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京都城時,時辰鄰近正午。
街道上倒是人流微少,微烈的陽光帶着幾分壓抑沉悶之氣。
嵐桃花本是計劃馬車一進城便下車,待透過馬車四面輕紗見得外面陽光微烈,倒也未有動彈之意。
此番舒適的靠在蕭妖孽懷裡,柔軟適中,倒是一大享受,她嵐桃花也不是拘禮之人,既是這妖孽自願當她的靠背,她自然樂得自在。即便她與他互相對立,但偶爾的小便宜,仍是能討則討。
蕭妖孽一開口,馬車一路往相府行去,只不過馬車最後並非停在相府的大門,而是相府一側的院牆外。
待幾人下得車來,紛紛瞅了一眼那長了些青苔藤蔓的青苔,皆是眼抽。
嵐桃花朝蕭妖孽瞥去,他笑盈盈的迎上她的目光,道:“相府大門外常有一些喬裝之人走動,所以,還是爬牆入府來得安全。”
嵐桃花眸色隱隱一動,倒也心下了然。
這時,小黑走至她面前,道:“我抱你進去!”說着便極爲乾脆的將她小心抱起。
蕭妖孽笑眼旁觀,若有無意的朝小黑跑去一記嗤諷眼神,隨即目光又朝嵐桃花落來,道:“你今兒應是會回別院吧?不如小爺就在這裡等你,等會兒送你回去?”
嵐桃花正要答話,小黑卻是冷道:“不必了!”嗓音一落,他便抱着嵐桃花躍入了院牆裡。
眼見着小黑與嵐桃花瞬間消失,蕭妖孽笑盈盈的朝那院牆望了好幾眼,這才慢騰騰的垂眸,面上之色稍顯精透與詭異。
“主子,我們此番去哪兒?”這時,那駕車的小廝低聲問他,嗓音恭敬。
蕭妖孽未言,僅是轉身上了馬車,無骨般懶散躺在馬車內,意味深長的道:“去質子府埋伏着,也好等佳人自己撞入小爺懷裡!”
小廝怔了怔,躊躇片刻,才小心試探的問:“主子,江南慕家大小姐今日黃昏應是會入京都了,一旦她見不着主子,鬧氣脾氣來……”
蕭世子眸底的笑意深了幾許,脣瓣上微微輕勾的弧度驀地染出了幾許慎人的涼意:“雖是失去了價值的女人,但卻是千里迢迢的纏上來,她如此深情,小爺若是不迴應幾分,倒也說不過去。”
車外的小廝沒出聲,靜待他的後話。
蕭妖孽輕笑一聲,嗓音隨意不羈:“吩咐下去,待她入得京都,便將他領入京都別院。”
“那她若是打聽主子的行蹤?”
“呵,任她瞎鬧。若到了割腕上吊的地步,再告知她也不遲。”蕭妖孽笑道,嗓音涼薄幽緩,令人聞之,心生顫意。
這廂的嵐桃花,自回得相府,府中便炸開了鍋。
下人小廝見得她,皆是面有喜色,而小白小花見到她,卻是顫着身軀,眼角掛着熱淚且腳步踉蹌的朝嵐桃花撲來。
嵐桃花一怔,身子被小黑一勾,險險避開了二女激動的擁抱。
眼見二女要不死心的又朝她撲來,嵐桃花忙出聲提醒:“你小姐我身上有傷,抱不得!”
小白小花忙止了身形,撲在她面前卻未抱她,反而是滿面焦急的問:“小姐傷到哪兒了?嚴不嚴重?”說着說着,竟是哭了:“嗚哇,外面皆傳小姐在宮中被火燒死了,嚇死奴婢了!當時管家還不準奴婢們哭,更不準奴婢們提小姐,奴婢們的淚只有往心裡噎啊!小姐啊,管家慘無人道,竟不准我們懷念小姐啊,硬是要逼着我們忘掉小姐啊,你說那丫的老頭是不是沒人性啊?”
嵐桃花眼角微瞅,贊同點頭:“嗯嗯,的確慘無人道,沒人性!老孃還沒死,就不准你們唸叨我了!那丫的,雖說老孃打不過他,但那日真將我得罪疼了,老孃送他一屋子的老鼠!”
正說着,不遠處卻傳來一道渾厚但卻略顯硬實的嗓音:“便是要送老奴一屋子的老鼠,小姐也得有本事抓老鼠纔對!”
剎那間,小白小花臉色一白,忙撒丫子的跑開,遠遠的在院子內拿着掃帚掃起地來。
嵐桃花眉頭一皺,扭頭朝着越來越近的人道:“老管家好威風,竟是將她二人嚇成了那樣!”
老管家卻是朝嵐桃花望了一眼,目光朝不遠處認認真真且目不斜視的小白小花冷道:“記住,你們今兒沒見過小姐!若是將小姐歸府之事傳出一絲一毫,相府暗牢中的刑法,我自會讓你們一一嘗試!”
小白小花身子一哆嗦,連手裡的掃帚都沒拿穩。
此際的嵐桃花心底倒是有怒,不由瞪着老管家,道:“你孃親的,老孃的侍女也是你教訓的?老孃今兒……”
老管家淡然止住了她的後話:“小姐,相爺與夫人在大堂等你!”
嵐桃花一怔,微微錯愕。
她纔剛剛躍入相府,怎她老爹老孃就知曉了?難不成,她老爹老孃也給她玩兒神通廣大了?
許是瞧出了嵐桃花的錯愕,老管家解釋道:“老奴近日在相府佈置了多處暗線,一是防着外面之人混入,一是等着小姐爬牆回來!”
嵐桃花面色一青一白。
心底半是欣慰老管家的做法,半是唾棄他竟是光明正大的讓人等着她爬牆!她嵐桃花好歹也是他的主子,這爬牆一詞落在她身上,無論怎麼聽,都覺刺耳。
正要出言刁難他幾番,哪知這老管家毫無主僕之意的轉身就走,也不招呼她一道,更不擔心她是否朝他跟來,她心底的火氣蹭蹭直冒,袖中的手慢騰騰的捏起了拳頭,隨即,她將老管家的後腦勺狠瞪了幾眼,而後扭頭朝小黑望去,眸光灼灼而又堅定。
小黑一怔,心有不祥,不由乾咳一聲,將眸光落向了別處,做作的掃視。
嵐桃花湊近他,朝他道:“師兄,你去給我抓些老鼠扔進老管家被窩裡!”
小黑身形一顫,心道果然是不祥啊!
他有些無奈的朝嵐桃花望來:“師妹,莫要胡鬧!”
“你抓還是不抓?你若不抓,我自行去抓!”說着,忙軟了嗓音,悽悽道:“唉,可惜我身上的傷還未好,也不知這一逮老鼠,會不會來個傷口崩裂,血就撲啦撲啦的流哇!現在醫怪那老頭也不在,萬一我是怎麼樣了,還要勞煩師兄將我快速送回別院哇,一旦晚了……”
“我去抓!”小黑臉色一沉,又道:“等抓完後,我便在這裡等你一道出城回別院!”
“嗯!”嵐桃花驀地一笑,點了點頭。待再度收到小黑一記無奈的眼神後,嵐桃花這才慢騰騰的擡步朝行在不遠處的老管家跟去。
一路上,相府的小廝與侍女見着她,倒是不像方纔那般驚喜震訝,反而是該路過的路過,該幹活兒的幹活兒,紛紛目不斜視,宛若未瞧見她似的。
嵐桃花眼角抽了抽,盯了一眼前方几步之距的老管家,眸色一閃,隨即幾步上前與他並肩而行,道:“老管家好手段,竟是讓這些人見了我都像見了透明人似的!”
老管家開了口,話語突然帶了幾許語重心長:“現在外面有幾撥人都在尋找您,小姐不該在這時候回來。但既然是回來了,老奴自當要相府下人管好嘴,莫要泄露了小姐行蹤!”
嵐桃花怔了怔,心底有些暖,但卻有些無法適應老管家這語重心長的語氣。
想來,這老頭兒對她,歷來沒多少好話呢!
“倒是有勞管家了!”她默了片刻,才道。
老管家轉眸望了她一眼,默了片刻,低問:“方纔爲何支走小黑公子?”
嵐桃花眸色一閃,卻是低低的笑:“支走?這話可不能這麼說,小黑不過是替我辦事去了而已。”
“小黑公子是你的貼身護衛,抓幾隻老鼠的事,由小人去抓便可,又何須勞煩他?”
嵐桃花饒有興致的將老管家深深打量幾眼,道:“老管家果然聰明,竟連這個都能猜透。”
“那小姐因何要支走他?”
“他乃江南慕家之人,即便於我師出同門,一心護我,但該有的防備,仍是不可少。此番去見爹孃,自然會商討一些見不得光的大事,他若是跟着,萬一泄露,嵐家怕是要遭無妄之災。”
“小姐該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管家緩道,說着,嗓音低沉了一分:“既然懷疑他,老奴可爲你除了他!”
嵐桃花怔了怔,意味深長的笑:“呵,以前僅知老管家忠心我爹孃,武功出神,如今看來,老管家不僅武功好,性子也是冷冽乾脆,照你的心性與武功,完全不該是下人的身份,而是雄心萬丈,該是哪方哪派的主宰纔是!”說着,眸光深了深,語氣也低了幾許:“看來,這相府也是臥虎藏龍,僅是老管家你,便讓人好奇得緊!”
“小姐無須懷疑老奴!老奴心甘情願忠於相爺與夫人,不過是爲了報恩。”他淡道。
嵐桃花自然是知曉這事。
聞說是多年前,她那老爹老孃出行之際,在路邊撿到了危在旦夕的老管家,自將他救好之後,老管家便一直跟在她老爹老孃身後,默默盡忠了,只不過……
“多年前,老管家未遇上我老爹老孃時,你是何身份?”嵐桃花低低的問,嗓音陳雜,微帶探究。
老管家默了片刻,才道:“小姐無須細問,你只需信老奴便是!至於老奴以前的身份,相爺與夫人皆是知曉。”
嵐桃花無趣一笑:“既然我老爹老孃都知曉了,你在我面前卻藏着掖着,着實不乾脆!”
老管家眸光一擡,朝前方望了一眼,也未回嵐桃花的話,僅是淡道:“到大堂了!”
嵐桃花一怔,往前一瞧,果真是瞧見了相府大堂那兩道硃紅的雕花木門。
入得大堂,嵐桃花怔愣一番,此際大堂內不僅坐着自家老爹老孃,連桃花軒的老鴇,暗衛流光俱在。
一見她到來,老鴇率先迎來,匆匆將她的手扶住:“桃花,可算是見着你了!怎麼樣,身子可有礙?”
嵐桃花暗斂神色,朝她笑笑:“惠姨無須擔憂,又醫怪在我身邊,我豈會有事!”
說完,與她一道往前。
“爹,娘!”待走至大堂中央,她朝嵐相與雲氏欣慰喚道。
嵐相頗有動容,眸子霎時滄桑了幾許,帶着幾分釋然與鬆懈:“先坐着吧!”
嵐桃花點頭,卻是坐在了流光身邊的座椅上,老鴇也未回原位,在她身邊另一側的座椅上坐定,手依舊是牽着嵐桃花的。
“桃花,這些日子苦了你了!”雲氏的話,隱隱帶了哭腔,那風韻猶存的面上,盡是失而復得般的喜色。
嵐桃花心底隱隱一疼,雖說自家這老孃常常在她面前兇悍,但往往能見得她爲她流淚擔憂,也算是刀子嘴豆腐心,爲她嵐桃花操透了心。
“娘,我平安歸來,娘該高興纔是,你這又哭又笑的,倒是令女兒不知該如何逗笑你哇!不如,我出去替孃親抓個小廝來,任孃親打罵,孃親心頭一舒暢,興許就笑了。”輕佻隨意的話,沒帶幾分規矩,但卻令雲氏收斂了淚,朝她道:“在外頭囂張幾日,便不知藤條棍棒的厲害了?”
堂內氣氛瞬間轉了個彎兒,變了味兒,未有剛開始那般沉重。
嵐桃花咧嘴笑得開心:“孃親哇,女兒不敢在外囂張。你都不知這幾日我被醫怪和雲崖子管得有多嚴!”
雲氏神色微斂,面露幾絲心疼:“你身子未好,他們的確是費心了。桃花在他們面前,不可無禮!”
嵐桃花忙點頭,隨即擡眸朝老鴇望去,話語直入正題:“惠姨怎來了?”說着,嗓音微微頓了片刻,待再度出聲時,話語格外的謹慎低沉:“我大師兄在你花滿樓養身子,你不在花滿樓盯着,怎來這裡了?”
“今早我收到秦老頭的飛鴿傳書,知曉主子入了城,想着小姐定是要回相府探望,便過來了。另外,主子放心,瑞國太子在花滿樓密室,加之又有暗衛相互,我一時半會兒的沒盯着,也不會出事。”老鴇回道。
“嗯。”嵐桃花點點頭,又問:“鳳轅在密室內,可曾安分?”
提起鳳轅的毒,嵐桃花卻是心生複雜。
那夜華清殿大火,鳳轅已是被惠姨帶出了宮。後因京都城戒備森嚴,她們倒是難以出城,僅得先在花滿樓密室躲藏,只爲待她嵐桃花出宮來再作商議。只不過那場大火,卻是令嵐桃花失蹤,她們焦急如焚的差人暗中入宮尋找,卻是得知她被燒死在華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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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們無一不悲慟,但次日正午,醫怪那老頭卻是喬裝打扮大搖大擺的入了花滿樓,向老鴇告知她嵐桃花無事後,也替鳳轅把了脈。那時,鳳轅身上的閻羅散之毒本該毒入心脈,無藥可醫,但醫怪在密室見到他,卻見他已是醒來,甚至還坐在牀榻看書,待醫怪爲他把脈,才驚異發覺鳳轅身上的毒素全極其詭異的聚集在了淺層的皮肉,完全未入心脈。
那時鳳轅解釋,說是他體質特殊,加之醒後用內力逼毒,纔將閻羅散的毒逼到淺層皮肉,從而纔會未有性命之險,醫怪當時也未多說,僅是對他切膚排毒,只不過事後卻告知她嵐桃花,稱中了閻羅散之人,別說是自行逼毒,就是自行醒來也全不可能!
所以,那鳳轅,那鳳轅,是在說謊啊……
“瑞國太子每日都在看書,時而在密室內練劍。”老鴇微緩的嗓音道來。
嵐桃花眸色一深,點頭。
竟是毫無動作呢!那鳳轅以閻羅散掀風,最後卻又在花滿樓密室安生度日,他這般耐性極好的等待,是爲了什麼?
“只不過,瑞國太子這幾日經常叨唸主子,說是想見主子一面。”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又道:“還有一事,主子需上心頭。近日蕭將軍府也怪異,大肆在派人暗中尋找瑞國太子。”
嵐桃花眸色深了深,“先靜觀其變,莫要打草驚蛇。我那大師兄,你也依然好生守着,若他要出密室,你們也無須太過強攔,只需派人好生跟着便是!”
老鴇點頭。
這時,嵐相朝嵐桃花望着,慢騰騰的開了口:“桃花,這幾日京都不太平,你還是少回來探望。”
嵐桃花默了片刻,才微微嘆息一聲:“紙包不住火,即便我少回來探望,那些尋我之人,自然是能將我找到。”
嵐相臉色微微一變。
嵐桃花如實道:“時至今日,不僅是祈王鳳黎淵找到了我,連蕭家世子也找到了我!今兒我進城,便是坐的蕭家世子的馬車!”
雲氏嗓音頓時一急:“你可是還與蕭家世子有聯繫?桃花,蕭家與我們嵐相互爲對立,你不可與蕭家世子走得太近。”
她記得,那夜給自家這女兒與祈王用了媚香後關在一起,自家這女兒灼熱難耐,便大吼讓他們找蕭家世子來,那日她便知曉自家這女兒與那蕭家世子有幾分情意,只不過這份情意,怎能發展下去!先不說嵐相與蕭家互爲對頭,勢不兩立,就論蕭家世子風流敗家,也不是她眼中的女婿人選。
“你與蕭世子走得近?”這時,嵐相也挑高着嗓音怒了一句。
嵐桃花腦門上冒了一絲涼氣。
自家這老爹老孃反應倒是大呢!看來,蕭妖孽那日沒來提親倒是明智之舉,若是來了,興許真會被她老爹老孃差人用掃帚將他掃出去。
“爹孃放心,我與他走得不近,也未有什麼交情,只是那日墜落懸崖,他捨身下來救我,倒是令女兒有些感動,是以對他也有幾分禮待。”嵐桃花慢悠悠的說,但話一出口,她卻是暗叫一聲糟糕。
果然,她那老爹老孃齊齊變了臉色,就連老鴇也驚呼了一聲。
“墜崖?這是何時的事?”雲氏驚問。
嵐桃花眉宇幾不可察的一蹙,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雲氏與嵐相對視一眼,各自瞧得對方眼中的擔憂與驚愕,但卻是雙雙未再問下去。
嵐桃花隱隱鬆了口氣,想必若是將那次驚心的刺殺道出來,保不住自家這爹孃會後怕。
“爹,如今朝堂之事如何了?瑞國太子失蹤,皇上可是尋到瑞國太子的替身了?”嵐桃花轉了話題。
嵐相道:“不曾。華清殿着火的那一夜,尋好的那名瑞國太子替身莫名暴斃,連準備好的與瑞國太子相似八九分的薄面具也被付之一炬。”
嵐桃花眸色一深,卻聞自家老爹又道:“近日宮中封鎖消息,未有瑞國太子消息傳出。另外,皇上也在重新物色代替瑞國太子的人選,甚至還在着手隆重的準備和親大典。”
嵐桃花嗤笑一聲:“和親大典?呵,那老皇帝還未死心?如今我那師兄還在密室,他如今又未物色好假的瑞國太子,如此急着準備和親大典,也不怕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又問:“既然都在準備和親大典了,那此番將做瑞國太子妃的女子是哪家千金?”
她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臉色微變,全數沉默了。
嵐桃花怔了怔,眸光朝嵐相落去:“爹爹怎不說話了?”說着,眸色一轉,笑道:“難道皇帝還指望着我?我不是已然在華清殿的大火裡燒死了麼?”
雖然那邪肆太子能發現她沒死,但那昏庸的皇帝怕是不知精準。
她這話一問完,嵐相仍是未出聲。
她臉色微微一變,嗓音低沉:“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雲氏嗓音帶着幾分黯然與嘆息:“桃花,此番和親,並非是給瑞國太子納太子妃,而是……給祈王納妃。”
“鳳黎淵?”嵐桃花神色陡變,但卻剎那間斂住了心底的波動。
雲氏又道:“是爹孃看錯祈王了,本以爲他對你有情,也是頗有擔當之人,卻不知他也是勢力求容之人,見聖上有監視削弱嵐家之意,便去戶部尚書府強行抹了你與他的親事登記,還親自去皇宮,求娶三公主。而皇上,也應了,連聖旨也已頒下,那和親大典,便是定在五日之後。”
嵐桃花心頭驀地一冷,面上霎時布了一層嘲諷與冷冽。
難怪她與鳳轅一道失蹤,這朝堂京都竟是未有絲毫的動盪,感情是鳳黎淵求娶了三公主!
呵,她早該想到的,鳳黎淵雖說身爲質子,但在瑞國卻是極有勢力,甚至手握兵權,連鳳轅都忌諱他幾分,不惜親自來君國犯險,以圖殺他。而如今,鳳轅失蹤,皇帝雖急,但鳳黎淵自行送上門來,一旦鳳黎淵說出他在瑞國的勢力,君國那老皇帝無疑會將他當成一塊肥肉!是以,即便沒了鳳轅,僅憑鳳黎淵這塊肥肉,和親之事一定,兩國言好,兩國這劍拔弩張的局勢也稍稍消減,這仗便打不起來了呢。
只不過,她從未料到,一向清透溫潤的鳳黎淵,也不過是始亂終棄的男人。
呵,原來那人,竟也是冷情冷意至此,能在霎時間令她恨得牙癢癢。
她嵐桃花的心分了他不少,也將身子都給了他,後來,他那青梅竹馬慕晚歌一句呼喚,便將他徹底招了回去,如今呢?那慕晚歌在他的質子府要死不活,所以他也捨棄她,改爲求娶那君國的三公主了?
嵐桃花心頭澎湃,滿心冷意。她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曾幾何時,她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將一個人殺盡千刀,剮成皮肉!
她嵐桃花一向痞子冷冽,旁人傷她一分,她別傷別人萬尺,不得不說,那鳳黎淵,着實是觸及了她的逆鱗。
緊握成拳的手微微發着顫,難以抑制。她低低垂眸,濃密的睫羽掩住了一眸子的殺氣與冷意,然而縱然她極力剋制住心底怒氣的高漲,但她的臉色,也掩飾不住蒼白,連那怒氣鬱積的眸底深處,也滑過幾絲黯然與疼痛。
縱然再強勢,再大大咧咧,但她,依舊是個女人。如今突遭背叛,這種滋味,着實是如刀劍切入了皮膚,令她恨不得舉着長劍無數無盡的還回去!
“桃花,無須太過傷神,天下好男兒何其之多,爹孃便是拼盡權勢家財,也定爲你再尋一門好親事。”見嵐桃花不說話,雲氏憂心忡忡的望着嵐桃花,輕聲勸慰,但嗓音卻是苦澀難耐。
嵐桃花沉默半晌,驀地勾出一笑,然而那笑容看在在場之人眼裡,卻是令人甚是擔憂。
“娘無須勸我,更無須擔憂,我對那祈王,未有上心。”她迎上雲氏那雙越發擔憂的眸子,緩道。
雲氏眸色動了動,眸中的擔憂之色未有絲毫解卻。她靜靜的望着嵐桃花,欲言又止一番,終究是沒再言。
接下來再談一些事,嵐桃花倒是心思縝密,面面俱到的安排了,嵐相與雲氏震驚之際卻也心生安慰。他們這女兒,着實不凡,竟是連退路都一併計劃了。
幾人神色平靜的一道用過午膳後,老鴇惠姨出言告辭,嵐桃花讓流光跟着老鴇,流光卻是出言拒絕,誓要寸步不離的護着嵐桃花,嵐桃花面色一冷,強勢冰冷的命令了幾句,流光無奈,唯有跟着老鴇自相府後門偷偷離去。
雲氏與嵐相本欲多留嵐桃花,但嵐桃花卻道出來得久,該是回別院讓醫怪爲她的傷口上藥,雲氏與嵐相妥協同意。
嵐桃花回得自己閨房的院中,便見小黑已然是站在院中靜靜的等她,見她到來,他便迎了上來,正要言話,嵐桃花卻是先出了聲:“走!出府!”
小黑見她臉色不佳,眸中積有怒色,便噎住後話,略微擔憂的掃了她一眼後,就帶着她飛身越牆而出。
方出相府,還未走至巷子盡頭,便有喬裝打扮之人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