄,請救救鄉親們啊。”胡老頭大喜變爲大悲,眼看就要遭殃:“這些都是膽子大的好兒郎,對附近的地理也頗爲熟悉,女英雄有事儘管吩咐,若能保住胡家村,老頭就算是命也捨得啊。”
王清惠此時徹底冷靜下來,她原本就是一個好強的女子,現在又是衆人的主心骨,吩咐道:“胡老爹,你馬上帶領鄉親們到附近隱蔽的山上去,記住不要發出聲音,也不要帶走任何東西,要不然就遲了。”
胡老頭聽到王清惠說得嚴重,趕緊離開。
“王將軍,你帶領這些熟悉地理的鄉親前往狙擊蒙古漢軍,記住不要和他們硬碰,保住性命要緊,萬一這些蒙古漢軍攻進村寨,也不要理會,就讓給他們進村,保住性命要緊。”
“那小姐,你和少爺呢?”護衛隊頭領擔心問道。
“呵呵,不要擔心我們的安全。”王清惠笑道:“奴家還有貼身的王大叔和王二叔,蒙古漢軍想突破王將軍你的狙擊,恐怕也不容易,就算是突破了,我們兩姐弟也不是吃素的,殺幾個人還不容易。”
護衛隊頭領還要猶豫,王清惠板起臉道:“怎麼了?難道本小姐說話已經沒有用了嗎?”
“不是,不是。啊。”小頭領只好告辭而去,王清惠讓貼身的護衛扶住王小虎,然後在王磊的帶領之下來到一間簡陋的小石屋,守衛這些石屋的是跟從過來的禁軍,對於王清惠安排的這項任務早已不滿。
不過王清惠畢竟是皇太后的人,他們縱使吃了豹子膽也是敢怒不敢言,再說把這兩人伺候好了,說不定回去之後又是大功一件。
“白虎湯是嗎?本小姐問你一句話,你就給本小姐回答一句話。”王清惠看着眼前一臉不服氣的白虎湯:“若是有半句多餘的話,本小姐就要了你的狗命。”
白虎湯冷笑道:“怎麼了?後悔了吧?老子忘記告訴你了,將軍今晚就會派人過來取糧食,到時若沒有糧食,不知道來人會不會發怒呢?”
“好你一個白虎湯,果然跟韃子有勾結。”王清惠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和韃子有勾結的人,當初她被困襄樊多年,就是因爲韃子的原因,不過還是強忍道:“看來韃子也真不長眼睛,怎麼就找到了你這樣的無能之輩。”
“老子無能,哈哈,老子無能。”白虎湯狂笑道:“老子就算是無能,也比你們要強。大元朝數十萬大軍虎視眈眈,大宋的江山遲早都是大元朝的天下,你們若是識趣,老子還可以代你們求情。”
“不過嘛,像你這麼漂亮的姑娘,自然要從了老子,老子日後自然會對你好。”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把白虎湯抽得轉了半圈,只見王清惠黑着臉:“看來還真有人嫌命長,本小姐問你,你說的將軍是誰?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人背叛了祖宗投降了韃子?”
“哼。”白虎湯冷哼一聲,然後就不再說話。
“看來留你也沒用,還不如殺了。”王清惠今日是死了心要弄一個究竟,嚇唬道。
白虎湯明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反正就是閉口不說話,他料想對方是想從自己身上掏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王清惠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淡淡說道:“王大哥,幫小女子把這隻老虎的左手給砍了。”
“這個?”王磊略微猶疑,馬上接過短刀,他這兩年雖然很少見血,但並不代表他就怕了。
白虎湯臉色瞬間發白,求饒道:“女英雄,你就放過我吧,我說了就只有死路一條啊。”
“不說死得更快。”也不知道王清惠一個女子,怎麼就變得如此冷漠。
白虎湯猶疑之間,卻聽到王清惠嬌斥道:“還不動手。”
白虎湯見王清惠不像說謊,心中暗罵了一聲“天下最毒婦人心”,“噗通”的一聲跪了下去:“女英雄,饒命啊,我說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