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際,夕陽豔紅。
空中萬里紅霞,隨着絲絲淺風,飄蕩遊遠。
花滿樓一片繁華,嘈雜調笑之聲不絕於耳。
三樓雅房,嵐桃花趴在窗邊,初衷是藉着看風景之名而觀着樓下花街上來往的嫖客,企圖物色幾個稍稍入得眼的公子,但許是暖陽映照,渾身一舒服,腦袋一暈乎,便睡了過去。
花滿樓老鴇不願擾她,領人退了出去。直見天色已至黃昏,老鴇才搖曳着稍稍肥厚的身子上來,伸手拍了拍嵐桃花的肩:“主子,天色尚晚,你似是該歸家了。”
不得不說,今兒自家這主子倒是安分守紀,且安分得着實詭異了些。
遙想前幾次,她來這花滿樓,哪次不是蹲在一樓,眼睛直直的鎖着入門的嫖客,若是見哪個公子俊,她定會兩眼發光的湊上去,勾勾小手,摸摸胸的,整個一副比嫖客還猥瑣的模樣,嚇得客人們魂飛魄散,撒丫子的溜了,還在外宣傳花滿樓的姑娘們太過厲害,沒點兒本事的,怕是招架不住。
如此,花滿樓生意也被影響了不少,一些柔弱的公子,往往是站得老遠將花滿樓打量了幾眼,最後還是擇了那怡紅樓。
真真是恥辱,恥辱啊!怡紅樓裡的人是何等貨色啊,怎可比得過花滿樓的姑娘妖嬈多情啊!
話又說回來,她倒是怎麼都未想通,自家這主子財大氣粗,富可敵國,便是買幾個小院養一羣小白臉,也是綽綽有餘啊。爲何還非得在街頭物色調戲,搞臭了名聲不說,這京都裡的大部分公子,見了她皆是繞着道走。
想來,若是天下之人知曉名動天下且神秘莫測的桃花軒家主,竟是她面前這個趴在窗邊看俊公子都能看得睡着,甚至哈喇嗒子直流的醜陋模樣,不僅是她們這些桃花軒各大主事沒臉苟活於世,就連那些好奇甚至仰慕自家這主子之人,怕是僅得留下一臉懊惱且震撼的傷心淚了。
所以,自家主子這名號,還是神秘點爲好,莫測點爲好。一旦自家小姐在哪裡走漏她是桃花軒家主的消息,她們這些桃花軒七十二主事,就是打死也不會明着在大庭廣衆承認的,僅讓她這主子,自求多福便好。
她神色飄遠了半天,腦中的事兒一溜煙的細細暗忖了一遍,然而,趴在窗棱上的嵐桃花仍是未醒,嘴裡的哈喇嗒子流得正歡。
老鴇兩眼微眯,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見她仍是未醒,老鴇眸色一閃,扯着嗓音在她耳邊吼道:“哎呀,街上那個人不是相爺夫人嗎?”
“什麼?”剎那間,嵐桃花似是在夢裡驚了一下,不由吼了一聲,閉着的雙眸瞬間掀開,神智大好的瞪着眼往樓下花街上細細掃視,嘴裡還驚呼的唸叨:“哪裡哪裡?”
老鴇面上頓時布了一層笑,靠近窗戶一步,伸手支出窗戶指了指天。
嵐桃花一愣,隨即神色一斂,眸子裡迸出幾絲威脅:“你莫不是說我老孃在天上溜達?”
老鴇一愣,面上滑出幾絲埋怨:“主子可莫要胡說。我是讓你看看這天色!今兒主子在這兒倒是睡得久,連午膳都睡過去了,如今,黃昏已至,主子若是再不回相府,相爺與夫人怕是真要剝你一層皮了。”
嵐桃花一驚,頓覺事態不好。
急忙起身站直慌張的理着衣裙,有些咬牙切齒的怒道:“天下最毒婦人心!京都最毒的,卻莫過於你花滿樓的惠姨。”
“主子可別誹謗我!你若是敢誹謗,我明兒就去相爺夫人那裡揭穿你的身份!”老鴇眼角一抽。
嵐桃花咬牙瞪她:“你若是敢將我的桃花軒家主的身份告知我老孃,我立馬讓別的主事來接手這花滿樓,你就給老孃去掃大街!”
老鴇臉色一變,努力的斂神一番,儘量壓着心底的怨氣,道:“主子莫氣,惠姨我性子直,口無遮攔的,你莫要見怪。”
嵐桃花神色微鬆,但仍是煞有介事的冷哼:“你這股風兒倒是變得快!我平日裡待你甚好,你今日竟在此際才喚醒我,我今兒回去若是被罰了,你給我等着瞧!哼,若論最毒婦人心,你惠姨的心,最毒!”
說着,怒氣衝衝的往不遠處的雕花木門跑去,雙腿因在窗邊坐得太久而微麻,身形不由有些踉蹌。
然而,待她跑至門邊,她又扭頭朝一臉哀怨的老鴇望來,道:“惠姨當真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中午之際,竟都不喚醒我用些午膳,老孃如今倒是餓得慌,若是在半路上餓死了,我師父師兄他們還有醫怪定會讓你下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