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太子倒是笑出聲來。
他垂眸往鳳黎淵手中的秀帕一掃,邪肆的眸子裡精光四溢,隨即笑道:“祈王初來君國京都,想必自是不知嵐姑娘的名聲。方纔嵐姑娘能送出秀帕,能爲祈王唱出大戲,已是極爲難得,祈王縱然不喜,又何須當着衆人的面再挑她的刺兒?”
鳳黎淵溫潤清雅的面上微微滑過一抹歉意。
嵐桃花卻直直的瞪着質子王爺,努力的呼吸了一下,隨後矜持的朝他笑着:“無妨。既然祈王認不出秀帕上的鴛鴦,覺得我唱的大戲不好,也罷。雖說在王爺眼裡,我自是登不上臺面,但我傾慕王爺的心思,卻是雷也打不動的。”
說着,也不顧衆人詫異鄙夷的眼神,她故作鎮定的斂了斂神,瞥了鳳黎淵與太子一眼,而後朝自家面色震怒的老爹望去,小心肝一顫,立馬作出一副委屈欲哭的面色,低聲道:“爹爹,女兒自知鄙陋,先回屋思省了。”
嗓音還未落,她立馬轉身,腳下步子雖依舊踏得溫婉緩慢,但身形卻是筆直,儼然一副受了委屈但卻強硬堅強的模樣。
不久,待回得閨房,嵐桃花立馬換了衣衫,卸了濃妝,去了頭頂的大紅花,散了青絲。
外面天色尚好,金秋的陽光柔和。
窗邊軟榻上,她懶散悠閒的靠着,雙腿合着嘴裡哼出的小調抖動。
軟榻邊,一身黑袍的小黑仗劍立着,臉色平靜,深黑的眸光透過窗戶凝在窗外的那棵歪脖子桂樹上,良久,他終於垂眸朝軟榻上毫無形象可言的嵐桃花掃來,薄脣抿了抿,道:“今日小姐唱出的大戲,可謂是將太子得罪了。”
嵐桃花停住抖動的雙腿,輕哼一聲:“我唱的是老鼠,又非皇帝老兒家的崽子。”
“小姐,他是太子,而非崽子。”
“你丫的再幫他說話我就讓你娶小白!”
小黑眼角一跳,瞪了嵐桃花一眼:“我只是站在師兄的位置上替你擔憂罷了!那太子可非易對付之人!你今兒唱出的老鼠,憑那太子的聰明,自是要認定你在諷他!如此,他若與你結仇,日後相府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嵐桃花眼角一挑,慢騰騰的起身而立,伸手拍了拍小黑肩膀,待見小黑嫌棄的往後退了一步,她道:“今兒這齣戲,我就怕那太子不與我結仇!若他今日被我惱得甚兇,自然最好。你小姐我,可不想參與那太子妃大選呢。如若那太子親自禁止我去參與,這不甚好?”
小黑將她上下打量一番,躊躇片刻,道:“其實,憑你的聲名及容貌,便是你真去參加太子妃大選,選上的可能,可謂是微乎其微。”
嵐桃花身邊一挺,叉腰怒眼瞪着小黑:“你小姐我就這般差勁兒?”
小黑點頭。
嵐桃花氣得伸手往他肩上錘了一拳,小黑吃痛,急忙後退幾步,防備的望着她。
她斜眼盯着他,稍稍斂了怒氣,沉默了片刻,緩道:“好歹你與我也是出自同一師門,雖說你天賦不足,癡傻呆笨,但那太子是怎樣的人,你也該努力去摸清纔對!”
小黑臉色一黑,眼角微僵,似是有些不滿嵐桃花的話。
嵐桃花眸色一深,面上的痞性隨意之色突然斂盡,連帶嗓音都染了幾許深邃與幽長:“太子身份尊貴,要怎樣的女人沒有?我嵐桃花聲名狼藉,那太子卻能忍着我的性子在相府小住,甚至讓我夜裡陪他在相府後院賞景,以圖套近乎!我嵐桃花自有自知之明,知曉那見慣了各種閨閣美人的太子自是不會對我一見傾心,但他卻能如此親近待我,這其中,怕是自有不可告人的緣由呢。”
“你這話之意,是指太子在故意靠近你?”小黑臉色稍變。
嵐桃花輕笑一聲,眸色悠遠:“是呢!我嵐桃花好歹也是桃花軒家主,善於識人,那太子是何把戲,我雖不知緣由,但也知曉他對我,僅是隨意應付,甚至連帶算計。另外,後日的太子妃大選一事,也是由他提醒,甚至在今日瑞國祈王的接風宴上,他也當衆許我入東宮。呵,他待我如此特別,這其中的厲害與算計,想必不用多猜,也知水深火熱,我,絕不可以身犯險呢。縱然憑我的姿容難以在太子妃大選上脫穎而出,但太子若是‘有心’,縱然我醜陋無顏,也能一飛沖天呢。”
小黑眸色頓時有些雲涌,沉默了半晌,才道:“那現在你準備如何?雖說以得罪他的法子來讓他不與你親近,甚至厭惡你。但他若真正針對你,吃虧的仍是你!”
“呵,他若針對我,便最好。這明爭暗鬥的把戲,我倒是喜歡。只不過,若他對我貼心呵護,寵溺非凡,我……”
“你會摸不透他的心性,以致容易犯險?”
嵐桃花一怔,朝小黑搖搖頭,道:“小黑,你這回倒是猜錯了。恐怕不是容易犯險,而是容易犯花癡吶!你想想,一個長的俊逸非凡的尊貴男子成天對我呵護寵溺,我不提前因花癡的性子崩了檯面,那就不是我嵐桃花的心性了!”
小黑眼角一抽 ,面上怒氣乍泄,恨鐵不成鋼的瞪她:“都被人盯上了,你還不正經!你這朵爛桃花何時才能辦回正事!”
嵐桃花一怔,的確未料到小黑怒了。
說來,雖說小黑常日裡被她欺負慣了,但小黑生起氣來,也卻有幾分駭人的。
她忙斂了斂神,柔和着嗓音朝小黑道:“我如何不正經了,我不也是也回敬了那太子麼!”
說完,哀怨委屈的瞪他一眼,見他面色絲毫未解,她嘆了口氣,又道:“行了行了,你莫想其它的了,那些算計回去的事,交由我一個人想便成了。”
嗓音一落,她隨手理了理身上質地上乘的花衣,漫不經心的道:“小黑哇,小白已在她小姨子家住了好幾日了,你今兒便出府將她接回來吧。沒她在身邊,你小姐覺得不踏實哇!”
說着,腳步往不遠處的雕花木門挪去。
然而未待她挪動幾步,小黑一把拎住她的衣襟:“你去哪兒?自你在今日宴會丟臉後,夫人命我守着你,不得你出門一步。”
嵐桃花駐足,眸色一轉,笑笑,“嘿嘿,小黑,聞說今日城東有個廟會,那蕭老頭的庶女蕭婉倒是會去祈福呢!你不是喜歡那蕭婉麼?此番的機會可謂是千載難逢啊!”
小黑眼睛頓時亮了。
待見嵐桃花一副蠱惑模樣,他頓時斂神一番,故作鎮定的想推辭,哪知嵐桃花再三保證她不會踏出這屋子一步,甚至轉身回了軟榻上懶散靠着,企圖讓他安心的擅離職守去那廟會偷見心儀之人。
最後,他思量掙扎了良久,終究是略微歉意的點了嵐桃花的定穴,並在她身上蓋了薄被,而後在嵐桃花那鐵錚錚的唾棄眼神裡迫不及待的竄窗而出,飛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