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起的比平時遲了些,青瑤只扔了趙天朗一枕頭後便匆匆起身梳洗,再也不理趙天朗。還將小滿和香如叫進來幫她梳妝,在兩個丫鬟的通力合作之下,青瑤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只喝了一溫茶水便急急快步走出門,來早餐都來不及用。
趙天朗見青瑤如此着急,便上前來笑着勸道:“瑤瑤不打緊的,真晚不了。”
青瑤橫了他一眼嗔道:“昨兒不是說好了要陪娘進宮的麼,怎麼不晚?”
趙天朗嘿嘿笑道:“又不是被皇后娘娘傳詔,橫豎是咱們自己遞牌子,早一會晚一會兒不打緊,瑤瑤你放心吧,娘一定會體諒我們的。”
青瑤沒工夫和趙天朗鬥嘴,急匆匆的衝到安瀾園,還沒有進房便遇上週嬤嬤,周嬤嬤上前笑着福身請安,直說王妃娘娘昨天夜裡走了困,到了天快亮之時方纔醒過來,這會子正在起身。
青瑤不由一愣,她知道婆婆是個生活極有規律的人,怎麼會突然起的遲了呢?青瑤只當是王妃身子不舒服,忙急切的問道:“怎麼,是孃的身子不舒服麼,怎麼也不快些來告訴我,我好派人去請華醫政。”
周嬤嬤聽到世子妃如此關心王妃,心中很是高興,她想起方纔王妃娘娘的吩咐,便忙搖頭笑道:“世子妃娘娘請放心,娘娘並沒有不舒服,只是因爲世子爺歸來心裡激動,是以夜裡才走了困。”
周嬤嬤口上是這麼說的,可事實卻是慶親王妃剛纔聽趙天朗打發來的秋素的告假,便知道兒子媳婦昨夜鬧的狠了,早上難免有些個起不來,她是爲了避免青瑤的尷尬才特意命周嬤嬤在院子裡守着,免讓青瑤心裡有壓力。
青瑤一想這個說法的確合情入理,便信以爲真的說道:“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今天晚上娘入睡之前要進一盞淮山小米粥,就是能安助眠入睡的。”
周嬤嬤忙笑着應了,引着青瑤往王妃的房間行去。她走的慢,青瑤只得也走慢些,進了房間之後青瑤果然見王妃坐在妝臺前,進宮的大衣裳已經穿好了,可頭髮卻鬆散的披在肩後,銀鈴正拿着玉梳給王妃梳頭。
慶親王妃從鏡中看到青瑤那張極潤澤的小臉,不由滿意的笑道:“瑤瑤,快過來幫娘挑頭面。”
青瑤快步走上前,在妝盒裡選了一會兒,選出一套赤金點翠鑲藍寶石頭面,這是一套以牡丹爲主題的頭面首飾,主體爲一頂以碩大藍寶石雕成牡丹花型的精美金冠,赤金與藍寶石的相互輝映光澤讓佩戴之人完美的融高貴與清麗與一體,特別在這已經熱起來的初夏,更是能夠憑添一脈沁人心脾的清涼。
慶親王妃看了青瑤的挑選,笑着說道:“我們瑤瑤就是有眼光,就梳海棠髻吧。”
銀鈴屈膝應了一聲,便細細的梳理起王妃那如雲的秀髮。
髮髻梳好,青瑤爲婆婆戴好赤金點翠鑲藍寶牡丹金冠,又別出心裁的將赤金託鑲細碎火鑽的細小花鈿沿着海棠髻花瓣邊緣次第簪了幾枚,陽光透過窗子照在慶親王妃的頭上,給王妃暈上一層淡淡的光華,高貴之中又不失柔和清雅,讓一屋子的人都看直了眼,這才王妃的氣度!
慶親王妃看着鏡中的自己,也笑了起來,對青瑤輕輕說道:“瑤瑤,娘讓你這麼一打扮,可比先前精神了許多。”
青瑤甜甜笑道:“是娘底子好,媳婦可沒做什麼。”
慶親王妃自妝盒中拈出一枚以整塊石榴石雕成的騰雲飛鳳墜三串水滴型紅寶石步搖對青瑤笑道:“瑤瑤,你頭上的鳳釵顏色有些暗了,要炸一炸纔好。換上這一枚,你小人兒家家的,不可太素淨着。”
青瑤躬身稱謝後方才雙手接過步搖,站在一旁服侍的金鈴忙上前爲青瑤取下頭上簪着的赤金累絲攢珠鳳釵,戴好王妃給青瑤挑的騰雲飛鳳步搖,慶親王妃上下細打量一回,方滿意的笑道:“這樣就好多了,瑤瑤,這陣子天朗沒在家,你也沒心思添置首飾,趕明兒叫他陪你去多選一些。”
青瑤不好意思的垂了頭,這陣子趙天朗不在家中,她還真有些個日夜思思懶梳妝的意思。
婆媳兩個收拾停當,青瑤忙又問道:“娘,是這會子就進宮還是用了早飯再進宮?”
慶親王妃猜到青瑤沒有用過早飯,便笑着說道:“自是要墊墊肚子再進宮的,宮裡的宴席,誰能真的吃飽呢。”
孃兒倆個加上後腳追過來的趙天朗一起吃了早飯,又用香茶再三漱了口,方纔起程往宮裡去。
慶親王府遞的牌子從來不會被駁回,慶親王妃帶着青瑤直接去了坤寧宮,而趙天朗打聽得皇上正在見大臣,便輕車熟路的去了他從前在宮中之時常住的東籬精舍。這裡也是從前六皇子還沒有開府建牙之時在宮中的住所。
東籬精舍中,留下了趙天朗太多太多的童年記憶。他信步走入東籬精舍,看到院中那株垂柳,趙天朗不由笑了起來,當日他和趙天翼傅城垣王乾四人象四隻猴子一般爬到樹上,藏在濃濃綠蔭之中,爲的就是等他們的六哥來樹下讀書之時好嚇他一大跳。有一回他們在樹上鬧的動靜太大,六皇子還沒有到樹下之時就聽到樹上的動靜,六皇子大喝一聲,嚇的王乾忽然打了個哆嗦,竟將他從樹杈上擠下來,若非他六哥反應夠快,只怕那一摔,他摔不死也得摔成個殘廢。
手撫着足要兩個合圍才能抱過來的大柳樹,想着童年時兄弟們之間的親密無間,趙天朗不由嘆了口氣,從前日子並不好過的時候,大家兄弟同心,沒有什麼不能一起而對的,怎麼如今日子好了起來,這心反而漸行漸遠,竟到了心裡有話不能說的地步呢,這到底是爲什麼?
趙天朗擡頭看看大柳樹,仔細找了許久,才找到了當初他們兄弟幾個在大柳樹上刻的字,已經過去了十多年,樹上的刻痕也不再那麼清晰可辯,只從前刻在樹根處的刻痕已經長高了一丈多,若不是縱起身子抱住樹幹認真查看,趙天朗幾乎已經看不到了。
趙天朗不禁低低嘆息一聲,彷彿那道刻痕就象他們兄弟幾個和皇上的關係,難道那份情義真的會隨着時光而流逝,趙天朗忍不住用力搖頭,想用力揮去腦子裡的這個念頭。他不想這樣,真的不想。
在大柳樹下六皇子曾經坐着讀書的石鼓凳上坐定,趙天朗悵然若失,定定的看着垂下來的條條柳枝,喃喃念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旁邊伺候的小太監不解趙天朗之意,只死死的將趙天朗吟的詩硬生生的背下來,他可負有將世子爺一舉一動都回稟給皇上的重任。
在御書房的皇上見詔見完大臣之後,便聽了由那小太監傳回來的話,聽罷那四句詩,皇上的神色變的很奇怪,小太監也不敢多問,見皇上無聲的揮了揮手,便悄沒聲兒的退了下去。
這個小太監當然不知道,這那詠柳之詩就是當今皇上一個字一個字教趙天朗唸的,那時候趙天朗纔剛三歲,只聽他念了一遍就能流利的背誦,讓剛剛成親的皇上提前體會到了那種爲人父母的驕傲。
“天朗還是想着朕的。”皇上很欣慰的輕聲說了一句,便高聲說道:“來人,擺駕東籬精舍。”
皇上到東籬精舍之時,趙天朗已然上了樹,他坐在樹叉之上,折下幾莖柳條編成一個花環,見到皇上來東籬精舍,趙天朗忙拿着花環從樹上躍下,將花環送到皇上的面前,笑着說道:“送給六哥。”
皇上終於笑了起來,他伸手接過花環,笑着摸了摸趙天朗的頭,將花環戴了上去,用哄小孩兒的語氣笑着說道:“天朗戴着玩吧。”
趙天朗心中一熱,立刻說道:“這個是專門給六哥編的。”
這差了十多歲的堂兄弟兩人說完這番對話,相視大笑起來,方纔這一幕,曾經發生在十五年前,那是趙天朗第一次學會自己爬樹,便折了好些柳枝編了一個奇醜無比的花環,卻執拗的非要送給六皇子不可,六皇子不收都不行。
這樣溫馨充滿情意的回憶讓兄弟兩人的心都異常柔軟起來,皇上將落於趙天朗肩頭的柳葉摘下,用極親近的口氣說道:“都是娶了媳婦的人了,還這麼淘氣不省心,你都多大了還上樹,也不怕你的小侄兒們笑話你。”
趙天朗搔搔頭嘿嘿笑道:“沒事兒,侄兒們反正也沒在這裡,他們又沒瞧見。”
皇上搖搖頭,無奈的說道:“你啊,讓朕說你什麼好!”
趙天朗嘻皮笑臉的說道:“皇上六哥,您不好說就別說了吧。反正臣弟的耳朵硬性子頑劣,您又不是不知道。”
皇上彈了趙天朗腦門一記,笑罵道:“你還有臉了。都是朕慣的你不象樣子。說吧,今兒來找朕有什麼要緊之事?朕還以爲你這幾日會在王府裡足不出戶,不想你倒遞牌子進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