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離一邊夾着小菜一邊觀察着四周,這是一間裝修得相當質樸的客棧,他們現在坐着的雅座也不過是被一扇破舊的屏風擋出來的小空間,屏風上甚至還有煙熏火燎的痕跡,也不夠大,微一側頭就能清楚的看到外邊,外邊的人自然也能看到裡面。
現在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客人並不多,東邊的雅座由錢不離佔了,西邊的方桌上正坐着一對小夫妻,女人的懷中抱着一個嬰兒,騰不出手來,那男人正一口一口喂自己的妻子吃飯,充滿了天倫之樂。南面坐着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小商販,一副絡腮鬍子,臉上掛滿了風塵之色,他看起來非常小心,在打尖吃飯的時候也不把背後的包袱放下來。
在錢不離的視線掃過去的時候,那商販也向錢不離這裡瞟了一眼,錢不離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眼中暴出寒芒,隨後又恢復了樂呵呵的樣子,淺嘗輒止、舉手投足間顯得非常自然。
錢不離吃的差不多了,接過周抗遞過來的汗巾,擦了擦嘴,笑道:“都吃好了吧?回去早點歇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周抗和閻慶國都以錢不離馬首是瞻,王明覆也站了起來,他本就沒有吃東西的心情,一行人緩緩向後院的包房走去。
老爺,您也早點休息吧。”閻慶國身後拍了拍王明覆的肩膀,示意王明覆和自己去另一個房間。
你們跟我進來一下,我有點事要和你們說。”錢不離伸手推開了房門,等待了片刻,才緩緩走了進去。
閻慶國愣了愣,和周抗對視了一眼,跟在錢不離身後走進了房間。
四個人剛剛落座,門外又想起了敲門聲。閻慶國推開房門,看到店夥計陪着笑臉站在外邊:“幾位爺,還有什麼事情要吩咐的嗎?”
給我們的馬兒多添點料,別用乾草糊弄事,去吧。”閻慶國道。
好咧,幾位爺儘管放心。”那店夥計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錢不離突然說話了:“這是給你的賞錢。”錢不離掏出一枚銀幣,用手指一彈,銀幣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拋物線,直向着房門飛去。
那夥計動作倒是很快,伸手接住了銀幣,嘴角上咧,歡喜不盡的說道:“謝大爺賞!”
你是左撇子?”錢不離問道。
那夥計看了看左手心的銀幣,陪着小心回道:“是啊,大爺。”
你去告訴你們頭頭一聲,下次派人來動我的茶壺時,讓他換個人,千萬不要再派你這個左撇子了。”錢不離露出了笑臉,方桌在錢不離的右側,離開房間前錢不離是最後一個接觸茶壺的人,所以按道理說茶壺的壺把應該朝裡,現在茶壺的壺把卻朝向外。這隻能說明在他們離開房間之後有人動了這茶壺!如果是在平常,錢不離就算再謹慎,也很可能遺漏這樣的微處,但現在他已經提高了警惕,開門時之所以停頓片刻,一個是要死硬房間內的燭光,另一個是要暗中打開保險,把子彈上膛,對房間內其他細小的變化錢不離也都留了心。
那夥計臉色大變,頭上也冒出了冷汗。他顫抖着說道:“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裝傻的話,那就太沒有意思了。”錢不離臉一沉,喝到:“給我殺了!”
周抗喝閻慶國雖然原本都沒察覺出什麼,但聽了這番對話之後,早就提高了警惕,錢不離口中的“殺”字一出口,閻慶國已經拔出了腕內藏着的匕首,閃電一般刺中了那夥計的咽喉。
那夥計哼都沒哼一聲,軟軟的栽倒在地上,周抗也拔出了長劍,槍在閻慶國前面,並扭頭對着窗口點了一下,示意閻慶國去守窗戶,門這裡由他負責。
明覆,你站到我後面去,小心傷到你!”錢不離索性拔出了雙槍,拎在手中,其中他還真沒把這種陣仗放在眼裡,如果是在千軍萬馬廝殺的戰場傷,手槍起不到多大作用,但是在這裡,一個來一個死,兩個來兩個死,他手中超越文明的武器可不是吃素的。
什……什麼?”王明覆被眼前的驚呆嚇住了。
有刺客!快點,躲到我後面去!”錢不離淡淡的說道。王明覆絕不能出事!否則他就是白費一番大力氣了,錢不離並不擔心自己,只擔心王明覆被誤傷。
在錢不離看來,他說的話很平常,但聽在王明覆耳中,就不是那麼回事了:要知道錢不離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遇到了突發事件,當然要受人保護,現在錢不離卻讓他王明覆躲在後面去、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保護他王明覆,這實在超乎了王明覆的醫療!王明覆只感到鼻子發酸、胸膛發堵,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殺人啦!強盜殺人啦!!!”門外響起了叫喊聲。
順着半敞的房門看去,幾個夥計手持着不知道從哪找出來的長劍,兇猛的向房間撲了過來,他們的身手非常迅速、靈活,眨眼之間就逼近了房門。
不過他們的撲勢只是假動作,當他們能透過半敞的房門看到錢不離時,呼哨一聲,三個夥計一起投出了手中的長劍,劍如飛虹,直向屋中的錢不離射去。
周抗聽到風聲,腳尖一點,房門砰地一聲出事關上了,三支雪白的劍刃呈品字型射穿了房門,錢不離伸手一拉王明覆,閃進了角落中。
前門的虛攻只是在吸引錢不離等人的注意力,窗外有人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吼,緊接着一條黑影破窗而入,窗櫺被撞得四下崩飛,窗紙如蝴蝶般在空中起舞,看起來氣勢驚人。可惜閻慶國早已等待多時了,他根本沒有費力氣,只是蹲在窗下把匕首向上舉起,撲進來的黑影就被開了膛,鮮血如潑水般濺了一地。
窗外又有第二條黑影緊跟着跳了進來,砰地一聲巨響,錢不離手中的“天威”開火了,那黑影就像被驚馬狠狠撞了一下似的,一頭栽向了窗外,屁股搭在窗臺上拱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小心上面!”周抗突然喝道。
聲音剛落,上方的紙棚突然裂開了,三個身材枯瘦的人一起躍下,撲向了錢不離,周抗剛想回援,那長得圓圓胖胖的掌櫃一腳踢破了房門,揮動着兩截鐵棍纏住了周抗。
那掌櫃的怒吼一聲,攻勢愈發凌厲了,在這刺殺計劃已經明顯失敗的情況下,他竟然不退反進,這讓周抗感到了幾分意外,只是現在大局已定,周抗沒有急着和對方拼命,不慌不忙的見招拆招,並緩緩退向了房門處,堵住了那掌櫃的逃路。
是我,武鍾寒。”窗外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
閻慶國吁了口氣,站起身讓到一邊。
那個四十歲左右、滿臉絡腮鬍子的小商販出現在窗口處,他伸手在臉上抹了幾把,露出了真面目,赫然是武鍾寒。
武鍾寒的手在窗口出屍體的肚皮上撐了一下,身體輕輕躍了進來:“大將軍,沒什麼事了,外邊的弩手已經都被我們解決了!”
那正在激鬥中的掌櫃聽到了武鍾寒的話,身形一僵,攻勢緩了一緩,周抗趁虛而入,長劍斜挑,竟把對方的右手硬生生卸了下來。
那掌櫃的0鏟嚎一聲用左手捂住了右腕的切口,左手的鐵棍掉在地上,周抗飛起一腳把掌櫃地踢翻,長劍刺出,刺穿了對手的左臂,劍刃已然刺入到了地中,把那掌櫃地活生生釘在地上。
鍾寒,什麼時候到的?”錢不離笑道。他正是因爲看到了武鍾寒的暗號纔開始提高警惕的,要不然剛纔那壺毒茶也許真的發揮了效力。
和這些刺客一起到的。”武鍾寒回道。
糊塗!”周抗沉下了臉:“武大人,你怎麼能坐着看大將軍冒險?!你應該早一步把這些刺客除掉!”周抗倒不是對武鍾寒這個人有什麼意見,他只是覺得武鍾寒太過冒險了,如果真的出現了什麼閃失,誰也承擔不起。
呵呵……鍾寒可沒有光坐着,外邊的弩手不就是他解決的麼?!我還真沒想到,外邊竟然有弩手埋伏,真是多虧了鍾寒了。”錢不離笑道,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個“疑”字不只代表懷疑屬下的忠心,還代表着懷疑屬下的能力,錢不離相信武鍾寒,武鍾寒沒有搶先一步動手,肯定有他自己的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