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黃昏,斜陽西斜。
淺淺柔和的光影落下,在地面映出了幾分紅醉。
這時,質子府那寒磣的大堂內,嵐桃花與鳳黎淵挨着坐在那張新購置的圓桌旁,雙雙放眼望着桌上那盆熱騰騰的白米粥。
嵐桃花眼角抽着,將桌上那一大盆粥盯了良久,才略微錯愕的問:“黎淵,你方纔將我趕出了竈房,並在竈房裡折騰半天,就煮了這粥?”說着,斟酌片刻,又問:“我買的青菜呢?我殺好的雞呢?我買的肉呢?”
自她從那濃煙滾滾的竈房裡竄出來後,鳳黎淵便親自入了竈房,且還將她擋在了外面,並端了盆水出來讓她洗掉臉色的黑塵。然而,他自行在竈房裡折騰了半天,雖說身上的白袍子未有絲毫被染黑,但竟僅煮了白米粥出來。
此際的鳳黎淵倒是面露一絲無奈,骨節分明的手執着粥勺給嵐桃花盛了一碗粥,略微無奈的道:“我也是第一次做飯。這米粥也差點糊了,若是再做其它的,怕是得毀了。”
嵐桃花眼角一抽:“那你做何將不讓我進竈房?好歹我還可以炒青菜,炒肉,燉雞哇!”
鳳黎淵緩道,嗓音卻是一如既往的清和,“桃花本是客,豈能讓桃花動手做這些。”
嵐桃花斜眼瞥他,“你是怕我燒了你的竈房吧?你方纔還這麼言之鑿鑿的說了的呢!”說着,臉色微微有些鬱郁,她端起鳳黎淵給她盛好的粥大喝了幾口,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麼般眸光一亮,笑盈盈的朝鳳黎淵望來,道:“黎淵,今兒當真是你第一次做飯?”
鳳黎淵緩然點頭。
嵐桃花嘿嘿一笑:“這次我倒是沒白來!嚯,若是外面那些仰慕你的女人知曉我吃到了你第一次做的粥,她們怕是得嫉妒死哇!”
鳳黎淵淡笑,俊美精緻的面上滑過幾許悠然,他骨節分明的指尖端起粥碗飲了一口粥,緩道:“桃花等會兒喝完粥,便要回相府了?你今日,可是偷溜出來的?”
嵐桃花一愕,直道:“不是,我等會兒還要去趟花滿樓。今日鑽狗洞出來時,本計劃着要去花滿樓,奈何竟被太子那廝逮住了,最後還經歷了一場真刀實劍的拼殺呢。”
“太子今日遭了刺殺?”鳳黎淵溫潤清逸的眸色霎時一閃,眨眼功夫後,他面色再度平和如初,無絲毫漣漪。
嵐桃花轉眸瞅他一眼,道:“是啊!那廝當真是滿身晦氣,我每次遇上他,準沒好事!黎淵吶,你說說他這麼晦氣,日後是不是要克妻啊!如此一來,哪個若是成了他的太子妃,豈不是要死於非命?”
鳳黎淵眼角一僵,清風儒雅的淡笑:“應是不會克妻。刺殺之事,也是偶然罷了。”說着,他轉眸朝嵐桃花望來,俊美的面上染着幾許平和:“聞說後日便是君國太子妃大選,桃花應是要參與的,桃花,自是不該想着太子克妻。”
嵐桃花若無其事的瞪他一眼:“那可不一定,興許那廝就真的克了。不過還好,後日,我自有辦法不去參選。”
“什麼辦法?”
嵐桃花未立即回答,反而是舉着粥碗幾口喝完,而後伸着黑袖往嘴上一擦,哪知袖子本是黑髒,如此一擦,倒是越擦越黑。
剎那,鳳黎淵投在她面上的眸光一怔,清風俊朗的面容再度忍俊不禁。
嵐桃花倒是未發現哪裡不妥,僅是瞅着鳳黎淵,回道:“還能有什麼法子,當然是找個便宜夫君應付啊。”
說着,見鳳黎淵微怔,她又道:“我準備在勾欄院裡找個小倌定親。嘿,只要我明日一定親,我後日自是不能再去參與太子妃大選。”
鳳黎淵微微掩脣無奈的笑笑,咳嗽一聲,碎玉般的嗓音宛如春風拂面,令人怡然悅心:“你身爲相府千金,又怎能隨意與一個紅塵小倌定親?你爹孃怕是不會同意。”
嵐桃花嘆了口氣,委委屈屈的盯了鳳黎淵一眼:“是啊,我也知曉我若真這般做,我老爹自是要差人打斷我的腿了。因而如今,我便只剩一個法子了。”
“何法?”鳳黎淵緩問。
嵐桃花極爲鎮定的笑笑,略微黑污的面上滑出幾抹略微遙遠的笑:“嗑藥。”
說完,她也不顧鳳黎淵微微一深且詫異的臉色,僅是轉眸順着窗外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隨即乾脆起身,朝鳳黎淵又道:“黎淵吶,今日天色已晚,我若再不去花滿樓,等會兒怕是不能及時趕回相府了。”
說着,伸手自懷中將銀袋子掏出來遞到鳳黎淵面前的桌上,“這些銀子,是我今兒當了那幾塊玉後所剩得的,你先拿着,該爲府邸置辦的,你便去置辦,莫要不捨得!另外,待那鬱竹醒了,你可得好生勸勸他哇,免得他日後見了我就刀劍相向,我怕我又會失手將他推倒摔暈了!”
一腔話酣暢淋漓的道完,嵐桃花正欲轉身竄出屋外。
哪知剛行了一步,手腕卻是被鳳黎淵握住。
她一愕,只覺鳳黎淵的掌心甚爲暖和,她的手腕被他這一握,她心肝竟又是不受控制的一顫。
“花滿樓是何地?如今黃昏,你一個人去那兒做何?”身後傳來鳳黎淵那溫潤儒雅的嗓音。
嵐桃花暗自斂神,轉眸朝他嘿嘿一笑,直道:“當然是青樓!”
這話甫一落音,嵐桃花當即一個激靈,心頭霎時一陣心虛。
好歹她在這鳳黎淵面前也是一直刻意扮出了幾分正經,如今‘青樓’二字一出,豈不是全壞了形象?
她暗自咬牙,心頭懊惱陣陣,擡眸,見鳳黎淵墨黑的眉微蹙,她斂了斂神,暗忖片刻又道:“呵呵,那個,黎淵吶,我方纔說錯了,花滿樓其實是座酒樓。”
本以爲鳳黎淵這爛好人好騙,但‘酒樓’二字一出,她卻見鳳黎淵眉頭蹙得更甚,清幽灼灼如梨花般的鳳目朝她掃來時,他那薄薄的脣瓣,竟道出了一句令她差點傻眼的話。
他說:“既是酒樓,那我便陪你去吧。如今天色已是不早,你一個女子去酒樓,也的確不太妥當,萬一遇上心思不良之人,豈不要吃虧?”
嵐桃花愣了愣,落在他面上的眸光微直。
她嵐桃花歷來被京都那些俊公子們拒之千里,人人皆唾皆畏。如今,這鳳黎淵竟還敢往她身邊湊,他,究竟是否是常日裡爛好人當慣了是以對她這聲名狼藉之人也能誠心對待?
她原地默着,暗忖。
鳳黎淵卻放開她的手腕,緩緩起身,隨即將桌上的銀袋塞回嵐桃花手裡,又道:“你還是將銀子拿回去吧,我在這君國身份雖尷尬,但也是一國王爺。若我當真落魄不堪了,日後再找桃花也不遲。”說着,嗓音頓了少許,又道:“不是要去花滿樓?趁鬱竹還未醒來,我們走吧。”
見他一副極其認真的模樣,嵐桃花有些傻眼。
她急忙拉住鳳黎淵的衣袖,斟酌了一番話語,道:“黎淵,你就不怕我方纔說了謊?那花滿樓,興許不是酒樓。”
鳳黎淵面上卻是絲毫未有詫異,碎玉般的嗓音也平緩如初:“難不成它當真是青樓?”
嵐桃花眼一抽,擺手道:“也不是青樓。”
“那是何樓?”
嵐桃花一咬牙:“小倌樓,俗稱,勾欄院。”
她倒是不信這個邪,這一身正經的鳳黎淵還會固執的跟着她去小倌樓。小倌樓裡可全都是男人,她就不信這鳳黎淵會有龍陽斷袖這等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