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桃花稍稍一愣,反應過來,道:“也對,這龍騰寺落魄,明修那老頭又只顧唸經禮佛,自然不像護國寺那樣精貴霸氣,甚至還會僱幾輛馬車專送前來參拜佛祖的達官顯貴。”說着,嗓音稍稍一頓,話題再度回到了鳳黎淵身上:“龍騰寺離京都倒是稍稍遠了,你走路回去,怕是不妥。另外,聞說這郊外還有土匪強盜,你一人上路,萬一遇上了,倒也危險。不如……”
話還未完,鳳黎淵卻是出聲打斷:“我有武功。”
嵐桃花噎住後話,怔了怔,道:“我自然知曉你有武功,可你那點功夫,對付一兩個人倒是可以,萬一是一羣人,你若要脫身便是難了。”
說着,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行,道:“走,我帶你去妖孽那裡要輛馬車,順便讓他撥兩個小廝送你回去。”
鳳黎淵眉宇稍稍一蹙,卻是掙開了嵐桃花的手,駐了足。
嵐桃花轉眸朝他望來,打量了一番他略微無奈的神情,隨即緊湊到他身邊,問:“黎淵,怎麼了?”
鳳黎淵稍稍嘆了口氣,才無奈道:“如此去麻煩蕭世子,倒是不妥。我自行回去便可。”說着,見嵐桃花又要相勸,他緩道:“桃花無須擔憂,我身上功夫不算弱,對付幾個山賊盜匪,倒是沒問題。”
嗓音一落,他轉身朝不遠處的廂房行去,未回頭,但方走了幾步,他稍稍駐足,頭也不回的問:“桃花當真喜歡蕭世子?今日,也是在蕭世子哪裡呆到現在?”
嵐桃花瞥他一眼,清秀的小臉滑出幾絲詫異,隨即略微尷尬道:“倒是令黎淵見笑了,今日一早本是與你說去找明修那老和尚的,但中途遇上了蕭妖孽的小廝,說是專程來請我過去吃點心的,我一時沒忍住,便過去了”
鳳黎淵默了片刻,足下的步子再度緩緩往前,緩道:“桃花又何須解釋,我僅是隨意問問罷了。”說着,轉眸望她,一雙精緻清潤的眸子,泛着幾分溫和脫塵的光,就如此際林子裡的清風,怡人颯爽中卻給人一種淡淡的沉然與孤寂。
風拂着,掀起他的衣袂,如畫如仙,但卻消瘦如柴。
嵐桃花眸光動了動,心底莫名竄出幾抹不忍,只覺此際的鳳黎淵,雖說飄渺脫塵,但卻獨立於天地間,竟是有種說不出的涼薄悽悽之感。
眉宇稍稍一蹙,她暗自斂神,不由踏步跟在他身邊,靜靜觀他,嗓音也柔和了幾分:“今日可是發生什麼事了?黎淵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帶着幾分陳雜與真誠:“黎淵,你若有什麼話便直說吧,若是需要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傾力相助。”
鳳黎淵明目中滑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複雜,但眨眼間他卻斂了神,眸中再無漣漪。
“我無事,桃花無須擔憂。”他緩道,嗓音平靜如風。說着,他足下步子再度往前,嵐桃花怔了怔,也跟了上去,直至鳳黎淵推開了他的廂房門,並隻身入內後,嵐桃花猶豫片刻,也正要厚着臉皮踏入他的屋子,哪知鳳黎淵卻是回身望她,溫言相拒:“桃花方從蕭世子那邊回來,許是身子疲乏了吧?你快回屋休息吧,你身上的傷,也需多多靜養纔是。”
委婉的拒詞,使得嵐桃花稍稍一怔。
這鳳黎淵歷來聞言細語,對她可謂是有求必應,任何時候也未出現過拒絕之類的話,而如今,她不過是想入內看着他收拾包袱細軟,順道說幾句話,道幾聲別離,卻是被他拐着彎兒的拒之門外呢。
她眉宇稍稍一蹙,默了片刻,見鳳黎淵溫潤儒雅的面上溫笑盈盈,但卻未有絲毫鬆懈妥協之意,她嘆了口氣,朝他道:“黎淵這回倒是狠心了,竟是連我都拒之門外了。唉,既然如此,我便不擾黎淵了,在此別過吧,只求黎淵回京時多做小心,等我傷好後回到京都,再來黎淵府邸拜會。”
鳳黎淵眸色幾不可察的一深,點了點頭。
嵐桃花望了他一眼,隨即又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竹筒遞到鳳黎淵面前,鳳黎淵並未伸手來接,只是垂眸將它打量一眼,隨即略微不解的望向嵐桃花。
嵐桃花道:“這是*,若你遇上危險,將這根線扯開便能放出炮聲與煙火,到時候,定會有人來幫你。”說着,伸手執起竹筒上的那根細線讓鳳黎淵瞧了個清楚。
鳳黎淵精緻的眉眼裡這才染了一絲暖色,似是來自心底。
伸手,他將嵐桃花手中的竹筒接過,握在掌心,溫言笑道:“多謝桃花。”
“黎淵這回倒是見外,你我二人這般好的朋友,日後可莫要再提一個‘謝’字了。”嵐桃花豪然一笑,隨即又道:“那黎淵你快忙你的,我先回屋了。”
“嗯。”
嵐桃花轉身離去,入了旁邊的廂房,合上了門。
良久,周圍再無動靜。
鳳黎淵長身靜立在原地,骨節分明且瘦削不堪的手指捏緊了手心的竹筒,他那精緻溫潤的眸子裡,卻是隱隱有一縷複雜之色波動,明滅不變。
此番歸去,也無什麼行禮可以收拾的細軟。
他來這龍騰寺時,包袱裡就僅帶了一套長袍,而昨日,那長袍卻是落在了蕭世子身上,是以,他環視了一番屋子四周,而後眸色微深,隨即獨身出了屋子,竟是一包不提,走得雲淡風輕。
出了竹林,便是龍騰寺主寺廟的殿宇。
方纔已然嚮明修辭過別,是以此番聞得那殿宇內飄出隱隱唸經聲,他眉宇微微一蹙,也未再入內與明修道別,反而是緩緩繞過那破敗且積着厚厚灰塵的殿宇,直朝寺廟那道古樸且長滿藤蔓的山寺石門行去。
出得龍騰寺,一路往前,是一片茂密樹林。
此際日頭正盛,陽光自參差樹縫落下,在地面打下枚枚柔和斑點。
林子裡和風習習,拂了樹葉,搖了樹枝,那清透簌簌的聲響,竟是襯得周圍林子靜得出奇。
鳳黎淵一身素白衣袍,足下輕盈,雖說有幾分武者該有的俠義風範,但卻是因面容過於嬌好俊逸,身子過於消瘦單薄,竟是令他顯出了幾分孱弱。
然而便是如此,他那雙溫潤的眼睛,隱隱帶着幾分和煦,然而他眸底深處,卻是冷硬一片,如芒鋒針刺,令人畏懼發寒。
出了那漫無邊際的樹林後,面前,是懸崖峭壁。
約莫三米寬的道路,便橫亙在那懸崖峭壁的平緩處,除了偶爾地方陡峭外,整條路,倒是盤繞于山間,竟是有幾分難得的平坦。
鳳黎淵行在這條路上,右邊是峭壁,左邊是懸崖,路上涼風隱隱,黃沙灰塵起伏,氣氛倒是惡劣。
剛走不遠,右邊懸崖便有碎石落下的細碎聲,那聲音被風聲掩蓋了不少,待入得鳳黎淵的耳裡時,卻是顯得甚爲低小,不足爲懼。然而便是如此,鳳黎淵卻是駐了足,瘦削的手指自然而然的自懷中掏出了一根玉製短笛,緊緊握在了掌心。
“出來吧!”玉笛在手,他迎着崖頭浮動的風,淡道。
這時,衣袂紛飛,黃沙漫天,眨眼間,待那被驚起的黃沙稍稍稀散不少時,前方,竟有數十名衣着黑袍,額印月牙的男子。
那些男子個個身材厚實,眸光如鷹,漫天犀利,他們手中皆是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彎刀,刀口鋒蹭亮鋒利,懾人錐心。
好強的殺氣。
鳳黎淵俊美儒雅的面上逐漸帶了幾分複雜,但出口的嗓音,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爲了殺我一人,他竟捨得出動身邊所有的影衛,呵,我這條命於他而言,倒是重要!只是,如今他身在異國,竟是連你們都能調開,也不怕被人認出後,一舉活捉了!”
黑袍男子們眸底泛着殺氣與不屑,面色冷冽。
“主子英明神武,豈容王爺議論。王爺受死便成,我家主子日後也能安生。”其中一名黑袍男子道。
嗓音甫一落,那黑袍男子大手一揮,衆黑衣人卻是應着他的手勢而動,紛紛飛身上前,手中的彎刀皆是朝鳳黎淵那纖瘦的身子毫不留情的襲來。
“斬草除根,他這招用得狠,只不過,卻是斬錯了人。如今的我於他而言,早已不足爲據,他如今要趕盡殺絕,無非是心懷鬼胎,自不安生罷了!”眼看黑袍男子們的彎刀襲來,鳳黎淵嘆了口氣,面色隱隱有些沉重,出口的嗓音也是比平素快了幾倍。
待尾音未落,黑袍男子們的刀已然逼近,鳳黎淵閃身一避,手中的玉笛也是趁機揮動過去,內力夾雜着玉笛震得襲來的黑衣人們倒退了幾步,而鳳黎淵自己,卻也是大退幾步,踉蹌不穩,他急忙伸手抵住左邊的崖壁,才險險避過一摔,只不過這心口,卻是因動用內力過猛而硬生生的逼出了一口腥甜,嘴裡也不受控制的噴了一口血。
見狀,幾名黑衣人面色更是冷冽,隱隱帶着幾分志在必得的勝意。
“上!他身中劇毒,身子帶有寒疾,如今又強行催動內力,已是內力反噬傷到了心脈。”方纔說話的那名黑袍男子再度輕蔑的道了一句。
剎那,衆黑袍男子們更是如游魚得水般舉刀朝鳳黎淵逼近,眸中泛着濃郁的殺意與瞧着獵物垂死掙扎般的蔑視與快感。
鳳黎淵臉色一沉,嘴角雖掛着血跡,但面上表情卻是依舊儒雅清和。
望着逼近的黑袍男子們,他眸色幾不可察的一冷,手中的玉笛橫亙在前揮動,內力再度強制性的揮發而出,然而這次的力度,卻是僅將圍來的黑衣人們震退兩步,而他卻是因內力的反震而大退的五步,最後身子站立不穩,當即一斜,竟是不受控制的撞在了左邊那陡峭堅硬的崖壁,使得胳膊素白的衣袖擦裂,袖下的皮膚鮮血直流。
剎那,鳳黎淵滿臉蒼白,身子隱隱發顫。
“殺!”這時,那最先說話的黑袍男子再度發令。
那些黑袍男子們再度閃身而上,手中的泛着光的彎刀竟如鬼魅修羅般逼來,殺氣滔天。
鳳黎淵臉色慘白,站立不穩,那一管玉笛早已跌落在地碎成兩半,然而這時,他卻像是極其心疼似的彎着顫抖的身子要去拾起那兩節斷笛,反而將圍來的黑袍男子們視爲了無物。
他如此反應,惹得黑衣人們以爲他要拾起短笛與他們再戰,他們眸中的殺意更甚,前進步伐更甚快如閃電。
眨眼間,他們的刀眼看就要刺入鳳黎淵身上,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幾道利箭破空而來,他們皆是一怔,本能閃身,卻因那利箭委實過快,且來勢狠烈,饒是他們努力閃身,也被那利箭刺中身子,只不過那箭羽刺中之地,皆不是致命之處。
這時,黃沙浮動間,一名女子策馬而來,手中弓箭再度一揚,幾隻箭羽一弓齊發,再度狠烈的朝黑袍男子們襲來。
那箭羽狠烈之氣,黑袍男子們也見過,是以不敢輕敵,紛紛閃身躲避。
然而就在這空擋,那策馬奔來的女子卻是一手朝那仍是想彎身撿起地上斷笛的鳳黎淵拎去,然而那鳳黎淵卻是莫名的稍稍挪了挪顫抖的身子,避開了。
他這一舉動,頓時令馬背上的女子一怔,眸中露出了幾分不可置信的神色。
而這時,黑袍男子們便極爲默契的兵分兩路分別朝馬背上的女子和鳳黎淵襲去。
馬背上的女子驚了一跳,此番拉弓也未免不及,她咬牙一番,清秀的小臉盈出幾分怒氣,隨即大吼:“這麼多人欺負黎淵一個,你們這羣混蛋,看老孃今兒不將你們打殘了!”
一腔話吼得倒是威風八面,然而待黑衣人們飛身上來之際,她卻極爲蹩腳的自馬背上倉促跳下了馬,踉蹌落地時,竟是險險避過了橫在她腦袋上方不足兩尺距離的彎刀。
她嚇了一跳,臉色也有些發白。
真刀實劍的,可不是鬧着玩兒的!這可不是在京都調戲俊公子,稍稍惹惱了人家,人家也僅是罵她幾句出氣,而如今,可說得上是這些黑袍男子們勢必要將她的小命拿了啊!
她嵐桃花歷來膽小,見着危險場面也不免有些發悚,因着前幾日那次刺殺,她心底那殘存的霸氣與硬碰硬的決心倒是沒骨氣的散盡了。
不得不說,小命當前,還是珍惜爲好!
正欲自懷中掏出小竹筒來發個信號,搬些救兵時,哪知手還沒探今懷裡,那本空中的黑衣人手中的彎刀卻是近在眼前了。
她腦袋一白,立即就地一滾,然而卻因動作慢了一分,肩頭竟是被其中黑袍男子手中的彎刀砍了一下。
她疼得顫抖,手卻是往懷中一掏,然而掏出來的,卻非那放信號的小竹筒,而是一個小紙包。
這時,不遠處傳來悶哼聲,她眼角的視線一斜,頓時見鳳黎淵被黑衣人的彎刀砍倒在地,鮮血四濺。
她嚇了一跳,本是暈血的體制,但卻如上次刺殺那樣,竟是未有暈厥之意,反而是全身血氣沸騰,竟是肅殺冷冽一片!
“欺人太甚!找死!”她吼了一聲,全身霎時熱血沸騰!
嵐桃花這一吼,氣勢如鴻,但是令黑衣人們稍稍一怔。
而嵐桃花卻是趁此空擋,當即將手中的紙包憑着內力震開,隨即猛的朝黑衣人們一撒。
嵐桃花這一吼,氣勢如鴻,但是令黑衣人們稍稍一怔。
剎那間,*漫天,詭異的異香蔓延,黑衣人們臉色頓時一白,待反應過來欲伸手捂住口鼻時,哪知身子一軟,當即如碎石般摔倒在地,驚起一陣黃沙蔓延。
那幾名繼續圍着鳳黎淵的幾名黑袍男子,頓時放棄了鳳黎淵,粉粉氣勢冷烈的朝嵐桃花襲來,殺氣盡顯!
他們沒料到,這看似瘦弱的女子,竟也是這般不可小覷,手段陰狠!
此際的嵐桃花,眸中冷光盈盈。見黑袍男子們襲來,她當即又往懷中一探掏出一袋紙包,隨即猛的朝黑袍男子們一扔。
紙包碎裂,*四散,然而襲來的黑衣人們卻是早走防備,當即伸手掩住口鼻,然而另一隻手中的彎刀繼續朝嵐桃花襲來。
嵐桃花一怔,臉色一難,眸底深處更是冷烈如冰。
她身子迅速躲閃,然而後背卻是捱了一刀。她疼得錐心,臉色也是一白。
“你們當真是想急着去見閻王了!”她冷吼一聲,隨即兩手一展,內力一提,清秀的額頭頓時極爲詭異的佈滿大汗。
剎那間,她渾身竟是如風洞般散着強風,周圍黃沙也如漩渦般在她身邊鼓起,迷離了晚。
黃沙漫天,強風勁起。
衆黑袍男子們頓時臉露恐懼震顫之色。
“雲……雲崖旋風掌?”這時,其中一名黑袍男子頓時驚吼一聲,嗓音顫抖得竟是如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嚨,令他難以言道!
嗓音一落,那黑袍男子當即扭頭便跑,他神色驚恐,眸中盡是一片難以抑制的顫抖。
雲崖山,閻王冢。
旋風掌,陰風生。
雲崖山的旋風掌,雖說名字平平,但這武功招數一出,天地變色,殺死盡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