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八月的雷雨,迅猛狂躁。
前一刻晴空萬里,下一刻,冥城的上空佈滿厚實雷雲,落下豆大如珠的雨粒。
郊外的一道小徑,人跡稀少,偶爾打下的幾道驚雷,還是照亮了一支正在歸城的商旅。
“怎麼這條路這麼難走。老顧,還有多久才能入城?”
泥路鬆爛。
商旅的最前端,四名赤露上身的肌肉大漢擡着一頂千斤重的豪華坐轎,穩步前行。
坐轎上,五十來歲的唐邑身穿華麗服飾,庸懶地半躺着。
不知道是否真的是過於庸懶,唐邑連抱怨的話,都快速含糊,咬字都懶得清晰。
坐轎旁,一位老者並排而行。
老者名叫顧清明,帶着一副年邁的佝僂身軀,腳步卻異常輕盈,雙腳穿着的布鞋,只有鞋底沾滿稀泥,鞋面亮麗如新。
聽到唐邑的詢問,顧清明凝望着前方,不快不慢地迴應道:“老爺,怕不是一時三刻的事啊。”
唐邑也跟着隨意地望了望前方,一臉不屑,“看來,確實如此。”
話畢,唐邑再也沒有把注意力留戀在看不見的黑暗之中。
因爲,走路陷入淤泥之中,確實不適,但已經習慣了好個多時辰,走起來,都成了自然,泥路便是算不上難走,而道路之所以難走,是青鸞殿的再度開啓。
上古遺蹟,上古時代留下的偉大產物,裡內蘊含着無數絕跡的丹草,高深的功法,甚至是上古神兵。
大邢國自建國千年,發現大大小小的上古遺蹟共十多處,每每遺蹟同一時間開啓,都會吸引數以萬計的修者前來尋寶。
一朝成就龍鳳,屍骨鋪遍河山。
上古遺蹟可以成就功名財富的同時,也讓無數修者用鮮血來印證兇險。
自古至今,又有幾人能夠從上古遺蹟安然走出來,十隻指頭都可以數得過來。
青鸞殿,是百年前冥城發現的又一處上古遺蹟,除了十六年前,顧清明帶着身負重傷的唐邑順利逃了出來,至今爲止,凡是闖入者,屍骨全都埋葬於青鸞殿中。
唐邑,一屆商人,當年的冥城首富,掙錢手段天馬行空,唯一的缺陷就是修爲低得可憐,只有人境第六重天。
人境,修爲最初始的階段,唐邑,也就被認爲一個有錢的廢物。
十六年後,青鸞殿再度開啓,自自然然,優勝劣汰,顧清明成爲衆人爭奪的對象。
“喂,老顧,你說,我們消失了十六年,冥城的人會不會對於我現在是人境第七重天感到驚訝呢?”唐邑有點不甘心,又懷着小期待地問道。
“不會,老爺在他們的心目中永遠是個廢物,所以,老爺不必擔心他們對你有所圖謀。”顧清明的回答相當老實。
唐邑“.....”
唐邑埋怨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們修爲高,看不起我這個修爲低的,不過老顧,你這次可要小心咯,可能他們這次的目標是你的寶貝外孫女,小心被人拐走哦。”
坐轎後方,除了二十來個挑着行李的清一色男僕,還有一個一手撐傘,一手空置的年輕少女。
少女的相貌算不上天資國色,也有幾分姿色,因走不慣泥路,她的步伐有點笨拙。
聽到唐邑的話,她更是有一種莫名的怒意,感覺被羞辱。
“死奸商,要你管,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韓楚楚怒聲喝斥道。
“楚楚,不準無禮。”顧清明立即出聲責備。
語氣就只有責備,沒有擔憂。
韓楚楚的實力,不需要顧清明有所擔憂。
“知道了,知道了,唐老闆是咱們的衣食父母,咱們應該尊重他。”韓楚楚略帶敷衍地道出一句不滿,不再說話,繼續跟着商旅前行。
......
路程,依舊遙遠,天氣,依舊惡劣,兩者都讓人心情煩燥。
忽然,一道落雷打落在商旅的不遠處,照亮了百米遠的黑暗,閃爍出百餘個騎着戰馬、手拿刀劍的山賊,正在快速奔至,停在商旅面前。
領頭的鬍鬚大漢肩上架着一把大刀,氣勢兇兇地掃視商旅一番,道:“在下百水寨二當家,克索爾,奉大當家的命令,請韓楚楚姑娘回寨一趟。”
商旅很平靜,似乎,這種事情沿途遇見多了,已然見怪不怪。
很快,唐邑從平靜的氛圍中,帶着一臉隨意的嘴臉,回覆道:“據我瞭解,百水寨雖是個山賊團伙,卻從來不做打家劫舍的勾當,就連十六年前青鸞殿開啓,都不曾動搖過,沒想到這次居然來混這趟濁水,二當家的,背後指使的人一定是給出了十分豐厚的條件,來,給我說說,是誰派你們來的?我現在的價碼是多少?”
克索爾不爲所動,刀尖指向唐邑,冷聲不屑道:“以唐老闆的修爲,根本沒有價碼可言,也根本不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唐老闆只要記住,把韓楚楚交出來,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真掃興!既然如此,韓楚楚,你還不出去。”唐邑旋即不耐煩地對韓楚楚擺動着手指。
“真窩囊!”
韓楚楚白了唐邑一眼,從商旅中走在最前頭。
她的手中還拿着從地中撿起了一根枯枝,順手一揮,在地上帶出一道深痕。
因爲距離唐邑較近,泥土準確地飛濺到唐邑的臉上。
唐邑鬱悶地抹去臉上的泥點,旋即怒聲大罵,“韓楚楚,你濺我幹嘛,你是濺他啊。”
韓楚楚卻悅快地嬉笑,“很簡單,因爲你賤。誰叫你自己離我比較近。”
“你...你...好你個韓楚楚,難怪十八歲了,胸前還是兩個小籠包。”
“死奸商,你說什麼,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給撕爛。”
“來啊,小籠包。”
“唐邑,唐廢物,你這個天下第一大廢物,祝你永遠是人境第七重天。”
.......
兩人開始肆無忌憚地鬥起小嘴。
克索爾一臉懵然,清了清喉嚨,發出了雄厚的聲響,“韓姑娘,你是要我出手帶你走,還是你自己跟我走。”
韓楚楚收回了心情,微微一冷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好!”
克索爾旋即提刀衝出,刀光一閃,揮出一刀。
刀是一把巨大的刀,有着數百斤的重量,在克索爾的手中,彷彿輕如鴻毛。
一眨眼的功夫,刀鋒將擋在面前的雨點一刀兩段,近在韓楚楚的眼前。
“有點意思。”
平淡無奇的一刀,隨着刀鋒越發逼近,韓楚楚感受到危險。
再怎麼說,顧清明也是用刀的強手,韓楚楚自小見慣顧清明的刀法,自然看出,這一刀,不平凡。
她果斷地選擇後退數步,避免與這一刀硬碰硬。
一根已經被雨水浸泡過的脆弱樹枝,不可能抵禦這一刀。即使韓楚楚知道自己的實力高於克索爾。
然而,韓楚楚安然避其鋒芒,握在手中的傘還是出現了一個小缺口。
克索爾佔得先機。
只是,一刀過後,克索爾奇怪地沒有選擇趁勝追擊,他擡起大刀,又架在自己的肩上,爽朗地笑說道:“韓姑娘,能夠避開我這一刀,果然有本事。”
韓楚楚也略爲讚賞地回覆道:“大塊頭,你也有點本事,可以讓刀碰到我的傘,不過,沒有下一刀。”
克索爾哈哈大笑,把刀架回至後背,收刀,“是沒有下一刀了,我打不過韓姑娘,在下就此拜別。駕!”
話音剛落,克索爾駕起馬揚長而去。
“我去,這麼坑爹!”
衆山賊愣了愣,緊跟着駕馬逃去。
“這就走了?”韓楚楚一臉懵然。
就這樣,一場無關緊要的比試就這樣落幕。
......
商旅再度前行。
走了半刻鐘,又出現了新的狀況。
商旅的上空,雨點驟然停下,但是落雷的芒光可以照亮前方落下的雨點,伴隨着雜亂的聲音,清晰明確。
“老爺,有人終於忍不要動手了,是個不入流的法陣。”顧清明平淡道。
唐邑同樣平淡地迴應道:“老顧,你作爲一個地境十二重天的巔峰修者,別耽誤太久了。”
“老朽明白,給老朽幾息便可。”
緊接着,顧清明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拔去了枝丫上殘留的枝葉,輕輕一揮,一道刀罡從樹枝上直飛射出去。
“碰!”
一聲擊碎玻璃似的聲響過後,空氣中出現了一道玻璃似的裂痕,快速蔓延。
一個呼吸的時間,空氣如同玻璃一樣破碎,雨點再度打落在商旅的頭上。
四周的花草樹木正在急劇搖晃,遠勝於風雨飄搖的姿態。
四周隱藏的人全都震撼了。
唐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接着站起慵懶的身軀,高聲呼叫道:“各位,不要再耍什麼手段了,浪費時間,我唐邑明天會在唐俯召開攻克青鸞殿大會,屆時請各位備好一人一萬兩即可。”
四周的花草樹木再一次急劇搖晃,立刻從中竄出數不清數量的黑影,飛奔回城。
很快,四周歸於平靜,顧清明苦笑地哀嘆道:“老爺,青鸞殿可不是個好地方啊,可憐那些還矇在鼓裡的人。”
當年的經歷,是一道不可痊癒的傷痕,顧清明每每一想起,彷彿置身於惡夢中。
唐邑也收回了一貫的兒戲,冷聲回話道:“有錢不掙白不掙,如果青鸞殿那麼好攻克,就不會屍骨成山。即使他們知道了怎樣攻克青鸞殿的方法,也不可能攻克青鸞殿,況且,不說出來,他們會陸續來找麻煩,還不如說了算。”
“老朽明白,一切都依老爺的。”顧清明沒有反駁。
他知道,唐邑好財。
也只有他知道,唐邑不是廢物,唐邑,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