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止,林恩心裡數到了7,而在這整個射擊過程中,他始終保持左右腳前後岔開的端正站姿,任由蘇軍射出的子彈從身旁嗖嗖飛過。這捨我其誰的霸氣,可不是人人都能夠在戰場上凝鍊的。
這些衝上二樓準備將德軍指揮部一鍋端的蘇軍士兵就此斃命,跟着林恩上來的德軍士兵甚至沒有得到開槍的機會!
“趴下!”
林恩以德語大喊一聲,紅外線瞄準鏡裡那些仍然站着的亮色人影當即做出了正常反應——其實在他接連開火的時候,就有那麼四五個人自發地蹲下了,甚至非常有自我保護意識地雙手抱頭。
樓下的槍聲仍在持續,林恩飛快地衝過二樓廳堂,途中腳下踢到手槍之類的硬物也毫不理會。靠近另一側的樓梯口,他躬身蹲下,朝一樓喊道:
“約納斯,樓上已被我們控制!”
樓下當即射上來一串子彈,打在二樓天花板上噗噗作響。幾乎同時,一個聲音嘶吼着傳來:“長官,約納斯軍士中彈受傷了!”
“退後!離開樓梯!”林恩喊道,然後轉頭對跟過來的沃夫魯姆說:“手榴彈!”
沃夫魯姆毫不猶豫地從腰帶上拔出手榴彈,以一個老兵應有的熟練和敏捷將其扔下樓梯。
咚!
巨大的爆炸聲依然撼動着樓面板,強勁的氣流卷着濃煙粉塵從樓梯口一衝而上。
林恩端起突擊步槍,前跨一步站到樓梯口,嘴裡以德語高喊着“進攻”,腳下卻有意放慢了下樓梯的速度。直到瞄準鏡中出現的人影從下面的樓梯口閃過,衝進了另一邊的房間,他才三步並作兩步地下了樓梯。
“約納斯!約納斯!”
側身掃視剛剛結束了戰鬥的偏廳,這裡一片狼藉,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好幾具屍體,卻沒人迴應林恩的呼喊。
聽到側邊房間傳來槍聲,林恩端起槍,迴轉身跟着衝了進去。它原本是建築物最角落的房間,正面窗口用沙包壘砌了戰位,並且斜趴着兩名機槍手,而側旁的外壁被炸出了一個比普通房門更大一些的洞口——這或許就是林恩先前聽到那聲悶響的緣由了。
殘餘的蘇軍已經被逐出了房間,隸屬於第11夜戰特遣隊的兩名士兵正倚着破洞朝外面射擊,其中一人揹着紅外線夜視儀的蓄電池盒子,看樣子應該是跟約納斯同一組的弗林斯,這傢伙倒是安然無恙。
林恩挪到窗邊往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街面上躺着好幾具屍體,暗紅色的光點追着視線中最後一個仍在移動的黑影而去,它晃了晃,最終倒下來。
槍聲因此而徹底平息。
“嘿,阿爾弗雷德!”林恩喚道。
洞旁那人側身靠牆坐下,面朝林恩這邊,聲音顯得有些低沉:“嘿,長官,結束了!”
“情況怎麼樣?”林恩說着閃到窗戶的另外一面,以確定沒有蘇軍往反方向逃走。
“死傷6人!”
雖然有所預料,可聽到弗林斯報出這個數字,林恩的心還是爲之一沉。這些終究是配屬給自己指揮的士兵,活生生的戰士。
以優勝劣汰的戰場生存法則作爲安撫心緒的理由,勉強過了自己這一關,林恩上前拍了拍弗林斯的肩膀,然後轉身走回到偏廳,看到一名士兵在對躺在地上那人進行現場救治。這時候,從樓梯上走下來兩個沒有攜帶武器的,應該是原屬指揮部的軍官。
“你們誰是負責的?”
聽這聲音語調平和,不像是要痛斥一番。林恩轉頭答道:“我是!”
“你們在關鍵時刻挽救了我們指揮部的命運!”那個聲音繼續平緩地說道,“但……你們剛纔也差點殺死我們!”
雖然還不知道對方的軍銜,但至少是個軍官。林恩轉身立正,不卑不亢地回答:“剛纔在樓上只是我一人開槍,如若有人受傷,也應由我一人承擔!”
軍官已經走到林恩面前,遠處的炮火微微映亮了一張憔悴的臉龐。他留着脣胡,佩戴空軍少將的領章,一雙眼睛黯淡無光。
“你一人?”
“是的!”林恩旋即自報家門道,“我是第11夜戰特遣隊的林恩.加爾戈,SS上士!”
“林恩.加爾戈?”空軍少將轉頭對自己身後的同伴說,“這就是那個牛皮吹上天的帝國戰鬥英雄?”
“哦哦!”後面那名軍官連忙回答說,“對,就是今天的《柏林曰報》,簡直就像是騎士小說的情節,超乎想象的精彩!”
這話或是針對別人的錯誤評價,可在林恩聽來如刺扎心,他很不客氣地回敬說:“以後這個牛皮或許可以加上一條:以一己之力幹掉7名蘇軍士兵,和同伴們共同拯救了一打空軍軍官!”
兩名空軍軍官頓時啞口無言。
林恩挺直了胸膛,扭頭對士兵們說:“夥計們,帶上傷員,走!”
“長官!”蹲在同伴身旁的那名士兵報告說,“約納斯軍士仍昏迷不醒!”
撇開兩名空軍軍官,林恩快步走到他旁邊蹲下,躺着之人滿臉血污,胸口的軍服被鮮血染溼了一大片,看起來只是一息尚存。
“甘特!甘特!”林恩輕喚約納斯的名字,撇開一己私慾不說,這是一個很勇敢的戰鬥夥伴。
躺着的人仍沒有絲毫反應,而特遣隊的其餘士兵,包括弗林斯、布呂克等人,也都陸續來到這偏廳。
他們或遠遠站着,或走到近處,氣氛沉重而哀傷。
林恩站起身,默默解下頭上的鋼盔,低聲說道:“甘特.約納斯,一位正直無畏的黨衛軍戰士,我們親密無間的夥伴,讓我們寄予最真摯的祝福!”
這不是悼詞,卻比悼詞更讓人悲傷。
“長官!”
另一名林恩現在還叫不出名字的士兵站在偏廳門口,“馬特和提庫斯已經陣亡了,索爾重傷,還有……”
不等這人說完,林恩便一字一頓地大聲宣佈:“陣亡者就地掩埋,受傷者不論傷勢輕重一律帶走,我們絕不拋下一個同伴!”
這鏗鏘有力的聲音,在空曠而沉寂的建築物內清晰地迴盪着。
此情此景,就連空軍少將和他的軍官們也默默摘下了自己的軍帽。
就地掩埋陣亡者可能還容易些,想要將兩名重傷員和兩名輕傷員帶走就比較麻煩了。林恩言之必行,讓士兵們去找擔架或木棍布匹臨時做成擔架,可如今的柏林城區一時半會還真難找到合用的物件。好在大約一刻鐘之後,一隊武裝士兵匆匆趕來,他們軍服上也都佩戴着空軍的鷹徽。緊接着,轉角的街道上傳來了刺耳的履帶聲,兩輛坦克領着三輛裝甲車停在了這棟建築的側後位置。
一番有關防守鬆懈、警惕姓低下的嚴厲訓斥之後,空軍少將對帶隊前來聽令的軍官說:“若不是加爾戈軍士和他的士兵英勇奮戰,我們現在已經成爲蘇軍的俘虜了!”
末了,他走到林恩面前,低頭看了看等待救治的傷員,說:“作爲報答,就由我們將他們轉送到戰地醫院去吧!”
這正合林恩本意。
“陣亡者我們將以軍官禮節對待!”少將補充說。
“那麼,長官,這些兄弟就交託給您了!”林恩敬禮道,“我們還有任務在身,請多多保重!”
少將鄭重其事地還以軍禮,並主動跟林恩握了手。
離開了這棟殘破的建築,林恩回望喧鬧無眠的城區。遠處的炮光仍在閃動,隆隆的聲響仍與東方的春節那樣相似。只是戰火遠比煙花可怕得多,他完全可以想象柏林的外圈防禦陣地是怎樣一副景象。在蘇軍的輪番猛轟下,堅守防線的德軍將士們正忍受着堪比煉獄之苦,對勝利的渴望或許早已蕩然無存,只是憑着對軍人這份職業的執着,以及自己所忠於的信仰,艱難支撐。
一小隊頭戴鋼盔的士兵從旁而過,每個人手裡都端着步槍、衝鋒槍,臉上的表情異樣凝重。
看着這些士兵,林恩忽然意識到這裡仍在德軍的有效控制之下,如此說來,先前那些蘇軍士兵只是一支突擊分隊,趁着夜幕掩護越過德軍外圍防線滲透進來,瞅準這裡是德軍一支部隊的指揮部而發動突襲。若不是自己誤打誤撞地帶隊上來,他們還真得手了——雖然不太清楚第9傘兵殲擊師的規模、裝備和實際戰鬥力如何,但這畢竟是一支師級戰鬥部隊,指揮部裡還有一位將軍級的人物,若是他們淪爲敵方俘虜並被帶回蘇軍控制區,對於這支部隊連同他們所構築的防線來說無疑將引發一場人爲的災難!
換了其他人,也許會對自己的功勞感到驕傲,想着接下來是否會有相應的獎勵落在頭上,林恩卻並沒有如此,他隨即反過來一想:既然蘇軍能夠滲透進來突襲己方指揮部,爲什麼自己不能滲透出去給蘇聯人還以顏色?若能夠破壞敵人團級指揮部,就可能在短時間內癱瘓這個團;若能夠找到並攻擊敵人的師級甚至軍級指揮部,俘獲的人員、繳獲的資料會對整個戰局起到什麼樣的影響?
想到這些,林恩就像是嗅到食物香味的餓狼,有種本能的悸動,但他很快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單純的軍事冒險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就算逮到蘇軍的重要將領,由勝利者書寫的歷史恐怕也不會給自己記上這一筆,可如果把行動跟自己的計劃結合起來,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