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敏縣主這些日子閉門不出,固然有四皇子受了皇上申飭責罰,沒臉出門,連帶她也沒臉出門的原因,更多卻是因爲時刻憂心着她當日向宇文承川告密之事,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傳到四皇子耳朵裡去,屆時後果不堪設想,雖然她一味的閉門不出,事情該發生時一樣會發生,但躲在自己殿中,看着周圍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和事物,她心裡多少總能添幾分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不過她雖閉門不出,外面的消息卻不是一點都傳不到她耳朵裡去,自然也就知道了妮娜公主差點兒成爲宇文承川側妃之事,饒事情最終並沒能成,依然足以讓她拍手稱快了,顧氏那賤人一定氣了個半死罷,如今是太子還需要她的銀子,纔會沒有順勢納了那番邦公主的,等明兒太子不需要賤人的銀子了,還不得左一個側妃,右一個姬妾的納,他們夫婦豈有不反目成仇的,屆時她就有得好戲看了!
莊敏縣主倒也不是不恨宇文承川,可她鮮少能見到宇文承川,便見了,也是衆目睽睽之下,根本說不上話,於是便把滿腔的恨意都算到了顧蘊頭上。
她的所有噩運都是從賤人成爲了太子妃後開始的,可見賤人生來便是她的剋星,她便是恨死了她也不爲過,這纔會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忍住出口奚落顧蘊的,雖然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她怎麼就忘了,自己還有把柄在賤人手裡呢?
果然賤人半點也不相讓,她說一句,她便有十句等着她,直把莊敏縣主氣了個臉紅脖子粗,死死看着顧蘊一張一合的嘴,只恨不能立時撲上去生吞活剝了顧蘊。
可莊敏縣主到底還是生生忍住了,眼下形式比人強,除了把報仇雪恨的希望寄託到以後,她能怎麼着?
好半晌,她方咬牙擠出一句話:“論起御夫之術來,我們妯娌哪一個又能及得上大皇嫂呢,多謝大皇嫂教誨了,我以後一定以大皇嫂爲榜樣,讓我們府裡也跟東宮似的,雖奼紫嫣紅,惟獨一枝獨秀!我身體不舒服,就先告退了,大皇嫂與兩位弟妹請自便。”然後拂袖而去了。
餘下顧蘊看着她的背影,片刻方無聲的冷哼了一聲,她還沒找那賤女人的麻煩,賤女人倒先挑釁起她來,原本她只打算把事情傳到四皇子耳朵裡,讓他們夫婦自己扯皮的,既然她上趕着來作死,她少不得只能把事情傳到二皇子耳朵裡,讓二皇子逼四皇子加倍懲罰她,甚至直接結果了她了!
莊敏縣主一路強忍着悲憤回到自己的寢殿,強忍了許久的眼淚方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了,爲什麼,爲什麼顧四那賤人就可以活得那般滋潤肆意,地位、財富、男人的寵愛還有光明的未來,樣樣都有,自己卻什麼都沒有?打小兒人人都稱讚豔羨她的命好,長公主之女,縣主之尊,註定這輩子都將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及至及笄後,又嫁給了皇子做正妃,榮華富貴越發更上一層樓,這命也的確夠好了。
可既然上天給了她這麼好的命,爲什麼就不能讓她的命更好一點,實現了她那個打小兒的夢想呢,不然上天給她那樣的命格做什麼?
莊敏縣主越怨天尤人,便越是不忿不甘難當,越是傷心惱怒難當,不由撲到牀上,哭了個天昏地暗,一度甚至覺得活着已沒什麼意義了,倒不如死了的乾淨。
只是痛哭了一場後,莊敏縣主心裡好受了許多,尋死的念頭自然也不翼而飛了,螻蟻尚且貪生呢,何況她只是一時處於逆境而已,待熬過了這陣子,一定會否極泰來的,她如果現在就死了,豈不是之前的所有苦難都白受了,豈不是白讓親者痛仇者快了?
這般一想,莊敏縣主越發覺得自己不但要活着,還要比所有人都更好的活着了,因揚聲喚了貼身宮女茉心進來:“打水來本宮洗臉勻面,再服侍本宮換見衣裳,省得待會兒殿下回來後瞧出端倪,又不高興。”
既然宇文承川那邊已指望不上,她已根本沒有後路,那便只能盡全力輔佐自家殿下走到最後了,輔佐了,沒準兒還有實現夢想的一日,不輔佐,就真是連一絲一毫都希望都沒有了!
一時茉心打了熱水來,莊敏縣主梳洗了一回,又換了衣裳,重新勻了面,瞧着總算氣色好了許多,隻眼圈仍微微有些發紅,不細看的話,倒是瞧不出她才大哭過一場了。
她正要打發人去瞧瞧四皇子回來了沒,打算認真與四皇子說說話兒,重新鼓起他的鬥志來,就聽得外面傳來小太監的聲音:“殿下回來了。”
莊敏縣主忙堆起滿臉的笑,領着人接了出去:“殿下回來了,宴席已經散了嗎?臣妾因身體有些不舒服,便提前回來了……”
話沒說完,四皇子已冷聲喝道:“都給本殿下滾出去,沒叫誰也不許進來!”
莊敏縣主聞言,這才注意到四皇子雙目赤紅,滿臉陰鷙,顯然正處於盛怒中,也不知是不是跟自己一樣,在宴席上受了折辱?忙衝茉心使了個眼色。
茉心便忙領着滿殿服侍的人,如蒙大赦般魚貫退了出去,殿下這些日子脾氣一直不好,她們這些服侍的人個個兒都是動輒得咎,這會兒擺明了比前陣子還要生氣,她們若是留下,指不定連小命兒都得搭上也未可知,得虧娘娘開恩,立刻便打發了她們。
待衆服侍之人都退下後,莊敏縣主方賠笑着小心翼翼的問起四皇子來:“殿下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在宴席上……受
莫不是在宴席上……受了氣?臣妾何嘗不是一樣,不然也不會早早的退席回來了,沒辦法,誰叫我們才失了父皇的歡心,滿朝滿堂又盡是些拜高踩低的小人呢,殿下實在犯不着……啊……”
一語未了,下巴已被四皇子狠狠捏住,迫使她擡起了頭來,當即痛得莊敏縣主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片刻方喘着氣強笑道:“殿下這是怎麼了,可是臣妾臉上有什麼東西,還是臣妾哪裡做得不好,惹殿下生氣了?殿下不妨直接告訴臣妾,臣妾立刻就改,管保以後再不惹殿下生氣。”
心裡卻已是怒極,只會在家裡拿自己老婆出氣的男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他與那折辱他的人硬碰硬去啊,也就不怪他鬥不過太子了,太子可從不會拿顧四撒氣,說來說去,還是顧四命太好!
四皇子紅着眼睛死死看了莊敏縣主好一會兒,直看得她心裡的憤怒和不平漸漸被心驚膽戰所取代後,才冷笑着緩緩開了口:“這張臉雖仍有那麼幾分姿色,卻比顧氏差多了,就更不必說顧氏坐擁金山銀山,東宮其他的女人也個個兒都比你年輕貌美了,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宇文承川就會瞧上你呢,就因爲他能瞧上顧芷那個賤人,就一定能瞧上你嗎?”
一席話,說得心裡本已涌起了不祥預感的莊敏縣主如被重捶,腦子登時嗡嗡作響起來,三魂七魄也飛到了天外去,好半晌方堪堪回過神來,忙強擠出一抹笑容來,道:“殿下這話是從何說起,什麼顧氏什麼東宮的,臣妾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呢?”
滿心都在叫囂着,殿下終於還是知道了,這一日終於還是來了,既然不來也來了,那她便打死了也不能承認,不然她自己完蛋不說,她的一雙兒女,乃至家族親人也都完了,她說什麼也不能眼睜睜看着那樣的事情發生!
“聽不懂?”四皇子笑得寒氣逼人:“你倒是挺會裝,只可惜我們夫妻這麼多年,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所以你最好還是把一切都原原本本招了的好,我看在兩個孩子的份兒上,還能將你風光大葬,否則,哼,就別怪我絕情了!”
風光大葬?
莊敏縣主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殿下竟已想要她的命了,那她就更不能承認了!
片刻,她方笑得比哭還難看的道:“殿下到底在說什麼,莫不是聽信了居心叵測之徒的離間之詞,對臣妾生了什麼誤會?臣妾真的不明白殿下在說什麼,還請殿下明示,就算殿下真要臣妾死,好歹也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讓臣妾做一個明白鬼……啊……”
四皇子忽然大力一搡,莊敏縣主便一個站立不穩,狠狠摔倒在了地上,他尤嫌不解氣,又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後,才冷聲道:“本殿下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招還是不招,你若招了,本殿下續絃後,還能一如既往的疼愛兩個孩子,畢竟他們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也是本殿下的孩子,本殿下如今雖對你憎惡頭頂,卻絕不會遷怒自己的孩子。但你若繼續這麼不配合下去,本殿下就不能保證會不會遷怒他們了,便本殿下不遷怒他們,只要對他們足夠冷淡,你該知道,僅只這樣,他們的日子便好過不了,甚至能不能長大成人都說不好了,你自己看着辦罷。”
莊敏縣主單手捂着臉,被他扇得耳朵嗡嗡作響,只將他的話聽清楚了四五分,但這麼多年夫妻下來,四皇子有多瞭解她,她便有多瞭解四皇子,自然很容易便將剩下五六分沒聽清楚的話猜了個大概,想着自己的一雙兒女,幾乎就要忍不住屈服了。
是啊,殿下甚至根本不用遷怒兩個孩子,只消對他們表現得略冷淡一些,他們姐弟便極有可能早早夭折,便是僥倖能長大成人,怕也已被養廢,再別想有什麼光明美好的未來了,她不能害了兩個孩子,不能讓他們因爲自己這個母親,便毀了一輩子!
可僅僅只動搖了一瞬,莊敏縣主便清醒過來了,不,她不能承認,說什麼不能承認,一旦承認,殿下立時便能要了她的命,她都死了,兩個孩子就算再悽苦再無助,她也不知道,更遑論庇佑他們了,所以她得活着,無論怎麼樣也得活着!
念頭閃過,莊敏縣主已掙扎着坐起來,望着四皇子,哭着喊起冤來:“殿下,您到底聽了誰的離間之詞,這樣懷疑臣妾?臣妾與您成親七載,爲您生兒育女,打理內宅,難道在您心裡,竟如此不值得您信任,隨便誰進幾句讒言,便能讓你恨臣妾恨到定要臣妾死了,才能解氣的地步嗎?那這七年的夫妻情分在您心裡算什麼,這兩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相濡以沫,在您心裡又算什麼?”
四皇子聞言,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冷嘲的弧度,蹲下身與莊敏縣主平視着,輕聲道:“本殿下也很想知道,這七年的夫妻情分在你心裡算什麼,這兩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相濡以沫,在你心裡又算什麼?!”
恨恨說完,站起身後,才又繼續道:“你既死到臨頭了還嘴硬,那本殿下也懶得再與你拐彎抹角了,反正本殿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你承認或是不承認,根本沒有區別!阮道林,進來!”
阮道林很快便應聲進來了,手裡還託着一個托盤,四皇子遂看向托盤,冷冷道:“這裡有白綾一條,鴆酒一杯,你自己選一樣上路罷,看在這七年的情分上,看在璟兒瑤兒的份上,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本殿下一樣會爲你風光大葬的,
光大葬的,你安心上路罷!”
‘安心上路’,叫她怎麼安心上路,誰死到臨頭了,又能真正安心的?
莊敏縣主淚如雨下,拼命搖頭道:“殿下,我沒做錯什麼,您不能這麼狠心,您不能這麼對我……且我又不是寒門祚戶的女兒,我有父母親族,殿下若這麼不明不白的殺了我,我母親一定不會輕易與殿下善罷甘休的,屆時鬧出殿下無故殺妻的醜聞來,殿下這輩子還能什麼前程可言,殿下千萬不能中了歹人的奸計,千萬要三思啊……”
四皇子冷哼道:“就因爲父皇申飭了我,說我這輩子至多也就是個閒散王爺的命,就因爲我被那個婢生子逼得節節敗退,幾乎快要沒有立錐之地,就因爲我這輩子已沒什麼前程可言,所以你纔會等不及去向那個婢生子告密,等不及想對他投懷送抱?也是,你這輩子最大的夢想,便是當上皇后,母儀天下,讓你那個所謂‘鳳凰于飛,天命皇后’的命格名副其實,我都擺明實現不了你的夢想了,你可不得另尋出路嗎?反正那個婢生子連顧芷那樣的賤貨都瞧得上,除非眼瞎了,纔會瞧不上樣樣都比那賤貨好十倍的你!”
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四皇子甚至只消知道有關此事的一言半語,便已能將莊敏縣主的所思所想猜個十成十了,所以莊敏縣主承認不承認,於他來說,區別真不大,結果也不會因她不承認就改變。
四皇子說完,嗤笑了一聲,又繼續道:“可你雖樣樣都比顧芷那賤貨強,因着我的緣故,於那個婢生子來說,卻與仇人無異,不拿出點乾貨來做投名狀,不讓那個婢生子知道你的誠意,他又怎麼會輕易接受你,怎麼會讓你成爲前朝羅皇后一樣的存在?所以你便等不及去向他告密了,誰知道你告了密他依然對你不假辭色,你又氣又後悔,卻奈何不了他,也不敢在我面前表露出絲毫來,於是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將計就計,讓我和二皇兄吃了一個大虧,我說得對嗎?”
仍不給莊敏縣主說話的機會:“我是說這些日子,你爲何時時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嘴上不說,你就以爲我真察覺不出來嗎?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敢做出這樣的事來,這些年我自問對你不薄,姬妾屋裡是能不去便不去,更別說弄出庶子庶女來噁心你了,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可笑我身邊日日都睡着一頭忘恩負義的中山狼,我竟不知道,還得二皇兄提醒我,我才能看清楚自己的枕邊人,自己孩子的母親,是怎樣一個無情無義,寡廉鮮恥之人,你叫我怎麼能容你繼續活在這世上,讓你活着,好將來有機會時,再在背後捅我的刀子麼?”
四皇子雙眼恨得幾能滴出血來,眼前又浮現過先前二皇子叫住他,與他說這事兒,讓他趁早清理門戶,不然他以後也再不敢繼續與他做兄弟了時,那似笑非笑中又不乏鄙夷與同情的眼神。
只要一想到二皇子的眼神,四皇子便恨不能立時殺了莊敏縣主,別人背叛他,在背後捅他的刀子也就罷了,她身爲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親,如今活着與他一個被窩,將來死了也要與他一個墓穴的人,竟然也背叛他,這不是擺明了告訴世人,他宇文承祚,已是衆叛親離,一無所有了嗎?!
四皇子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反手又是一記耳光打得莊敏縣主再次摔倒在地上後,冷聲問道:“本殿下該說的,都已說完了,你是要自己動手,還是讓阮道林幫你,選罷!”
莊敏縣主捂着火燒火燎痛得鑽心的臉,縱到了這個地步,仍是抵死了不承認,好像不承認,她就真沒做似的,四皇子就不會要她命了似的:“殿下,臣妾沒有做過的事,您讓臣妾怎麼認?宇文承乾雖與您是兄弟,如今你們又結了盟,可他心裡只怕時時刻刻都在盼着您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他的話如何信得,您可千萬別中了他的計啊!”
四皇子冷笑道:“不信他的話,難道信你的話不成?你以爲你抵死了不承認,本殿下就不會殺你了,你那陪嫁丫頭茉心,別人不知道箇中隱情,她豈能不知道幾分?本殿下要讓她進來與你對質,把什麼都吐出來,易如反掌,只本殿下懶得費那個神而已,橫豎你前腳一走,本殿下後腳就會送她下去給你作伴的,到底主僕一場,黃泉路上,也好叫你們主僕彼此有個伴!”
喝命阮道林:“既然你們娘娘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你便服侍你們娘娘上路罷,別忘了送走你們娘娘後,再把茉心也送下去陪她,她打小兒金尊玉貴長大的,沒個丫頭服侍着走黃泉路怎麼成?本殿下先去書房了,事情完了立刻過來複命。”
說完一甩袖子,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那副絕情絕義的樣子,終於讓莊敏縣主徹底絕望了,原來不管她承認不承認,結果都不會改變……她也顧不得捂臉了,連滾帶爬撲上前便抱住了四皇子的腿,聲淚俱下的哭道:“殿下,您不能這樣對我,我承認……我承認我有錯,可就算我有錯,也只是錯在太想爲瑤兒和璟兒姐弟兩個留一條後路,太愛他們了而已,這世上但凡做母親的,誰不是一心爲了孩子,只要對孩子好,哪怕爲之付出了一切,乃至性命都心甘情願?您不能因爲這樣就要了我的命,我有什麼錯,難道在殿下心裡,我太愛我們的孩子也罪該萬死嗎?殿下,我已經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
真的知道錯了,求您就饒過我這一次,我以後一定做牛做馬來報答殿下的大恩大德,殿下,我求求您……啊……”
卻被四皇子一腳踹了個倒仰,冷冷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愛慕虛榮,想當皇后快想瘋了,還有臉拿瑤兒璟兒來當擋箭牌,說是太愛他們的緣故,就你這樣的人,也配做母親?你也不怕他們知道你的所作所爲後,一輩子以你爲恥,只恨他們當初投胎時不開眼,竟託生到了你的肚子裡?本殿下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你說了,阮道林,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動手!”
阮道林忙喏喏的應了,便上前拉起莊敏縣主來。
莊敏縣主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把掙脫他的手,然後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向四皇子恨聲道:“殿下要殺我,我無話可說,可有一件事我卻不得不告訴殿下。既有當日,我自然要爲自己留一條後路,早在殿下被父皇申飭的那日,我便已打發人快馬加鞭送信回京,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了母親,並與我母親說,一旦我異日遭遇了不測,一定是殿下下的手,讓我母親爲我伸冤報仇,所以殿下若是不怕背上無故殺妻罪名,徹底身敗名裂,徹底與皇位絕緣的話,今日就儘管殺了我便是,我白白丟了性命是我活該,殿下也休想有好日子過,就等着生不如死罷!”
一席話,說得本已怒火中燒的四皇子越發怒不可遏起來,劈手又是一記耳光賞給莊敏縣主後,才恨聲罵道:“賤人,你竟還敢威脅本殿下!行啊,別以爲就你狠,本殿下這便讓人送信回京給鍾嬤嬤,立時送瑤兒璟兒上路,看誰狠得過誰,反正死了他們姐弟,本殿下以後又不是不能有別的兒女了!阮道林,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打發人送信去?”
鍾嬤嬤是四皇子的乳孃,自四皇子開衙建府以後,便一直在四皇子府服侍了,整個四皇子府,除了四皇子和莊敏縣主,也就她說的話最好使了。
此番四皇子與莊敏縣主雙雙伴駕出京,宮裡向嬪又在禁足中,夫妻兩個不能將一雙兒女送進宮去,便只能全權託付給了鍾嬤嬤照顧,後者對四皇子忠心耿耿,又沉穩能幹,當初莊敏縣主自是一千個一萬個放心的,卻沒想到,如今竟成了自己一雙兒女的催命符。
莊敏縣主登時睚眥俱裂,“宇文承祚你好狠的心,瑤兒璟兒再怎麼說也是你的親生兒女,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比老虎還狠,你也不怕受天譴遭報應嗎?”
四皇子冷笑:“本殿下還不是被你逼的,若你乖乖就死,本殿下豈會出此下策,他們姐弟再怎麼說也是本殿下的親生骨肉,本殿下打小兒疼到這麼大的,豈能不心疼,他們就算要怨,也該怨你這個當孃的纔是,誰讓你爲了能當皇后,什麼都可以不管,什麼都可以不要呢?本殿下沒時間跟你再磨蹭,到底是你死,還是瑤兒璟兒死,你自己選罷!”
不是自己死,便是自己的一雙兒女死……
莊敏縣主整個人抖得有如秋風中的落葉,再也硬氣不下去,“噗通”一聲重重跪下,又哀哀的求起四皇子來:“殿下,您就真一點也不念素日的情分嗎?您便不念素日的情分,也得考慮一下若我忽剌剌就死了,必定會惹人動疑,指不定還會給您帶來無休止的麻煩與惡果啊,我死不足惜,可我實在不想因爲我的緣故,讓殿下如今的處境越發雪上加霜,瑤兒璟兒已經註定很快便沒有母親了,我實在不想讓他們再失去殿下這個父親的庇護,所以懇請殿下,等回京後再讓我不顯山不顯水的‘病故’,屆時我一定什麼都聽殿下的,絕對不給殿下留一絲一毫的後患,求殿下三思。”
四皇子仍是冷笑:“想施緩兵之計?果然哪怕生機再渺茫,你都不會輕易放棄!”心裡卻是忍不住思忖起莊敏縣主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