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的話顯然說出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心中想法,只不過他們礙於某些方面不便明說罷了。
聞言,李世民首先冷笑一聲道:
“克明啊克明,我本以爲你爲人處事深沉可依,斷斷不會和知節他們一起胡鬧亂事,可是沒想到你今日竟會因爲一己私仇而去向尹國丈肆意挑釁,你可知此事極有可能給我們帶來很多麻煩嗎?”
話音一落,杜如晦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殿下所言極是,克明知罪,克明知罪!”
這下,李世民心中不忍,微微一揮手,便讓衆人全都站起身來。片刻後,他重新正色道:
“各位,多餘的話不用世民多言,總之現在乃是非常時期,你們在外的一言一行全都代表着我這位新太子和我們的所有人,你們可都記住了嗎?”
當下,衆人點頭不止。程咬金和尉遲恭一心惦記着朱燦的事情,急忙又向李世民請示對於朱燦和鄭阿生等人的安排。
李世民心中一時別無他法,只好皺眉道:
“就依克明所言,此事暫不告訴二郎,讓他們師徒全力養傷再說。另外,克明,你和無忌這就去東宮找玄齡,他還在那裡留守設法打探消息,你們三人聚在一起後定要設法打探到刑部牢獄中的事情,若有消息,便即刻回來稟報於我。”
“是,殿下。”
一聲答應,杜如晦和長孫無忌匆匆離開秦王府去了。
這二人離去後,李世民和程咬金等人一直站在庭院內,此時,衆人雖然擔心朱燦的傷勢,卻因爲惦記着御醫的囑咐而沒有進屋打擾,直到這日午後,房間中忽然傳出朱燦的輕微叫喊聲,衆人心中一動,這才‘呼啦’一聲蜂擁而入。
“二郎!二郎你感覺怎樣?可還好嗎!”
“來人,盧涯,速去呼喚御醫前來探視!”
“是,殿下。”
眨眼之間,一間尋常的臥房之內擠滿了人,李世民、程咬金、尉遲恭等人個個圍靠在牀榻之上,使得正躺在牀上的朱燦頓感一陣光線暗淡。
此時距離昨日在長安城外已經過了大概一整天時間,在此期間,朱燦因爲傷勢頗重而一直昏昏沉沉,就連一路被擡到秦王府及被御醫匆忙療傷的事情都完全沒有印象。
再度醒來,朱燦微眯的雙眼緩緩睜開,其中並無任何神光和顏色。恍惚間,他彷彿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直到現在依舊處於迷濛之中。
昨日冒着暴雨離開長安城,一路追趕雪娘子,在那塊巨大的山石下聽雪娘子講述她心中的一段段仇恨,乃至於最後與雪娘子雙雙受傷,但卻拼命擊殺了李建成,這一幕幕畫面在朱燦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回顧着,使得他始終遊離於夢鄉和現實之中。
“師傅!師傅你在哪裡,你可還好嗎!”
終於,朱燦的意識迴歸現實,從睡夢中驚醒的第一時間,他便猛地想起昨日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而此時的雪娘子大概還在身受重傷吧。
慌亂中,朱燦掙扎着要從牀上起身,卻被李世民等人連忙按了下去:
“二郎!二郎莫急,你師傅此刻已經
脫離危險,她正在另一間房間裡養傷,你放心,有宮裡的御醫在,你們師徒全都不會有事的,你現在只管自己養傷,切不可碰開了傷口。”
不說還茫然不知,被衆人這一提醒,朱燦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此時也身受重傷,而且傷勢難愈,當下他只覺得肩膀處、大腿處、胸口處全都有一陣陣劇痛傳來,幾乎會讓人疼到昏迷過去。
“程叔叔,尉遲叔叔……是你們?”
眼前一陣飄忽,朱燦終於看清了牀榻周圍的衆人,他很快想明白之前是這些秦王府衆將將自己師徒救出,而且這樣看來,雪娘子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正當朱燦想要暗自舒一口氣的時候,他忽然間又見到李世民。
“秦王殿下!是你!”
這下,朱燦似乎又有些焦急起來:“殿下你聽我說,我師傅雖然乃是前朝後裔,她入宮行刺皇上也確是事實,不過還請你念在二郎的一絲功勞之下放他一馬。殿下你放心,只要假以時日,二郎定有辦法勸服師傅,令她永不再與大唐皇室作對,還請殿下開恩!”
朱燦慌不擇言的一段話令衆人大吃一驚,程咬金等人原本不知情,可是此時一回味朱燦話中意思,頓時便明白了什麼。在場中只有李世民和尉遲恭對此事有所先知,當下不由得齊齊皺眉,心想這樣看來,之前長孫無忌的推測果然是正確的了。
一聲嘆息,李世民心中糾結,不知說些什麼,一旁的尉遲恭急忙笑道:
“二郎說錯了,你要記住,從今以後殿下便已是當今太子,可不能再稱呼爲‘秦王殿下’了。”
“太子……對了,原來玄武門之變早已完了……”
朱燦又一次迷迷糊糊道。
此時,衆人眼見朱燦重傷在身,又有些精神恍惚,不由得十分擔心。
片刻後,被延請到秦王府的宮中御醫已經趕到,李世民、程咬金等人急忙讓開牀榻,請御醫爲朱燦診治傷勢。
朱燦這次受傷不輕,雖然傷勢都不在要害,但因爲昨日拼命奔馳導致失血過多,再加上處理不及時,所以傷情極其難以復原。那位御醫趕來後,先是忙着看了看朱燦的脈象,繼而又在朱燦的傷口上胡亂撒了些金瘡藥,最後纔開出一件模棱兩可的方子,吩咐秦王府下人去按方抓藥。
見此情景,別說朱燦,就連李世民、程咬金等人也都看得茫然搖頭,心想這御醫徒有虛名,眼見是對朱燦的傷勢感到無可奈何了。
“殿……殿下,”
片刻後,那御醫迴轉身來,向李世民戰戰兢兢道:
“這位公子爺受的傷實在極重,臣已按照內用外敷的方法給他徹底清理了一遍,不過現在看來情況還是有些不理想,臣斗膽說一句,殿下只怕還是要做好一些心理準備吧……”
這御醫話音一落,衆人無不大怒,程咬金正要指着鼻子罵,不曾想一旁的尉遲恭率先將其一腳踹翻,口中暴怒道:“奶奶的,什麼‘做好心理準備’!世間原無那麼多重傷之人,只是被你們這幫無能庸醫一個個誤診了,所以纔會死傷那麼多人命!你給老子滾,老子就不信了,二郎這小子
當日連我的重傷都能治好,反倒救不過自己來嗎!”
那御醫顯然是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壞了,他本不知朱燦是何許人也,不過是昨日忽然間被新太子李世民派來這裡當差罷了,原以爲是一次巴結新太子的機會,卻不曾想受傷之人難以醫治,而且再看李世民等人的反應,顯然此人的地位十分不低!這樣想着,心中不由得爲自己的前途擔憂起來。
“殿……殿下恕罪,是臣無能,還……還請殿下另尋高賢,臣有愧,臣有愧……”那御醫急忙跪倒在地。
見狀,李世民眉頭一皺,將其扶起道:
“胡御醫不必自責,昨日是世民冒昧相邀,既然如此,這就請胡御醫回宮去吧。你放心,此事不與你相關,來日世民自有重謝。”
“臣不敢,臣不敢,謝太子殿下。”
胡御醫頭也不回地匆匆忙忙離去。
此時,程咬金和尉遲恭卻雙雙來到朱燦牀前,程咬金雙眉倒立,指着朱燦罵道:
“臭小子!少在這裡裝死!有種的就自己起來給自己治傷,治傷之後不是還要喝你的那什麼‘大補血湯’嗎?老子這就吩咐處默給你弄去!”
經程咬金提醒,尉遲恭也反應過來,他這就吩咐秦王府下人去找來一盆炭火、一些乾淨絲綢,再令人安排沸水、短刀等物,總之就與當日在將軍府爲他治傷時一模一樣。
安排已畢,尉遲恭也不多說話,這就將一旁的程咬金推開,看樣子,這黑炭頭竟是想要依葫蘆畫瓢,按照當日的模樣自己動手來給朱燦治傷。
“喂!敬德你瘋了!你想要了這小子的命不成!”程咬金一聲怪叫道。
“那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尉遲恭先是回頭瞪了程咬金一眼,緊接着便隨手將一柄短刀放在那炭火之上燒紅,另一隻手則小心翼翼地解開朱燦肩頭的衣衫。
世間所有事情無不是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此前尉遲恭自以爲當日朱燦爲自己治傷的手段也沒什麼了不起,自己完全可以學着來,然而,一等到他動手,便不由得兩眼一抹黑,額頭上滿是大汗,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身後,李世民衆人原本是齊齊秉着一口氣,忽然間他們見到尉遲恭顫抖的手將那柄短刀滑在朱燦完好的肌膚上,便不由得齊齊驚呼了一聲。這樣一來,朱燦的舊傷不好,反倒是添了些許新傷了。
“敬德,你還不住手!”
一聲驚呼,李世民等人齊齊驚叫起來。
而此時的尉遲恭更是滿臉通紅,急忙縮回手來,同時死死捏着那柄短刀道:“奶奶的,這東西看着容易,其實簡直比老子使馬槊來要來得難!”
經歷了衆人這一番大呼小叫,朱燦就算想繼續迷離下去也不可能了。
當下,只見他緩緩回過神來,雙目一轉,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勢,繼而再看看眼前手握着短刀手足無措的尉遲恭,不由得悠然一笑起來:
“呵呵,尉遲叔叔,看來你的郎中手藝實在是不怎樣啊。依我看,日後不如就由二郎來教你治傷,也好報答你教我的‘奪槊三式’如何?”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