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子怔了一下,隨即眸色微垂,彷彿在思量該如何答話。
嵐桃花卻是輕笑一聲:“無須找什麼說辭,連鳳黎淵那等清雅之人都會騙我,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蕭世子當即兩眼一挑:“祈王能與小爺相比?”
嵐桃花委實不願潑他冷水,但見他這般狂妄姿態,着實礙眼,便道:“你風流成性,滿口胡謅,你還比不上他!”
蕭世子嗆咳一聲,桃花眼裡本是要冒火,但眨眼間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勾脣一笑。
嵐桃花瞪他,他卻挑着眸子將嵐桃花打量好幾眼,才媚聲道:“小爺倒是喜歡你如以前那般與小爺冷嘲熱諷。說來,你在小爺面前裝深沉,着實令小爺陌生得緊。”
嵐桃花眸色微動,不言。
不知這廝是否是刻意說反,刁鑽之性才應是她裝出來的,深沉與冷硬,才該是她嵐桃花的心性。
聲名狼藉,不過是她自吹自擂故作而來的結果,刁鑽蠻橫,不過是未掩飾真性子的法子,她嵐桃花,實則卻是戴着刁鑽痞女的面具,在細細的將身邊所有人的性子與言行收於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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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她,不過是在暗裡窺人。
一路上,二人未再言話,僅是馬車行至相府大門,嵐桃花方下得馬車來,蕭妖孽卻是跟着跳了下來。
嵐桃花轉眸望他,他卻是笑盈盈的迎上她的目光,眸中魅惑流轉。
嵐桃花勾脣一笑,他愣了愣,待回神時,便見嵐桃花已是扭頭回去並往大門邁了步子。
他面露一絲喜色,以爲嵐桃花定是不抗拒他入府提親,奈何踏步剛跟至相府大門前,卻不料嵐桃花兩腳剛入大門後便頭也不回的拋下了一句話:“將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蕭世子給老孃擋住!”
相府的守門小廝們倒是雷厲風行,當即閃身上來擋住蕭世子。鄙視,蕭妖孽前腳剛擡至半空,未曾落下。
衆小廝紛紛將目光集中在他那隻擡至半空的腳,衆目睽睽之下,蕭妖孽尷尬一笑,只道:“你們小姐倒是頑皮,竟給小爺開這玩笑。嘿,你們無須當真,她今兒本就是邀小爺前來,故意給我使絆罷了。”
說着,半空的腳一落地,另一隻腳又要往前。
“小姐命我們擋住您,世子爺還是請回吧!”一衆小廝堅持,目光再度落到了他的腳上。
蕭世子眼角一抽,故作淡然的抽出腰間的墨扇瀟灑翩翩的搖了起來:“剛纔不過是個玩笑,小爺未有入府之意。”
說完,轉身便走,待他優雅上得馬車離去後,衆小廝這才惡狠狠的瞪着那遠去的馬車,其中一小廝恨恨道:“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一瞧那廝硬要跟着我們小姐的神情就遭惡!”
“哼,蕭將軍家的人,可都是耀武揚威的。今兒見這廝做作之樣,還真想揍他!”
“蕭將軍的兒子你也想揍?也不怕給相爺惹麻煩!”
“……”
時近黃昏,嵐相才歸來。
彼時,嵐桃花已在相府大堂等得滿心焦急。
再過不了多久,宮門便要關了。她今日離宮這麼久,也不知事態是否有變。
待見嵐相回來,嵐桃花眸色一鬆,忙拉着自家爹爹與堂內相商。
大堂內惟獨她與自家爹爹,堂門也*,氣氛隱隱沉悶壓抑。
嵐桃花率先替自家爹爹倒了一杯清茶,隨即掃了一眼他滿面疲憊之色,不由將茶盞遞到他手裡,放緩嗓音道:“爹爹先喝口茶,緩緩。”
嵐申接過茶盞飲了幾口,才問:“你今日怎出宮了?是皇上許你出來的?”
嵐桃花亮了亮太子的玉佩:“我憑太子的玉佩出宮的。”
嵐相臉色微微複雜,半晌才道:“日後少於太子接觸。太子並不是你能應付之人。”
嵐桃花點點頭,話語直入重心:“今日皇上宣爹爹入宮,所爲何事?”
嵐相面色頓時凝重,“你入宮本是呆在瑞國太子身邊,也該知曉他中毒了吧?”
“嗯。第一個發現他中毒之人是我。”嵐桃花如實道。
憶起今早的措手不及,她便是現在都記憶猶新。
嵐相嘆了口氣,道:“聽皇上說,瑞國太子所中之毒是閻羅散,連醫怪那老頭都沒把握配出毒來。”說着,嗓音稍稍一頓,話語低沉嚴謹了一許:“瑞國太子不可在君國出事,是以,依皇上之意,若是能替瑞國太子解毒,便是最好,若是配不出解藥來……”
嵐桃花的心稍稍一提,按捺神色,故作淡定的問:“配不出來要如何?”
嵐相轉眸望她:“此事茲事體大,越少人知曉越好,你最好還是莫要問,免得此事殃及到你。”
“一旦爹爹受殃及,嵐家豈有不滅之勢?”嵐桃花的嗓音略微有些沉雜。
她自然明白知曉的事越多,就越容易喪命,更何況,還是皇帝與權臣之間秘密商談之事。
只不過,嵐家早已被人視爲了眼中釘,一旦事態敗露,便是老皇帝有心保嵐家,但江山與忠臣的取捨間,他定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江山。
是以,嵐家若是想要倚靠君王,怕是沒戲,惟獨自救,方可脫險。
嵐相神色波動,半晌才略微疲憊的扶額嘆息,妥協般道:“皇上今日召集幾名權臣貴胄於御書房相商,稱一旦瑞國太子性命堪憂,便殺之。”
嵐桃花心一顫,臉色驟然沉了一分。
皇帝此舉,無異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正想着,卻聞自家爹爹又道:“依照聖意,便是殺了真正的瑞國太子,再找個人易容替代。再爲他找一個信得過且熟悉瑞國太子的女子爲和親妃子,到時候自是能瞞住瑞國上下。”
嵐桃花眸中頓時露出幾道殺氣。
“瑞國之人又非蠢輩,隨意找個人替代瑞國太子便能以假亂真?”她嗤諷,嗓音驀地如冰。
嵐相打量她一眼,“所以,聖上之意,還得爲其找個信得過的女子嫁他。”
說着,嗓音含着幾許凝重與無奈:“皇上稱你與瑞國太子乃同門師兄妹,且瑞國太子待你甚好,連他身邊的暗衛都對你畢恭畢敬,所以,在皇帝心裡,你是最合適的和親之人,只要你在那假太子身邊,再憑着以前瑞國太子冷血威望,沒人敢質疑他的真假!”
嵐桃花臉色陰沉。
誰說皇帝昏庸?誰說皇帝不理朝事,成天只知道綁道士入宮,讓他們爲他研製長生不老丹藥?
能想出這法子的皇帝,怕也是披着昏庸的外殼,實地裡卻是黑狐狸一隻。
果然,能有邪肆太子那般的兒子,他這老子又能差到哪裡去!
“那爹爹之意是?”她默了片刻,才低沉沉的問。
嵐相嗓音突然堅決了一分:“這君國京都,你已呆不得。再過幾日若是醫怪再配不出解藥,你便尋個藉口出宮來,到時候,爲父命親信將你送出京都城。”
嵐桃花神色陰沉,但心底卻是醞出暖意。
她這老爹雖說忠君愛國,有時瞧着還甚是迂腐,但一旦有事發生,他仍是維護她的。
一旦將她送走,便是背棄了自己忠了一生的君主,這對於他這滿腔忠骨之人來說,無疑是慎心的。
“我不走。”她道,見自家老爹震驚望她,她勾脣一笑:“我若是被你送走,嵐家豈不是完了?”
既然不忍心自家老爹隱忍叛君,那這壞人,自該是由她嵐桃花來做。
她本已打算好了,一旦事態有變,便讓惠姨吩咐人將自家老爹老孃帶走,她隨後便逃出宮前往洛陽與他們相會,是以,到時候即便自家老爹追悔莫及,但那時他也在洛陽了,縱然是怒,也是怒她,但他心中那份忠骨,卻是保留了的。
至少,並非他臨陣叛離,而是身不由己呢。
“我自有法子挽救。”嵐申嗓音堅定,但眸光卻是有幾分閃躲。
嵐桃花暗歎,也不拆穿他,默了片刻才道:“那便有勞爹爹了。”
她嵐桃花歷來喜歡先斬後奏,此番在他面前妥協,也不過是讓他放心,一旦事出有變,纔給他來個措手不及,令他毫無選擇,只能乖乖的與她孃親一起前去洛陽。
這生,她嵐桃花在意之人不多,所以,她不願她在意之人有絲毫閃失。
即便強行擄走自家這爹爹會令他惱怒憎恨,也無所謂,只要他在便好。
回宮時,天色已經漸暗,晚風浮動,竟是有些涼意。
憑着太子的玉佩入宮,一路上倒是順利,然而還未回到昭陽殿,便半道被人喚住:“眼看夜色將近,正巧本殿晚膳未動,好酒未飲,嵐相千金,不如過來一道飲一杯?”
嵐桃花駐足下來,循聲一瞥,才見不遠處的亭子里正宮燈明亮,那坐在石桌邊的男子正意味深長的望她。
許是夜色瀰漫,宮燈燭火微微,令她乍眼一觀,竟是覺得這崽子竟然極其狗血的有幾分丰神俊朗。
“不用了,我還得回昭陽殿照看我師兄。”她快言拒絕,心底卻是暗罵一句:陰魂不散。
不過是短短的一日,她連與她有所糾纏的三名男子都見着了,這運氣,究竟是好,還是早被人算計其中,就因着一回‘巧遇’?
正要擡步往前,卻聞他又道:“好歹出宮一日,你也該將本殿的玉佩還予本殿了吧?”
嵐桃花悟然,這才明白這廝竟是來取回玉佩的。
她原地默了片刻,轉身朝他而去,待入得亭子並行至他面前時,她將手中的玉佩朝他一遞:“今兒謝了!”
他也未接,反而是邪肆輕笑:“這話聽着倒是沒什麼誠意。你若當真要謝,便陪本殿吃一回晚膳,飲一杯薄酒。”
你倒是想得美!
嵐桃花兩眼一挑,將玉佩隨手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眼風裡朝石桌上的飯菜一掃,頓覺這些菜色,竟都是她最是不喜的。
看來,這廝也不是誠心請她用晚膳呢。
“既然是請人吃飯,好歹也得打聽一下別人的喜好吧?殿下桌上布的這些菜,可都不合我胃口呢。”她道。
“聞說嵐相歷來節儉,你自該習你父親之風,質樸一些,莫要挑事。”太子輕笑,說着又將玉佩朝嵐桃花遞來:“給你的東西,本殿並無收回之意,方纔不過是以玉爲藉口邀你一道用晚膳罷了!”
嵐桃花一怔,淡眼將他打量片刻,才勾脣笑道:“無功不受祿,殿下還是收回你這玉佩吧,我嵐桃花可要不起!”
說着,隨意瞥了一眼天色,又道:“時辰尚晚了,我得回昭陽殿了,告辭!”
太子道:“你如今回去也見不到他!”
嵐桃花身形一頓:“殿下可否明言?”
“本殿曾說過,論起祈王的聰明才智,瑞國太子僅算得上蠢輩。以爲帶上幾名貼身不離的暗衛便可高枕無憂?宮中一百勁弩御林軍,便能隨意將他們射殺!”
嵐桃花臉色當即一沉,眸光剎那雲涌。
“皇上對我師兄的暗衛們出了手?”她問,嗓音如冰。
“豈止是出手,今日昭陽殿的那一幕幕,可謂是相當精彩。那老頭爲了控制你,可是不顧大局,徹底將昏迷的瑞國太子作爲籌碼了呢!”太子輕笑,脫口便是對皇帝以‘老頭’相稱,毫無恭敬之意。
嗓音落下不久,他又補了一句:“對了,一起被那老頭控制的,還有那瑞國第一美人。”
嵐桃花神色驟然如冷刀,透着寒氣。
皇帝此舉的目的,着實有些昭然若揭了。只不過,在他眼裡,她嵐桃花不過是一權臣之後,僅是一小人物,他控制鳳轅與慕晚歌,究竟是想威脅她,還是要威脅她那爹爹?
若是真要威脅他那爹爹,此法倒是多此一舉,他爹爹本是忠骨,再說與瑞國太子也無絲毫交情,便是他控制瑞國太子,也無非是給他自己找麻煩,又何來威脅得到她爹爹?
那麼唯一能威脅的,便是她嵐桃花了。
他知曉鳳轅與她同門,是以,一旦鳳轅一命嗚呼,他找個人易容成鳳轅來替代他,到時候,只要她嵐桃花能嫁給這假太子並呆在她身邊,加之鳳轅那些暗衛又是聽她的,旁人自是覺察不出什麼來!
只不過那皇帝如何覺得她嵐桃花會極難對付,不惜大動干戈的以鳳轅與慕晚歌來威脅?
“那老頭知曉你是桃花軒家主了。”這時,太子突然出聲,解了她的疑惑。
她神色不定,渾身透出的冷氣逼人,然而太子卻是不以爲意的輕笑,意味深長的補了一句:“是慕晚歌告訴那老頭的!”
嵐桃花怔住。
慕晚歌如何知曉她嵐桃花的身份?鳳轅即便冷狠,但也是護短之人,她倒是相信鳳轅定不會連此事都告知她,那麼,唯一可能便是……
剎那間,心口彷彿有被什麼狠狠的刺了一下,那種突來而又尖銳的疼令她徹底沉了臉色,蹙了眉。
“你也不用這般頹然失望,沒準不是祈王告知她的,而是瑞國太子。”邪肆太子的話再度縈繞再耳邊。
心思被他看透,嵐桃花微惱,不由深眼望他,道:“你倒是善於猜忌人心。”
太子不以爲意,勾脣一笑:“那本殿可是猜準你的心了?”
嵐桃花默。
他道:“你所有心思都放在臉上,讓人不猜出都難。呵,早聞說桃花軒家主聰明非凡,深不可測,本殿瞧來倒是傳言有虛,你這女人,雖有幾分聰明,但不過是小聰明罷了。與市井商賈之人鬥還成,若是與精於算計之人鬥,你怕是輸得極慘。”
說着,見嵐桃花眸色陰沉,他又道:“你無須因本殿的話而惱,來,還是先吃點東西,也好有力氣與本殿一道去偷人!”
偷人?
嵐桃花本是陰沉的表情卻是控制不住的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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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將她的反應收於眼底,執杯飲了一口酒,才邪肆一笑:“等會兒着實會去偷人,而且還會偷兩個,瑞國太子及慕晚歌。嵐相千金,你若是再這般盯着本殿,若遭人瞧見,你怕是又與本殿撇不清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