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際,宮中各處平靜,波瀾不起。
華清殿內,氣氛寂寂,嵐桃花懶散坐在軟榻,眸色微散,漫不經心的跑着神。而那醫怪,則是坐在一旁的圓凳上,渾身多動,卻是靜不下來。
“桃花,老頭我還是回太醫院去吧!”半晌,醫怪坐端身子,小心翼翼的試探。
嵐桃花回神,懶散隨意的瞥他一眼:“這話你已問了好幾遍,難不成還抱着僥倖之心,以爲我會讓你回太醫院?”
醫怪眼角一抽,心底不暢。
這話他的確是問過多遍了,但這朵嵐桃花卻是與他有深仇似的就是不讓他走。如今他坐在這裡也無事可幹,剛開始是與這朵爛桃花大眼瞪小眼,而後她的眼睛卻是慢騰騰的散漫了神色,跑了神,他無法再與她瞪眼,僅得朝華清殿中各處的擺設打量。
這一來一回,時辰一久,終究也是無聊乏味,奈何想對這桃花言辭,去那太醫院搗鼓丹藥也可打發時間,哪知她卻是次次連面子都不給就完全回絕了他。
“如今這瑞國太子已是這樣,你將老頭我困在這裡,也救不了瑞國太子,還不如讓我回太醫院,也好研製閻羅散解藥。”他按捺心神,決定還是放緩語氣與她說話。
嵐桃花兩眼一挑,纖細白皙的手指朝不遠處案桌上那一堆的瓶瓶罐罐:“昨日你來替鳳轅看診,你在太醫院的那些丹藥瓶子不是皆被人搬來了麼?你若要研製丹藥,在那裡去研製便好。”
醫怪怔了怔,面上頓時有些不耐煩,“那些瓶內的丹藥甚是單一,且種類又少,若是要配製閻羅散的解藥,自是該在太醫院裡配,只有那裡纔有許多有用的藥材!”
“哦。”嵐桃花淡然的應了一聲,隨即瞥了一眼醫怪強壓着不暢的臉色,淡道:“不過也沒關係,我如今,也沒指望你能配出解藥來了。你若是覺得在這裡呆得無聊了,便去那案桌邊隨意搗鼓丹藥,解解悶吧!”
醫怪臉色微微一變。
這朵爛桃花當真是油鹽不進啊!
“你究竟要如何纔會讓老頭我出去?”醫怪終究是開門見山的問。
嵐桃花勾脣一笑,那笑容雖說清秀,但眸中卻是盈着幾許深色,令他微微感覺到了幾縷心虛。
“你出去做何?過不久這宮中事態興許有變,到時候萬一要跑路,你若不在,我豈不是還要費神費力的去尋你?既然如此,我還不如將你留在這殿中,一旦有緊急事發生,也好帶上你一起走。”說着,嗓音稍稍一頓,眸光微微滑出幾縷複雜,隨即輕笑一聲,朝醫怪戲謔道:“我知曉你坐不住了,不過,我還是要勸你,秦老頭,性命攸關,你最好還是耐心在這裡坐着!”
醫怪怔了怔,“你的意思是今夜我們興許會逃走?”說着,驚了一下:“難道有人想殺我們?”
嵐桃花勾脣輕笑,不置可否,但卻稍稍點了頭,沉默半晌才略微悠遠的出聲:“這僅是我的猜測罷了,呵,我也在等那高高在上的人會忍到何時。”
醫怪面色更是不解,正欲開問,卻不料不遠處傳來殿門被推開的吱呀聲。
醫怪忙噎住後話,與嵐桃花雙雙循聲一望,才見那微微打開的殿門外,一名身影頎長的男子正逆光而來。
那男子入殿後便伸手合上了殿門,剎那間,殿內剛剛燃起不久的燭火照亮了他的臉頰。
“太子?”醫怪錯愕喚了一聲。
太子則是朝他回以一笑,薄薄的脣瓣噙着一抹邪肆張揚的輕弧:“醫怪前輩,本殿與桃花有些私話要說,您可否先避讓?”
醫怪當即樂了,本是愁這嵐桃花禁錮他,如今這君國太子這般說,他自然可光明正大的脫身。
“好好好!”他忙道三聲好,腳步當即朝不遠處的殿門挪去,直至他打開殿門並出了華清殿,嵐桃花也未出聲阻攔。是以,他心情倒是稍稍舒暢了些。
此番出了殿,他也不敢走遠,只因嵐桃花方纔那番話,着實令他有些不放心。性命攸關,他膽小怕事,自然將嵐桃花的話放在了心裡,僅是出殿後便坐在了殿前回廊上的長椅上,也不準備挪地兒了,任由黃昏的風將他的鬍子及花白的頭髮吹亂。
站在華清殿外的御林軍紛紛朝他投去打量眼神,臉色平平,然而他們那在醫怪面上一閃而逝的目光,卻是全然未捕捉到醫怪那精小的眸子深處,隱隱透着幾許不符合他性子的精明與嘆息。
這廂的華清殿內,自太子一進來,氣氛便顯得有些突兀。先不說太子並未做到殿中的圓凳上,反而是緩步過來在嵐桃花半倚着的軟榻上坐下,還極爲自然的朝她挨近了幾許。
嵐桃花挑眉望他,勾脣輕笑,嗓音含着幾許意味深長:“聽說你被皇上罰跪了?”
“是啊!本殿可是爲了你差點將那瑞國太子妃送上閻羅殿,被那老頭責罰,也是自然。”他輕笑,嗓音卻是毫無一點的尷尬,反而是坦然得一汪泉水,清澈見底,但卻令人無端感到深透與畏懼。
嵐桃花按捺心神:“如此一來,倒是真感謝殿下了。”說着,嗓音稍稍一頓:“說吧,殿下此番爲了我犧牲這麼大,究竟要什麼回報?我嵐桃花自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若是殿下的要求合理,我自盡力滿足。”
太子眉宇微微一挑,嗓音邪肆幽昧:“你倒是疏離得緊。只不過,本殿身爲太子,要什麼沒有?你若要報答本殿,你能拿出什麼讓本殿看上眼?”
嵐桃花一怔,道:“既然沒殿下能看上眼的,那你這恩情,便欠着吧!”
太子深黑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轉片刻:“欠着倒是不好,一旦日後你忘了,本殿自是虧了。不過,你雖沒多少可取之處,但終究有本殿滿意的地方。本殿昨日親自抱你去東宮寢殿,爲你宣來醫怪,差了宮奴伺候,最後還被那老頭罰在乾清殿跪了一夜,本殿吃了這麼大的虧,你若真要回報,不如,以身相許?”
嵐桃花兩眼一挑:“殿下這玩笑,倒是開得有些過頭了。”她委婉了下,未將拳頭掄到他身上。
他勾脣笑笑,卻也不再深究此事,僅是轉眸朝不遠處那厚重的紗幔望去,似是要透過那紗幔望到裡面牀榻上的鳳轅。
“瑞國太子如何了?”他意味深長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