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聽說今日一早,皇上甚至還差了兩名御醫隨着相爺歸府來替你診治,不過,你當時病入膏肓,連那兩名御醫也素手無策。說來,皇上能差兩名御醫來診治,足以見得皇上對嵐家極爲在意的。”
說着,小黑嗓音頓了頓,躊躇片刻,又道:“你今日錯過太子妃大選,倒是真遺憾了些。興許你若參加,憑嵐家的威望以及皇上的重視,你倒是極有可能成爲東宮之主的!”
嵐桃花嗤笑一聲,諱莫如深的道:“小黑,你以爲那皇帝老兒當真重視嵐家?他不過是不敢輕視嵐家罷了。如今我那老爹權利滔天,加之嵐家財大氣粗,若是一尋着機會,他怕是早將嵐家踩在地上了。”
小黑一愕,滿面疑惑的望着嵐桃花:“你這話之意是……”
嵐桃花笑笑,略微蒼白的清秀小臉上不見往日的痞性,反而是帶了幾分難以言狀的幽深:“歷來僅有功高震主纔會被君主所嫌棄。然而,對於昏庸無道,只顧吃喝玩樂寵幸妃嬪的昏君來說,直言勸諫的忠誠,也是極爲刺眼的。”
小黑與一旁削着果子皮兒的小白雙雙一震。
“小姐,這話可莫要亂說。說皇上的是非,可是要殺頭的!”小白的確是驚了一跳,不由勸道。
她倒是未料到,自家這小姐平日裡在京都街上囂張跋扈也就罷了,但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她也敢隨意稱他爲昏君。
不由間,小白的小心肝倒是再度顫了顫,突然發覺跟了這樣的主子,註定擔驚受怕外加風吹日曬的悲苦一生啊。
“是啊。這話你切莫胡說。皇上如何,也輪不到我們來評。”小黑眉宇微蹙,低聲應和。
嵐桃花無趣的瞥他們一眼,道:“膽兒真小,這樣就嚇着了?我還未說我早就籌謀着想反了呢!你們……唔!”
小黑急忙上前捂住嵐桃花的嘴。
這廂,那小白卻是早已扔了手中的果子與小刀,肥胖的身子迅速挪到嵐桃花面前,滿臉驚恐的道:“小姐莫要亂說哇,嚇人哇!萬一你這話傳出去,來個誅連九族什麼的,誰都逃不掉啊!”
嵐桃花眼角一抽。
這時,小黑也是捂着嵐桃花的嘴緊了緊,兩眼泛着刀鋒的瞪着她:“你若再敢說些大言不慚的話,限大家於險境,老子現在就弄死你這朵桃花,以絕後患。”
嵐桃花一怔,一手打開小黑的手,“喲,兇像暴露了?有本事你現在就弄死我,看我師父會不會將你挖個坑活埋了!”
小黑身形一顫,腦中浮現出自家師父那張寵溺嵐桃花的笑臉,心頭一緊。
見他面色微變,似是有些懼了,嵐桃花冷哼一聲:“怎麼,怕了?哼,還敢在我面前稱‘老子’,我說小黑哇,莫不是最近身子骨癢癢了,想討揍了?”
小黑眼角一僵,咳嗽一聲,故作鎮定的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去將醫怪綁來相府!”
說着,淡定轉身,然而腳下的步子卻是如飛,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了門外。
嵐桃花瞪門外一眼,喃道:“哼,算你跑得快!”
說着,轉眸朝一臉緊張站在軟榻前的小白望去:“站在這兒做何,還不重新去替我削個果子來?”
小白躊躇片刻,暗自掙扎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我覺得你……你好像有很多事都是我不知道的。小姐你,你哪裡來的師父啊?還有……”
嵐桃花瞪她一眼:“小白,你還是一直這麼懵懂下去爲好,要不然,知道得多了,會早死。”
小白身子抖了一下,忙轉身跑至一邊兒,繼續削着果子皮兒,再也不敢再言。
晌午時刻,天色甚好,紅雲低浮。
嵐桃花閨房外的小院裡,淺風浮動,甚是清爽。
院裡的鞦韆上,嵐桃花坐在鞦韆上,迎風蕩得甚高。而那小白,則是一臉無奈的在背後推着嵐桃花,身子都快疲了。
良久,小白終於忍不住了,道:“小姐,您已在鞦韆上坐了一個時辰了,可累?”
嵐桃花倚在鞦韆,笑靨盈然的回眸朝小白望了一眼,見小白心虛的轉眸望向另一邊,她道:“我倒是未累,可是小白累了?”
小白忙轉過頭來望她,肥臉上洋溢出幾抹討好的笑容:“是啊,在這裡站了一個時辰,的確有點疲了。”
嵐桃花笑笑:“既然只是有點疲憊,那不如再替我推一個時辰的鞦韆,待你極疲時,纔去休息如何?”
小白一震,當即錯愕得差點咬住自己舌頭。
“小姐可是在說笑?”她小心翼翼的問。
她這肥胖的身軀直挺挺的站着,半刻種還好,如今一個時辰過去,的確有些吃不消。若是再來一個時辰,她怕僅有癱軟脫水了。
嵐桃花笑笑,扭頭再度望小白一樣,嘆了口氣,道:“得了得了,你那臉色,像是我欠了你幾百兩銀子似的。你回屋子休息去吧。”
小白臉色一喜,正欲轉身極跑,但又突然想起嵐桃花還在,不由故作淡定的問:“小姐不回屋休息?”
嵐桃花眸色微微一深,金黃的陽光透過樹枝打在她的面上,竟讓她有種淺淺的清雅之氣。
“嗯,你先去休息吧,我還要在這裡等人。”她道。
小白一愣:“難道是等小黑將醫怪請來?”
嵐桃花失笑,搖搖頭,道:“不是。”
“那小姐等的是誰?”小白又問。
嵐桃花轉眸幽幽的望她:“怎又問這麼多?你現在若是不急着休息,就去吩咐小花她們在院子的石桌上擺上茶盞,焚上香吧,等會兒,定有貴人來。”
小白錯愕了一下,道:“那我還是先去通知小花一聲,再去歇息。”
嵐桃花勾脣一笑,不置可否的點頭。
不久,小花等人倒是在那一蹙金黃碎花中的石桌上雷厲風行的擺好了茶盞,也置好了香爐,焚上了香。
小白怕嵐桃花再使喚她推鞦韆,此際倒是早竄得沒了影兒。
如今,院中淡風習習,嵐桃花一身水藍紗衣的坐在鞦韆上,衣袂與毫未挽着髮鬢的青絲迎風而動,倒是令她顯出了幾分常日裡難以見得的清雅飄渺之氣。
小花擺好茶盞香爐後,跑來站在她身邊,問:“小姐可要我爲你推鞦韆?”
嵐桃花兩眼一挑,斜着眼睛將她望着。
小花微愕,有些心虛的問:“小姐將我盯着做何?”
嵐桃花眸光在她面上流轉幾番,道:“小花啊,小姐我突然發現你倒是有幾分姿色,去,在小院外站着,瞧見有人往這邊過來了,就立即給我將院門光上。”
小花愣着,疑惑望了嵐桃花片刻,倒是規矩的跑至了院門邊,腦袋往外瞅着,似是觀得極其認真。
不多時,小花倒是扯着嗓子叫喚起來:“小姐小姐,來人了,老管家陪着一個玄衣公子朝這邊過來了,那位公子,好像是前幾日來過相府的太子殿下!”
嵐桃花懶懶散散靠在鞦韆上,薄脣一啓:“給我關門!”
小花身軀一震,扭頭望她:“小姐,來人是太子殿下哇!怎能見殿下來了就將院門關了哇,這樣是對殿下大不敬哇!”
嵐桃花不深不淺的打斷她的話:“少廢話,叫你關你就關!便是皇帝老頭來了,我也照樣讓他先吃回閉門羹!”
小花驚了一跳,見嵐桃花態度強硬,也不敢再勸,僅得哆哆嗦嗦的關上了門,然而,待院門關得還剩一條縫兒時,她卻是瞅見了太子那雙朝她望來的深黑眸子,她震了震,略一心虛,更是啪啦一聲將院門掩得死死的。
片刻之際,倒是響起了敲院門的聲音。
隨即,是老管家那扯着嗓音大吼的威脅調調:“大膽小花,還不快將院門打開!”
小花一驚,嚇得渾身一顫,正欲循着老管家的話立即將院門打開,卻不料一邊兒的嵐桃花悠閒道:“不準開!”
“還不快打開?小花,你是被逐出相府?”外面老管家的威脅之聲更是甚了幾分。
“不準開!”嵐桃花斜眼望着小花,話語強硬。
小花裡外不是人,開也不是,不開也不是,正急紅了眼眶時,卻不料外面傳來一道溫文悠和的嗓音:“嵐姑娘,唆使丫頭將本殿拒之門外,豈是待客之禮?”
語調熟悉,隱隱染着幾分邪肆。
嵐桃花兩眼一挑,眸底深處滑過一抹不暢,隨即瞪向不遠處的院門,略挑着嗓音道:“這的確不是待客之道。然而,我剛從閻羅殿爬回來,身子骨不適,的確不便見客,太子殿下若是有事,不妨就站在院門外說吧!”
這話一落,院外的老管家卻是忙道:“小姐,快些叫小花開門,太子殿下此番,是專程來探望你的,小姐切莫不識大體,快些開門出來迎接殿下!”
嵐桃花嗤笑一聲,只挑着嗓音道:“太子殿下日理萬機,怎突來探我了?我與殿下,似乎並不熟吧?另外,今日是太子妃大選伊始之日,殿下不在宮中挑選美人,跑來相府做何!”
她今兒就是要下足猛料,非得在他面前囂張一回,出口惡氣。
不得不說,昨日這廝害她在宴請質子宴會上出了洋相,待她鑽出狗洞準備逃之夭夭,又被這廝瞧個正着,另外,他強威脅她隨他去花滿樓,哪知半道這廝卻招蜂引蝶的引出了殺手,還得她沾了晦氣,以致夜裡,竟還中了媚毒,甚至在鬼門關外溜達了一圈兒,害得她老爹老孃破天荒的替她擔心得要命!
是以,一切的一切,罪魁禍首,皆是太子這廝了。
她今兒若是對他以禮相待,她嵐桃花日後就立誓金盆洗手,不做京都城裡的混混了!
“呵呵。”這時,院外傳來太子忍俊不禁的朗笑。
嵐桃花兩眼一白,心頭暗罵:笑你個頭,笑抽你丫你就得瑟了。
“說來,聞說嵐姑娘昨夜生死一線,若非高人醫治,姑娘怕有性命之憂。昨日,嵐姑娘好歹也救過本殿,本殿與你,也是一見如故,關係甚密。”說着,嗓音頓了頓,“難不成嵐姑娘今兒真準備讓本殿在外站着與你說話?”
“小姐啊,莫要胡鬧,快些讓小花開門!殿下今兒微服來府,專程來探望你,你切莫不識大體!”外面老管家也急聲勸道。
嵐桃花眸色一深,略微蒼白的清秀小臉上漫出了幾絲不屑。
她暗忖片刻,隨即轉眸朝早已不知所措且僵立在原地的小花望去,淡道:“小花,開門吧,切莫讓太子殿下屈尊降貴的在外站久了。若是殿下這麼會兒就站累了,可是要治你不敬之罪的。”
小花渾身一顫,急忙打開門,隨即也不敢瞧院門外二人的臉色,僅是死死的垂着腦袋,儼然一副瑟縮委屈的模樣。
嵐桃花瞥小花一眼,嘆了口氣,隨即將眸光落在那踏入院門的二人身上,只見老管家面上染着幾許嚴謹與不悅,略微發白的鬢髮顯得有些悽悽。
而那一身玄衣的太子,則是眸若星辰,俊美面上染着幾許意味不明的笑。
嵐桃花懶散盯着太子,待他走近,她才懶懶散散的自鞦韆上起身,有模有樣的微微屈身一拜,恭敬道:“臣女嵐桃花,見過太子殿下了。”
老管家面上終於漫過一縷釋然之色。
方纔,憑自家這小祖宗對太子的排斥言語,就知曉她對太子定是不滿。想來,這小祖宗做事歷來不計後果,性格乖張,他倒是怕這小祖宗一見了太子就掄上了拳頭。
這廂,那玄衣太子倒是輕笑一聲:“怎這回又開始規矩的行禮了?你方纔,不是還大逆不道的差人將本殿關在門外麼?”
嵐桃花眸色一轉,緩道:“臣女豈敢將殿下關在門外,只是怕我如今大病初癒,面色不太好,驚了殿下便不好了。”說着,見太子笑着欲言,她又道:“院中的石桌已備上了茶盞香爐,殿下有何話,還是先坐在石桌旁,飲着茶水慢慢說吧。”
嗓音一落,也不待太子反應,她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極爲自然的將他往不遠處的石桌拉去。
一旁的老管家倒吸了一口涼氣,以爲自家這小祖宗竟將調戲男子的惡習欲要用在太子身上,他眉宇緊蹙,急忙往前追了幾步,嗓音挑高了幾分:“小姐,快些放開殿下袖袍!”
嵐桃花腳下步子不停,更未放開太子袖袍,僅是扭頭朝老管家望着,略微不耐煩的道:“管家,你莫要在此逗留了,殿下今兒由我伺候着便好。”
老管家一驚。
若是讓這小祖宗伺候,保不住要對這太子不軌。
這時,那一臉笑意的太子卻也轉頭朝他望來,嗓音悠和:“嵐姑娘說得極是,管家的確無須在此伺候着,本殿今日微服來相府,也僅是想探探嵐姑娘而已,也別無他事。”說着,嗓音頓了頓,又道:“管家還是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這……”老管家欲言又止。
微微垂眸,似是在掙扎。
然而,待他再度擡眸之際,卻見那玄衣太子已被自家那小祖宗拉至石桌旁坐下,且那太子面色,似也未露出什麼怒色來,老管家原地猶豫了半晌,終究是略微擔憂的轉身離去。
碎花叢叢,淡淡的花香隨着微風飄浮。
石桌上,一隻紫砂茶壺,兩隻紫砂杯盞,一隻冒着淡煙的香爐。
嵐桃花與太子在石桌邊對立而坐,小花早已小心翼翼替二人杯盞裡滿上了茶,待嵐桃花下令讓她退下,她如大赦般倉皇跑開,那模樣,真如後面有猛虎獅獸追她似的。
太子瞧了一眼倉皇離去的小花,忍俊不禁,隨即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見嵐桃花只顧斜眼望他,他緩道:“沒想到嵐姑娘閨院中的侍婢,都與嵐姑娘一樣有趣。”
嵐桃花興致缺缺:“殿下是覺得剛纔倉皇出跑的小花有趣?”
太子一怔,笑笑,也未否認。
嵐桃花道:“殿下不言,想必自是默認了,如此,我便做個順水人情,將小花送於你做小妾得了,這樣,殿下便可日日見得她,日日覺得有趣了。”
太子眼角一抽,放下杯盞,隨即抑制不住的朗笑開來。
嵐桃花斜眼望他:“看來殿下當真是瞧上小花了,聽我這般言語,竟心花怒放了。”
太子忍着笑,一雙幽目朝她望來:“嵐姑娘打趣旁人的本事,倒是不弱。”
“過獎,不過我方纔並非在打趣,而是實話實說。”
太子道:“得了,憑你的聰明,又豈會不知本殿對你那侍婢無意?”
嵐桃花面色絲毫不變,無趣道:“想來也是。殿下若是見一個女人便喜歡一個的禽獸,那宮中的宮女豈不是個個都被你荼毒過了!”
太子一噎,面上頓時斂了幾許笑意:“嵐姑娘,本殿面前,也不容你隨意放肆的濫言的。”說着,見嵐桃花挑眉望他,他眸色一深,意味深長的轉移了話題:“嵐姑娘早就差人在這石桌上備了茶水香爐,莫不是早就知曉本殿會來?”
嗓音一落,見嵐桃*瓣一啓似要反駁,他又道:“既是猜到本殿回來,又爲何要差侍婢將院門給關了,讓本殿吃回閉門羹?不得不說,本殿雖與嵐姑娘相處不多,但卻發覺,嵐姑娘,並非尋常女子那般短淺無能。有時瞧來,嵐姑娘的確是痞性難移,囂張刁蠻,但有時,嵐姑娘偶爾行事,卻是令人捉摸不透,就如,你昨日竟有本事藥倒本殿及那幾名刺殺本殿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