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倚,紅霞萬縷。清淺怡然的涼風合着隱隱的桂花香飄來,入鼻,沁人心脾。
淺淺柔和的夕陽光鋪滿了京都城中那條行人甚多的街道,怡然和諧中,一輛精緻奢華的馬車自街道一頭逆光而來。那馬車四角流蘇飄垂,鈴鐺清脆,周身招搖的大紅輕紗飛揚,譁衆取寵之樣倒是令人咋舌。
駕車之人,乃一名肥壯厚實的白衣女子,其面容稍顯正經。淺風浮動中,透過薄薄的輕紗,可瞧見馬車內懶散臥着一名曼妙的女子身影。
“駕!”駕車女子猛的抽了一下馬鞭,烈馬嘶鳴一聲,四蹄速度更是加快了幾分。許是因駕車的白衣女子駕車技藝不佳,那精緻馬車倒是於道中橫衝直撞,驚了滿街的人。
街上衆人紛紛避讓,驚慌憤怒之氣難掩。待那馬車終於蜿蜒迅速的駛往了街道盡頭,濃塵滾滾中,衆人這纔回神,半是後怕,半是咬牙切齒的怒。
“啐!誰家的馬車,竟這般招搖過市!”瞧着那絕塵而去的馬車,一名身形敦實,面容粗獷的男子惡狠狠的唾棄道。
“噓,這位兄臺,嘴下謹慎點啊!那可是爛桃花的馬車啊,人家老爹是當今丞相,別說是駕車招搖過市,便是她今兒的馬車撞了人,告到官府,官府反過來還會給那丫頭修補馬車的銀子啊!”站在他身邊的瘦削男子提醒道。
“哼!老子就瞧不慣這種仗勢欺人的官家之後!呵,爛桃花?這名兒倒是取得好!”
“兄臺啊,別說了,小心禍從口出啊!人家好歹也是相府的嫡出千金,雖說不成氣候,但也不是你可罵得的啊!她的名諱,更不是你可以嘲弄的啊!”那瘦削男子身形一顫,急忙勸道。
“怎麼,便是王爺犯法,也與庶民同罪,這官家千金的馬車招搖過市,差點撞人,竟連罵都罵不得了?”粗獷男子冷哼!
那瘦削男子臉色一白,嘴脣哆嗦了一下,隨即擡腳往一邊兒挪去,企圖遠離粗獷男子。然未待他挪動幾步,那粗獷男子卻一把提住他的衣襟,問:“你怕甚?老子話還未問完!”
瘦削男子撲騰了幾下,卻未掙開那粗獷男子。他往後面縮了縮,戰戰兢兢的朝那粗獷男子問道:“兄,兄臺並非京都人士?”
“老子是從衡陽來的!”
瘦削男子露出一抹了然的表情,眸中也滑過幾許謹慎,道:“兄臺啊,你倒是不知。那爛桃花啊,是京都大街小巷裡欺男霸男的地頭蛇啊。你如今當衆對她不敬,小心……”說到這兒,眼睛突然瞟到站在離他不足一尺的一名黑衣人,瘦削男子一驚,到嘴的後話頓時轉了個大彎,連嗓音都顫抖了幾分:“兄臺啊,其實,那桃花姑娘啊,是相府傾國傾城,美貌無雙,彬彬有禮,溫和典雅的嫡出千金,你方纔對她不敬,當真是連我都看不下去了啊!”
“你孃親的!放你的狗屁!你剛纔還說那爛桃花是地頭蛇!”粗獷男子冷吼一聲。
“哼,膽子倒是不小!”不遠處的黑衣男子輕哼一聲,手中的長繩子一甩,迅速將那瘦削男子與粗獷男子雙雙捆了個結實,並道:“走!你二人都當衆損害我家小姐名聲,捆你們去衙門裡吃幾天牢飯,戒戒燥氣!”
他嗓音一出,頓時惹得瘦削男子一陣驚慌熱淚的解釋,也惹來那粗獷男子一頓厲聲惡罵。
黑衣男子倒是渾然不驚,手中的長繩子順勢勒緊了幾分,隨即拉着他們踏步往前。
那些堵在他面前看熱鬧的衆人,不消片刻,紛紛作鳥獸散盡。
黑衣男子面露一絲滿意,繼續勾着薄脣,瀟灑淋漓的拉着身後兩人漫不經心的往前,並頭也不回的對後面捆着的二人數落道:“我家小姐,乃相府嫡女嵐桃花,而非爛桃花!另外,她身份高貴得僅容你們仰視,容貌姣好得僅容你們肖想!雖說她平日裡花癡了點,愛看美人了點,咳咳,但那也是因爲愛美之心人人有之!”
說着,嗓音一頓,又一本正經的道:“望你們入了衙門,經過牢獄之災後,便積點口德,莫要再言我家小姐的不是了。如若不然,下回,便不是我小黑……咳咳,便不是我黑公子將你們送去衙門了,而是我家小姐親自燒光你們頭髮了!”
斜陽西斜,涼風習爽。
那黑衣男子在這街頭捆人一幕,方纔那些在場之人已然見怪不怪了。
相府嫡女嵐桃花,刁鑽撒潑,放任其身邊的貼身侍女與侍衛小白和小黑二人隨意抓人的事,也數見不鮮了。
只要是京都之人,見了那嵐桃花,無一不是恭敬頷首,或是作鳥獸散盡。而那些並非京都的本地人,則經常被抓往京都衙門,吃幾天牢飯之後,出來時,邋遢狼狽至極,歪瓜裂棗、紅腫交織的小模樣倒是連他們的親孃都認不出了。如此一來,可知那牢獄之災,真真不是鬧着玩的呢。所以,寧願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嵐桃花!只因嵐桃花比小人還小人!
夕陽的柔光裡,淺風浮動。
那輛橫衝直撞的精緻馬車一路飛奔,在惹得一路濃塵,一路白眼之後,終於停歇在了京都城中那最是聞名的‘悅宴樓’前。
那駕車的肥胖女子慢騰騰的爬下了車,一身白衣明顯小了幾寸,竟有被她的肥肚腩撐破之險。片刻,她調整了一下臉色,而後伸手朝挑起那薄薄的車簾,笑盈盈的輕喚:“小姐,到了。”
隨即,一位面容甚是清秀的女子從車內挪出身來。夕陽光影裡,只見她面容極其清秀,但裝扮卻是令人驚愕。一身大綠的花衣加身,衣袍袖口與領口還有金光閃閃、奪人眼球的金絲邊,乍然一瞧,甚是扎眼。再瞧她頭頂一朵純金的海棠花,雙耳各垂一隻明晃晃的海棠花墜,秀髮微挽,臉色懶散至極,但眸裡卻略有幾絲漫不經心的微光。
不得不說,能將這身裝扮穿出不倫不類,但卻有幾分小姿色的女人,也唯有她這朵京都城中人人避之不及的相府嫡女,嵐桃花了。
深秋黃昏的淡風襲來,微微揚着那綠袍女子的衣衫,襯得周身不倫不類的她,終於染了幾許不合乎她形色的瀟灑。
垂眸,她瞅了瞅爲她掀着車簾的肥胖女子,一張還能入眼的清秀小臉頓時浮出幾抹令人搖頭咋舌的燦爛笑容,隨即伸手讚賞般拍了拍那白衣肥女的肩,沒心沒肺的笑道:“嘿,小白啊。你今兒爬下馬車的速度倒是比常日裡快了些啊。沒想到,今兒來這悅宴樓,你竟比小姐我還迫不及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