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從未見過和善的大帥這般兇狠,數十名上將軍被懾住了,不敢隨意開口答話。
左將軍周習進怯懦嚥了咽口水,戰戰兢兢抱拳弱問:“不……不知何帥,是爲何事發怒?”難道不是因爲此人走之事?
“副寨內,上至將軍下至都護,五十八名將軍聯名血書。”指着被丟在地的那一張寫滿密麻墨字的奏件,渾身氣抖道:“自已看看吧。”
“是……是。”從未見何帥這般,好奇不已的數十名大將齊圍於拾信的左將軍身側,長伸脖項咕嚕細看。
“唉……”
“妙……極妙。”
“錯失良機,錯失良機吶……”
還不到三盞茶,看完的數十名上將軍婉惜恨拍大腿,閉眼哀悼這個原本屬於他們的大勝利。
“何帥,這個大皇子着實……着實……”周習進強忍住想要破罵的衝動,氣的渾身顫抖把信件交還給他,閉眼重嘆出一口氣。“如昨晚出兵,三十萬遼兵必死無全屍,汾水現已在我們手中了。”
“汾水?遼軍?”胸口大力起伏,何師道氣憤再把帥桌砸出另一個洞,咬牙咆哮:“不聽也就算了,竟然還把拒狼候吊綁於寨門示衆。”氣指直指帳頂破罵:“拒狼候爺從虎狼窩裡解救下十萬兵馬,奇木峰一把火燒的狼崽子鬼哭神嚎,就算是一頭蠢豬也不會去懷疑他是奸細,可這個周……”
“何帥不可。”見他要把名字罵出來了,諸將急急勸解:“何帥謹言,謹言吶……”
“謹言?”何師道氣揚手中奏件,現在副寨內的兵士全都爭相學唱拒狼候喪志之著,難道他周錦聖能把我百萬大軍全殺了嗎?
黃源趕來之時就聽到這句話,心臟跳卡於喉嚨上,急急揮簾邁進帥帳,眼見數十員上將軍皆氣憤難平立於帥桌前,額頭上的冷汗是嘩啦直流。出事了,聽到兵士在唱那段詩歌他就知大事不妙了,他這個傻外甥肯定又幹出什麼讓人吐血的事出來了。
頂着雙雙憤目,黃源心裡沒底走上前,對氣憤的何師道抱拳弱問:“何老,有……有軍情,爲……爲何不派人喚我呀。”
“哪裡有什麼軍情呀。”見這隻老狐狸的鼻子這麼靈,何師道隱了隱怒火,拾起自已的帥印往那一張奏信蓋下章,對跪了多時的信兵大喝:“就按將軍們說的做吧。”
“是。”被任命來前往皇都,信兵飛速把元帥含首的奏信寨入懷中,連招乎也不打便轉身離帳,八百里加急領着大批護衛往金陵狂奔。
睜大老目咕嚕凝看這一幕,黃源卡在喉嚨頭的一顆心差點從嘴裡跳了出來,明白定然是大事了。
“何元帥,你這是?”
“黃老。”送離信兵,何師道一張老臉拉的比馬還要長,壓下洶洶怒火道:“沒有什麼軍情,只是拒狼候被逼走了。”
“什麼?”從地上往上蹦,黃源驚詫莫名。“什麼時候走的?去哪裡了?他怎麼敢走?”
“爲什麼不敢?”何師道挑眉反問。
“爲……”駭懼的黃源老臉大愣,一顆心水裡來火裡去詢問:“何老何出此言吶,吾皇未有詣意,他怎可離開?”
“昨夜黃昏拒狼候率四萬兵馬大破汾水遼寨,隨後命兵馬伏於汾水東岸,自已連夜急蹄返回大皇子駐寨提兵。”講到這裡,蒼然搖了搖頭。“可大皇子見他單獨前來,不聞也不問指斥拒狼候是奸細,任候爺如何掙辯皆認爲他是在狡辯,毅然把他吊綁於寨門口未衆。”
刷的一聲,黃源一張老臉比溺亡多日的死屍還要白上幾分,心裡是仰天長哮,顫抖着老脣再問:“後……後來呢?”
“黃老你說呢?”抱起胸,何師道眯看眼前這雙發抖白脣。“拒狼候被如此遭賤,萬念俱灰下,悽悲辭去候爵、軍銜……”
“拒狼候爵、銜,是皇上親詔,大皇子無能力……”
“準了。”沒讓他把話說完,何師道結論道:“大皇子他收了拒狼候的玉令,和北行軍總管金印了。”
“不……”一瞬間黃源突然老了近十歲,踉蹌扶着帥桌,失神搖頭:“擅自收回皇上親詔雙印,這是謀……謀……”
“沒錯,他周錦聖要謀反了。”欺身上前,何師道知根知底怒瞪:“皇上是授命大皇子來向拒狼候學習,可這斯竟指手畫腳反倒命令起拒狼候來了。因他流有皇上血脈,所有人皆禮讓於他,可沒想這斯竟然自我彭漲,污衊候爺是奸細再前,吊綁在後,最後還敢擅自收繳雙印。”哼哼對前面這個老頭詢問:“聽說大皇子對黃老這個外公極爲尊敬,什麼事都跟黃老說。不知此事黃老是知還是裝不知呢?”
“闖禍了,闖禍了……”行將就木的黃源哪裡還能聽到他說什麼,臉白如屍、六神無主踉蹌顛出帥帳,他不該對大皇子透露皇上的隱喻,萬千不該啊。聽說這位拒狼候才二十歲上下,如此年少怎麼會有這麼重的心機?老辣之極的把大皇子玩弄於手掌之間,最後還要索他的命。天啊!到底這個拒狼候是什麼樣的人?怎麼能讓人背脊如此泛寒?
延安,古自有關中明月美譽,歷史有關於延安古城之事,說也說不盡,道也道不完。秦時明月漢時關,詩中所提的明月指的就關中首城的延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詞中所講也就是古城位卡之精絕。陝西地哉在這個世界被劃爲二,關中也被剖腹劃。西夏高祖當年只是秦國奉守西平的一方小吏,在奏末覆滅之時,趁亂偷得一杯羹,西夏高祖本是黨羌拓部,世居西平,自然知曉西平乃關中之屏障,河隴之襟喉,北控河朔,南引慶涼。所以奪襲了西平、興慶、蕭關、定州、保靜等,自立爲西夏高祖,自此關中便會一分爲二,分圖而治。
這個號稱自古葬皇上的風水寶地千百年來極不平靜,不管哪國不管哪代,所有皇帝都想把關中版圖納爲已有,可卻從來沒有一個能做到,此地的硝煙比北境更燒的更久,雖是溫火可卻隱隱透露殺機,特別還是在夏周和西夏這種緊張亂局之下,誰也不敢先動手。西夏在等,夏周在忍,金遼在覷。亂局是亂的讓人想理頭腦都至少打上百來結,反正不管怎麼樣,至少現在是平靜的,暴風雨前夕的平靜。
副寨距延安不遠,也就數十里路,於清晨離開的阿真終於晌午升起時抵達了延安府。
位於極其險峻重要的延安,不僅守的嚴,還關的特別的早,密密麻麻的巡邏兵士持着長矛,大批大批巡察各處犄角旮旯,混雜於衆匆匆來去的商路百姓之中。
滑壘進關城的延安,阿真牽馬遊走在聲聲喲喝的城內,訝異自語:“沒想到戰火的邊城挺熱鬧的嘛。”
在他印像裡,邊境的城內應該是人去樓空,狗不叫、驢不籲,滿地的丟棄紙皮果屑,然後吹來一陣陰風,捲起大堆雜物滿天飛舞纔是。可街道兩旁臉紅脖子粗聲聲喲喝的小貶們,來往急趕的牛車馬車,黑夜來襲前沿道點起的燈籠一盞映着一盞,盞盞相互輝映。我嘞個去!和預期空城相差了何只一萬八千里,十萬八千都有了。
“咕嚕,咕嚕……”
脖頸差點扭斷後,阿真才收回咕嚕眼珠,抱着餓了一整天的肚子,大步朝前面那串寫着“住了還想再住”的不要臉客棧邁去。
呃?走到這間“住了還想再住”不要臉客棧門口,他頓深深皺起疑惑眉頭,愣腦左右扭看,確定果然沒有小斯來接手中僵繩,才訥着老臉,鬱悶之極地親自動手把僵繩綁於棧門木杆上。
邊境的商旅都是過路客,匆匆的來急急的去,能打個尖都是奢侈,更別談是住店了。終日閒閒沒事幹的掌櫃打着哈切趴於櫃檯上,煩惱思考着該不該關店門,關店門後他要幹什麼?
踏進這間空蕩蕩連只麻雀都沒有的客棧,阿真訥悶走到櫃檯前喚道:“掌櫃。”
見有人來,店掌櫃改趴爲撐,打着大哈切瞟看站於前面的官倌,只見他滿臉風沙、滿身灰塵。僅一眼,掌棧便深知這是個緊急趕路的人。
“客倌有事?”既然是緊急幹路的旅人,那進來無非就是要打個尖,問題是廚火已滅了。
“有事?”聽到這句話阿真差點咬到舌頭,狐疑的雙眼四下瞟看了一下,皺眉詢問:“難道這間不是客棧?”
“瞧爺您說的。”店掌櫃手掌四下一劃。“不管從那個角度來看,都是間徹底的客棧。”
“我也是這樣認爲。”阿真點了點頭承認他說的對,可卻很是訥悶。“既然是客棧,你卻問我來這裡有事?”
“好吧。”講不過他,店掌櫃翻起白眼懶問:“官倌是打尖還是住店吶?”
“嗯。”弄對了序順,阿真很是滿意大腦門點了點,拍櫃大喝:“給我間上房。”
“什麼?”店掌櫃一愣?眨眼詢問:“官倌您……您要住……住店?”
“怎麼?”不明白這個店掌櫃的幹嘛露出副便秘表情,“難道沒上房了?”
“有,有!”猛地從椅上蹦起身,掌櫃歡喜地翻開空白好幾年的帳溥,刻不容緩道:“上房一天一兩銀子,不知官倌要住多久?”
“原來如此。”看到那一本空白的帳本,馬上領悟出掌櫃爲什麼反常了,訥笑道:“明早就走。”
“好吶!”愉快落筆寫下,店掌櫃喜孜孜道:“五兩押金。”
從懷裡掏出婷兒強塞給他的一疊銀票,阿真抿笑把最小額的一百兩遞給他道:“給我弄些吃的,還有準備浴水。”
“是是是是!”三年沒開張,開張吃三年。手握住那張鉅額銀票,店掌櫃連連躬身邀道:“貴客請隨小的來。”
“呵……”店掌櫃這副如中五百萬興奮勁,讓阿真鬱悶的心情緩解了不少,搖頭訥笑跟着他朝內棧大跨了進去。
“上搓搓,下洗洗,左揉揉,右……”沁脾浴桶過緣無力擱着一隻修長大腿,修長小腿肚子兩根蘭指拾着毛巾輕拭着。直到現在阿真肚子裡的鬱悶才總算消退的一乾二淨。邊境那一攤亂事,現在不關他的事,今朝有樂今朝笑,明日愁來趕明兒再往死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