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瑤和華靈素兩人齊齊驚呼一聲,飛快的衝到韓老夫人身邊,青瑤托住韓老夫人的上身,華靈素正要把脈,青瑤卻大叫道:“嫂子,快扎奶奶的十指尖,放血,快啊!”
華靈素沒有時間猶豫,她選擇相信青瑤,立刻拔下自己頭上的蜂尾金簪,也來不及用烈酒消毒,便刺破了韓老夫人的十指指尖,青瑤用身體抵住韓老夫人,拿着韓老夫人的一隻手,用力的擠她的手指尖,擠出豆粒大小紫黑色的血珠子,華靈素立刻如法炮製,很快,韓老夫人十指上便出現了十個紫黑色的血珠子,她便緩緩了醒了過來,只茫然的看着圍在自己身邊的青瑤和華靈素,疑惑的問道:“瑤瑤,靈素,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華靈素和青瑤長出一口氣,青瑤扶着韓老夫人緩緩躺下來,靠在紅底彈墨緞面引枕上,才後怕的說道:“奶奶,您剛纔嚇死我們了,忽然一下子就暈倒了,幸虧嫂子是醫學世家出手,纔將你救醒過來。”
華靈素微微一怔,青瑤去對她使了個眼色,華靈素只得說道:“奶奶,剛纔還沒給您把脈,先讓孫子媳婦給您把個脈,再慢慢說好不好?”
韓老夫人微微點點頭,青瑤這才起身出門,命人準備乾淨的棉花和烈酒,韓青雲聽到青瑤和華靈素驚呼“奶奶”便從外頭往裡衝,此時剛剛衝到門口,便看到青瑤打起簾子出來吩咐下人,青雲急切的抓着青瑤問道:“瑤瑤,奶奶怎麼了?”
青瑤神色有些凝重的說道:“哥哥,剛纔奶奶突然暈倒,是嫂子救醒了奶奶,現在正給奶奶把脈,具體什麼情況還要等嫂子把了脈才知道。”
青雲大驚,閃身衝到榻前,盯着雙眼微閉的韓老夫人,緊張的問道:“靈素,奶奶怎麼樣?”
華靈素已經診清了韓老夫人的脈象,她擡頭看着韓青雲,眼中藏着擔憂,卻故做輕鬆的笑着說道:“沒事兒,奶奶就是太累了,這幾日沒有休息好纔會頭暈的,只要好好休息幾日便可。”
韓青雲看到華靈素眼中的擔憂,聽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便點了點頭,也假做輕鬆的說道:“原來如此,奶奶都是爲了給辦婚禮都累着了,靈素,你得好好在這裡守着奶奶,等奶奶歇過來再回開泰居。”
華靈素連連點頭道:“是,一切都聽你的,回頭就讓甘草麥冬把我的鋪蓋送過來,我給奶奶上夜。”
韓老夫人本是閉着眼睛的,聽了青雲和華靈素的對話,便張開眼睛說道:“誒,奶奶不過就是頭暈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頭一回這樣,你們小倆口兒剛成親,那能就分開住的,不許胡鬧,青雲,帶你媳婦回去,你在翰林院也難得有假期,好好散淡散淡。”
韓青雲和華靈素正要拒絕,青瑤從外頭端着一隻小碟子進來,笑着說道:“哥哥嫂子,奶奶這裡有我呢,你們只管回去,我陪着奶奶,保證一步都不離開,不把奶奶照顧的龍精虎猛,我再不回棲梧居的。”
韓青雲皺眉道:“這不行,瑤瑤,你又不曾學過醫,別和你嫂子爭了。”
華靈素也說道:“瑤瑤,你向來熬不得夜的,還是讓我來吧。”
韓老夫人看着孩子們爭着照顧自己,心裡美滋滋的,可是臉上卻佯怒道:“你們三個都不聽奶奶的話了?奶奶誰都不要,都回去。”
青瑤一邊用棉球蘸了烈酒擦拭韓老夫人的十指指尖,一邊說道:“奶奶,您不會這麼狠心不要瑤瑤了吧?”
青瑤故意曲解韓老夫人的意思,倒把韓老夫人逗樂了,她輕拍着青瑤的手說道:“沒良心的小臭丫頭,奶奶不要你要誰!”
青瑤便立刻對韓青雲和華靈素說道:“哥哥嫂子,你們可都聽到了,奶奶要我呢!”
韓青雲見青瑤如此的混淆視聽,不由的直搖頭嘆氣,青瑤卻向華靈素使了個眼色,華靈素明白青瑤是要她把韓老夫人的身體情況通報給大家,便輕輕拽了拽青雲的衣角,對韓老夫人說道:“奶奶,您不要靈素,靈素便先走了,等您什麼時候想要靈素了,靈素立刻飛馬趕到。”
韓老夫人笑着點點頭,她也知道若是一個都不留在身邊,孩子們定然是不放心的,她畢竟剛剛暈倒了一回。
韓青雲和華靈素出了韓老夫人的房間,便立刻招來下人,命她們去請韓老將軍韓遠城和韓遠關夫妻。
衆人聽說來請的下人說是大爺和大少夫人吩咐他們來請的,不由很是吃驚,都很驚詫的趕了過來。
韓老將軍沒有看到韓老夫人,心中更加奇怪,便問道:“青雲,你奶奶呢?”
韓青雲神色凝重的說道:“爺爺,父親,二叔,二嬸,奶奶病了,方纔奶奶突然暈倒,當時靈素和瑤瑤在奶奶身邊,幸而搶救及時,奶奶纔沒有危險。”
衆人聞言,每個人都是臉色大變,韓老將軍的身子搖了搖,一把抓住椅子的扶手,才穩住了自己的身體,站在他旁邊的韓遠城驚呼一聲:“父親!”卻被韓老將軍狠狠的瞪了一眼,喝道:“叫什麼叫!我沒死!”
韓遠城碰了一鼻子灰,特別是在新娶的兒媳婦面前,不免心中很是尷尬。可是此時沒有人有心思在意他的尷尬,李氏緊緊抓着華靈素的手,緊張的顫聲問道:“靈素,你是學醫的,快說娘得了什麼病,要用什麼藥,你快說,我這就去辦!”
華靈素反手握住李氏的手,飛快的說道:“奶奶中風了。”
“什麼?”韓老將軍頭一個大叫起來,他兩步衝到華靈素的面前,抓着華靈素的雙肩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喝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韓老將軍是習武之人,那一雙手直如鐵鉗一般,他又是在情急之下,手上便失了分寸,疼的華靈素直冒冷汗,根本就說不出話來,韓遠關看了忙叫道:“爹您快放開靈素,她吃不住您的力氣。”
韓老將軍“啊”了一聲,這才鬆開手,盯着華靈素問道:“靈素,奶奶中風了?”
華靈素點點頭道:“回爺爺,奶奶是中風了,不過發現的及時,而且奶奶的中風程度並不重,應該能治好的。”
聽了這句話,在場之人都長長出了口氣,韓老將軍身子一趔趄,韓青雲忙趕上前扶住韓老將軍,韓遠城也趕了上來,父子兩個一起把韓老將軍扶到椅上坐下。韓青雲給韓老將軍端茶,韓遠城從袖中拿出薰過香的帕子給韓老將軍擦臉上的冷汗,卻被韓老將軍瞪了一眼,將帕子奪過去扔在桌上,沒好氣的說了一句:“大男人成天帶個香帕子,象什麼話。”說完,只擡手用袖子擦了擦汗,又問道:“靈素,你實話實話,爺爺扛的住,你奶奶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華靈素輕聲道:“從脈相上看,奶奶只是小中風,從現在開始好好調理,病情便會逐漸好轉,若是奶奶剛纔沒有突然暈倒,反而不是好事,那樣我們就不會知道奶奶已經有了中風的預兆。”
韓老將軍點了點頭道:“多虧靈素在,要不然就……靈素,家裡就你一個懂醫術,你就多儘儘心吧。”
華靈素躬身道:“是,爺爺放心,靈素一定會好好照顧奶奶的。”
李氏見青瑤沒有在這裡,便問道:“現在是瑤瑤在照顧娘?”
華靈素忙道:“是的,奶奶還不知道她的病情,瑤瑤正穩住奶奶,讓靈素先向爺爺爹,二叔二嬸稟報。”
韓老將軍點點頭,站起來說道:“走,去看看你們母親。”
韓青雲幫着李氏推着韓遠關,一行人進了裡間,青瑤看到大家進來,忙站了起來,韓老夫人聽到動靜,睜開眼睛便看到韓老將軍那滿是擔憂的雙眼,便笑了起來,只說道:“嚇着大家了,我沒事。”
韓老將軍抓着韓老夫人的手,聲音裡透着一股隱隱的恐懼,只說道:“夫人,你累了,從今往後就什麼都不管,只高樂着,萬事有孩子們呢。”
韓老夫人笑道:“老太爺,我原本也沒有管什麼,都是老二家的在打理,如今靈素又過了門,我更清閒了,只等着抱重孫子嘍。”
韓老將軍點頭道:“對,我們一起等着抱重孫子。”
韓遠城上前說道:“娘,兒子回頭就寫摺子,請旨調回京,服侍您老人家。”
韓老夫人搖頭道:“不便啦,有青雲和靈素替你,你好好做官,爲官一任造福一方,只你治下百姓清平安樂,就是給娘積福了。”
韓遠城忙躬身稱是,連道:“兒子謹遵孃親教誨。”韓老夫人笑笑,對李氏說道:“遠關家的,你再辛苦幾個月,等靈素住完了對月,再讓她跟着你學管家。”
華靈素忙說道:“奶奶,我不回去住對月,靈素服侍您。”
韓老夫人笑道:“傻孩子,你爺爺爹孃叔叔嬸子們都盼着你回去住對月,你若不回,他們會很失望的。這心情奶奶瞭解,便是瑤瑤,將來若不回來住對月,奶奶心裡也是過不去的,人同此心啊。”
華靈素被韓老夫人說的低了頭,青瑤臉兒紅紅的,卻拉着韓老夫人的手低低道:“奶奶,您說怎麼樣就怎麼樣,青瑤什麼都聽您的。”
韓老夫人拍拍青瑤的小手,笑着說道:“我們瑤瑤最乖了。”
大家聽着韓老夫人的話象是交代後事一般,心裡極不是個滋味,韓老將軍便說道:“靈素,快去開方子抓藥吧。”
華靈素應了一聲,忙開了方子,命青雲的小廝王順趕到華家三老爺的藥鋪抓藥。可巧今兒是華金匱在櫃上輪值,一看是華靈素開的方子,再看那方子是治中風的,不由嚇的魂飛天外,趕緊抓了藥讓王順拿回去,然後在櫃上交代一聲,便飛馬趕回華家,將韓家有人中風的消息告訴給在家裡閒的發慌,拿華十九逗悶子的華老太醫。
華老太醫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韓老將軍中風了。他先看了華靈素開的方子,想了想,便命華金匱到庫裡取了幾個藥材,便帶着華金匱打馬直奔伏威將軍府。王順剛把藥交給韓青雲,華老太醫祖孫兩個便也到了。
門子報到裡頭,韓老將軍親自迎了出來,華老太醫看到韓老將軍,不由一愣,愕然說道:“你沒中風?”
韓老將軍神色凝重的說道:“若是我就好了,是你嫂子。”
華老太醫很是意外,韓老夫人的年紀比韓老將軍五六歲,身體一向很健康的,華老太醫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會中風。
韓老將軍嘆了口氣說道:“到裡面說吧。”
華老太醫對韓老將軍說道:“不急,先打發人告訴靈素,讓她不要煎藥,等我試了脈再定方子。”
韓老將軍點點頭,立刻差人去告訴華靈素,華靈素聽說自己的爺爺來了,長出一口氣道:“爺爺總算來了。”
韓青雲這才明白過來,只說道:“讓王順到三叔的鋪了抓藥,你就是想請爺爺過來?”
華靈素點點頭道:“今兒是三哥當值,他爲人最細心,看了方子必會回家告訴爺爺,爺爺豈能不來。”
韓青雲沒有想到看上去並不很細心的華靈素竟然有這麼細膩的心思,處處都想的周全,不由對華靈素又有了新的認識。忙和華靈素一起去裡間,看華老太醫給韓老夫人診脈。
華老太醫診了脈,又問了華靈素韓老夫人病發時的情況以及她採取了什麼樣的急救措施。華靈素一一說了,華老太醫捻鬚笑道:“靈素,看來這些年你在西南,很有長進啊,果然讀萬卷書,還要行萬里路才行。”
華靈素不願冒青瑤之功,便想將青瑤纔是真正救韓老夫人之人這事說出來,青瑤卻向她輕輕搖頭,華靈素猜着青瑤可能是有什麼苦衷,便只能先應了下來。
華老太醫根據韓老夫人的脈相調整了華靈素的方子,對韓老夫人說道:“老嫂子您放心吧,沒事兒,您這病不要緊,讓靈素給調理調理就行了。”
韓老夫人笑道:“我知道,有靈素在跟前兒,我還能有什麼不放心的。親家公,你瞧着靈素可好吧,也放心了?”
華老太醫看到華靈素臉色紅潤,眉眼開了,比在家裡多幾分女兒家特有的溫柔,總算不那麼象個假小子了。便笑道:“放心放心,青雲是個好孩子,不會虧待了靈素的,還有兩位老親家護着,我怎麼會不放心呢。老嫂子,你得靜養,不能操勞了,憑什麼事都丟給孩子們,安心養着,養好了身體還抱重孫子呢。”
韓老夫人笑道:“老親家你也是,我重孫子可不就是你的重外孫子。”
衆人說笑了一回,方纔移步正堂,華老太醫又叮囑一回,便帶着華金匱回家了。華靈素對青瑤笑道:“瑤瑤,我要到你的小廚房給奶奶煎藥,你來幫我。”
青瑤知道華靈素有一肚子的疑問要問自己,便點頭道:“好,嫂子我們這邊走。”姑嫂兩個去小廚房煎藥了,韓遠城對韓老將軍說道:“爹,您歇着,兒子去陪着娘。”
韓老將軍嗯了一聲,對李氏說道:“你先陪遠關回房,你娘這裡有你們大哥,還有青瑤和靈素,不用惦記。”
韓遠關忙道:“爹,兒子沒事,讓大哥去歇着吧,叫鳳兒守着娘,大哥是男人,服侍娘到底不方便。”
韓老將軍皺着眉頭,過了一會兒才點頭道:“也好,遠城,你送你二弟回去,老二媳婦,你進去陪着你娘吧。”大家各自應了,不多一會兒頤年居正堂裡便只剩下韓老將軍一人。韓老將軍長出一口氣,合上眼睛,喃喃道:“小蓮,你一定要好起來。”小蓮,正是韓老夫人的小字。
將藥洗淨泡好,華靈素便讓她的丫鬟們都退下,青瑤也讓她的丫鬟們一起出去,華靈素看着青瑤問道:“瑤瑤,你也懂醫術?”
韓青瑤搖搖頭道:“不,我不懂。”
華靈素很不解的問道:“那你剛纔又讓我扎奶奶的手指放血,而且你知道不能立刻把奶奶放平,還用身子抵住,你的行爲實在不象一個完全不懂醫術的人會有的反應。”
青瑤沒有辦法向華靈素解釋,從前孤兒院的院長爺爺就是因爲中風而未得到及時救治而死的,那時,她和田田都還小,兩個人都發誓要學醫,當醫生。可是夏若淳對學醫沒有天份,嚴重偏科的她最後終於沒有考上醫學院,而何田田則順利的考上了,學的是中醫專業。有一回她們去拜祭院長爺爺,何田田極爲傷感的告訴夏若淳,如果當時刺破院長爺爺的手指放血,院長爺爺就能撐下去,撐到醫院的急救車趕到,也不會那麼快就離開她們。因此,夏若淳便死死的記住了搶救突然發病的中風病人,刺指尖放血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法子。她沒有想到,這點知識在她穿越之後,還能幫她救回最疼她的奶奶。
看到青瑤沒有說話,可是臉上卻浮起了一抹夾雜着感傷和慶幸的表情,華靈素沒有追問,只是輕聲說道:“瑤瑤,若是爲難就不要說了。”
青瑤輕呼一口氣道:“其他也沒有什麼爲難的,嫂子你知道我和孔姐姐無話不談,這個小法子是我從她那裡聽說的。因爲相信孔姐姐,所以我纔會讓嫂子給奶奶刺指尖放血。”
華靈素點點頭,笑着說道:“看來孔妹妹的醫術很是高超,我得好好向她請教纔是。”
青瑤笑道:“是啊,可惜孔姐姐家裡有一大攤子的事情,見天兒的不得閒,想和她見上一面,竟是比什麼都難。”
華靈素笑笑說道:“她是當家主母,自然不比閨中女兒清閒,瑤瑤,你還有半年就要出嫁了,趁着現在還在家裡,多鬆快鬆快,等嫁到王府,只怕你會比孔妹妹還忙。唉,到時候我們又不好常接你回孃家住着,免得讓王府的人說三道四,於你不利。”
青瑤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華靈素,她有些不相信這個華靈素是自己認識的華靈素。華靈素笑了笑,將泡好的藥放入藥壺之中,將壺坐到紅泥小火泥上,手中拿着把小巧的蒲扇輕輕扇着風,平靜的說道:“瑤瑤,我嫁給你哥哥,就要做一個合格的妻子,今天早上他對我說了很多讓我意外的話,讓我非常感動。他這麼待我,豈能不以同樣的心情回報於他。爲他打理好家中的一切,讓他安心做他想做的事情,這就是做妻子對丈夫最好的心意。”
青瑤愣了愣,華靈素說的好象很有道理,可是又有點兒彆扭。說起來,青瑤到底不是大秦土著,穿到大秦之後,她的處境一天比一天好,所以青瑤不象孔琉玥,性情沒有太被磨到,後來又遇上趙天朗,趙天朗又是個特立獨行的性子,他只想寵着青瑤,竟是對青瑤一點兒要求都沒有的。這麼一來,在青瑤身上,現代人的性格便得到了很大程度的保留,所以,她聽到華靈素的話,心裡便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不過青瑤知道,華靈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她相信在她哥哥和華靈素之間,占主導地位的會是華靈素,便笑笑說道:“嫂子真是賢惠,我哥哥找到寶啦!”
華靈素攬着青瑤的肩膀,很有深意的說道:“瑤瑤,你以就會明白了。”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建立感情,有一夜的時間便足夠了。
韓老夫人生病,在伏威將軍府是一件大事,大家把精力都放到了這上面,不免對於韓青環出嫁之事更忽略了幾分。韓青環心中忿忿難平,她不爲韓老夫人生病而擔心,反而怨恨韓老夫人早不病晚不病,偏在她要出嫁之前病倒了,將原本應該關注她的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只是在一次例行的請安之後,韓青環便隱晦的提出,她是要出嫁的人,嫁妝還沒有繡好,向韓老夫人告假,請求不來請安。
其時,華靈素和青瑤正服侍韓老夫人吃藥,自從韓老夫人生病之後,華靈素和青瑤每日便早一個時辰來給韓老夫人請安,把韓老夫人服侍的週週到到,從韓老夫人的穿衣戴帽到飲食吃藥,這姑嫂兩個都包了,菱花和霜花兩個丫鬟都只自嘆不如,只能給華靈素和韓青瑤打打下手。
聽完韓青環的話,華靈素和青瑤都氣壞了,華靈素因是新過門沒幾天的媳婦,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斂了笑容,沉着臉看着韓青環。青瑤雖沒有華靈素的顧忌,可是她要考慮着韓老夫人的感受,便對韓老夫人笑着說道:“奶奶,從前青環禁足的時候,也沒過來給您請安,索性還是和從前一樣,讓她在遠逸堂給您磕頭遙遙請安吧。”
韓老夫人閉着眼睛點點頭,做了個揮手的手勢,青瑤便對韓青環說道:“青環,你回去吧。”
韓青環看到韓老夫人連眼睛都不睜一下,心裡又不自在起來,卻不想想她剛纔的要求是何等的過份,只冷着臉走了,也不向華靈素和青瑤打聲招呼。
華靈素皺着眉頭看向青瑤,青瑤輕輕搖頭,只俯身對韓老夫人笑道:“奶奶,今兒這粥還和您胃口麼?”
韓老夫人睜開眼睛,點頭微笑道:“這魚也能做粥,還一點兒也不腥,也就是我們瑤瑤能做的出來,就淡了點兒。”
青瑤笑道:“奶奶,華爺爺可說了,您不能吃的太鹹。慢慢兒的就習慣啦。”
韓老夫人看着華靈素無奈的笑道:“靈素,你瞧瞧瑤瑤這丫頭,得了你爺爺的話,就當聖旨似的。我這口裡淡的很。”
華靈素笑道:“奶奶,吃幾日就習慣了,您是平日裡口味太重,才覺得淡了,其實一點兒都不淡的。”
韓老夫人沒奈何的說道:“這人啊,真是不能生病,瞧瞧,我這一病,便讓你們兩個管的死死的。”
青瑤投了帕子給韓老夫人擦臉擦手,笑着說道:“奶奶您不讓我們管,要誰管啊?”
韓老夫人寵溺的笑道:“你這丫頭倒是什麼說嘴,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祖孫們正說着話,韓青雲從外頭走進來,對韓老夫人說道:“奶奶,子綱聽說您病了,特意來看望您。在外頭候着。”
華靈素聞言,便走到青瑤身邊,拉着青瑤的手對韓老夫人說道:“奶奶,我們先出去,回頭再來服侍您。”
韓老夫人點點頭,這姑嫂二人便從屏風後的穿堂小門中走出去,並不用和趙天朗打照面。
趙天朗進來行了禮,韓老夫人樂呵呵的說道:“青雲,快把天朗扶起來。”
趙天朗問候了韓老夫人,又送上兩枝三百餘年的成形野山參坐下來陪着韓老夫人說話,趙天朗妙語如珠,逗的韓老夫人開心不已,剛纔因韓青環的不懂事而有些沉鬱的心情徹底變好了。趙天朗見韓老夫人眉間終於鬆開了,這才放了心,陪着韓老夫人笑了起來。
因韓老夫人要靜養,而且趙天朗還要細打聽着韓老夫人的病情,便起身說道:“奶奶您好好養着,明兒天朗再來陪您,您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只管告訴我,保證給您弄了來。”
韓老夫人正覺得口裡淡,青瑤做的生滾魚片粥雖然好吃,可是味道卻淡,而且她也沒把趙天朗當外人,只對趙天朗說道:“我也沒有別的想吃,就是想吃口鹹浸浸的野雞脯子。”
趙天朗笑道:“這個容易,回頭我就到宮裡去,把他們年上都醃好的野雞脯子要上一罈,再要一罈香酢魚,再是下飯不過的。”
韓老夫人喜道:“好好!”眼睛一轉,看到韓青雲只皺眉頭,韓老夫人立刻拉下臉來,象個不講理的小孩子一般,只叫道:“青雲,不許告訴你媳婦和瑤瑤,我若吃不上野雞脯子和香酢魚,看我饒不饒的了你。”
青雲爲難起來,若是聽韓老夫人的,他媳婦和妹妹鐵定不能同意,這兩個人聯起手來,青雲自問不是對手,若是不對,看着奶奶那眼巴巴盼望的樣子,青雲又不忍心。這都是趙天朗惹的事,想到這裡,青雲不由瞪了趙天朗一眼。
趙天朗一聽韓老夫人的話,才知道自己惹了麻煩,可是話已經出口,他也不能反悔,只得硬着頭皮說道:“奶奶您別急啊,我回頭去宮裡瞧瞧,得空要上兩罈子,明兒給您送來。”
韓老夫人笑呵呵的說道:“好好,還是天朗好,知道心疼奶奶。”
青雲真是鬱悶的不行,何着只要給奶奶吃鹹的東西,那就是好人,不讓吃,就全都是壞蛋啊!
且不說青雲和趙天朗出了頤年居,青雲是如何責備趙天朗的,只說李氏正在處理家中各項瑣事,便有下人來報,說是威國公府遣人來通報送聘禮之事。
李氏見威國公府選了二月初八送聘禮,便淡淡笑了一下,接下貼子放了賞,便讓人回去稟報,說是伏威將軍府初八便準備接聘禮了。
二月初八,就是明天。李氏心中冷笑,她還以爲這威國公府不準備送聘禮了,這婚期定的是二月十二,二月十一是伏威將軍府到威國公府鋪妝的日子,在下聘之後鋪妝之前,按理說還有一個給新嫁娘添妝的程序,有那婆家想給媳婦做臉面的,便提前個把月甚至更早下聘,好讓新娘子的親友們有充足的時間給新嫁娘添妝,可是這威國公府倒好,一拖便拖到二月初八纔來下聘,這分明是不給韓青環做臉,只給了初九初十兩天時間,夠做什麼的。
將威國公府明日來下聘的消息回稟了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韓老將軍命人傳了話,只讓李氏在內院招呼着,外頭的事情讓韓遠城去張羅,送聘禮的人不用到頤年居請安了,省得鬧騰的韓老夫人不得清靜。
李氏應了下來,又遣人去知會了韓遠城和韓青環。韓遠城應了,韓青環心裡總算鬆了口氣,若然那威國公府再不來送聘禮,她可什麼臉面都沒有了。
次日一早,威國公府世子郭信身着絳紫團花緞袍,意氣風發的來伏威將軍府替郭誠下聘禮來了。但見他紫衣白馬,頭戴金冠,倒有幾分人似玉馬如龍的味道,郭信的臉上浮着笑容,看上去實在不象是給他弟弟下聘,倒象是給他自己下聘一般。
聘禮共有三十六擡,打頭的一擡是太后賜的一柄赤金如意,後面便是威國公府準備的聘禮了,露在面上的,頭面首飾金光閃閃,綾羅綢緞鮮亮晃眼,可是在這些光彩的下面,便是已經放陳了的料子和樣式古舊的首飾。每一擡裝的都沒那足,看着是三十六擡,實際上若是裝滿了,連二十擡都沒有。
路上看熱鬧的百姓瞧着威國公府的家丁腳步輕鬆,槓子直直的,便知道這聘禮沒有份量,想想去年韓家大爺去華府下聘,都是四人一擡的聘禮,碗口粗的槓子都被壓的直打彎,那才叫體面呢。
到了伏威將軍府,韓遠城一看來送聘禮的是郭信而不是郭誠,這眉頭就皺了起來,不論怎麼說,郭誠纔是要和韓青環成親的人,連送聘禮他都不來,也太沒有誠意了。
郭信是慣會看人臉色的,他忙上前深施一禮說道:“韓世叔,舍弟昨日偶染風寒,正緊着吃藥,所以今日不能前來,家父家母特命小侄代舍弟向世叔請罪。”
郭信是正而八經的威國公世子,威國公府又是太后的孃家,韓遠城這腰板就有些個挺不太直了,只笑着說道:“賢侄言重了,快裡面請。”
郭信暗暗自得的一笑,將聘禮單子呈給韓遠城,韓遠城原本只是打開走過場的看一回,可是這一眼掃下來,韓遠城的心裡可就不舒坦了。威國公府給韓青環的這份聘禮,可以說簡薄的不能再簡薄了。想起自己給韓青環準備的嫁妝遠豐厚於威國公府送的聘禮,韓遠城心裡便極度不平衡,暗暗做了決定。
他將聘禮單子放入袖中,對郭信淡淡笑道:“賢侄一路辛苦,到內廳用茶吧。”
郭信笑着請韓遠城先行,韓遠城也不客氣,只在前頭走了。郭信心中暗笑,也跟了上去。具體接收聘禮之事,自有管家安排,韓遠城和郭信坐在內廳,一邊用茶一邊閒聊,起初,韓遠城因爲聘禮之事心裡很不高興,對郭信自然有些冷淡,可是郭信卻象是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對韓遠城一口一個韓世叔,親熱的不得了,沒口子的誇讚韓遠城是個好官能吏,還說太后祖姑母對韓遠城也極爲賞識。
韓遠城心裡便有些小得意,皇上對他是信任有加,否則也不會把江南重地交到他的手中,如今在太后那裡,他也有了名聲,日後這仕途可是一片大好啊。
郭信還頗爲遺憾的說道:“可惜韓世叔不日便要前往江南,小侄想聆聽世叔教導也是不能夠的,若然能多跟世叔學習,小侄必會受益非淺。”
郭信正搔到了韓遠城的癢處,韓遠城自視甚高,可是在伏威將軍府卻得不到認可,特別是在兒女們面前,韓遠城現在總是沒有辦法理直氣壯的訓誡他們,這讓韓遠城心裡很鬱悶,如今這郭信又表現出一副極爲好學的樣子,韓遠城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賢侄,你我兩府既結姻親,便當常常走動,日後或是你來若是寫信都可。”
郭信立刻笑着應下,連聲道:“只要世叔不嫌棄小侄愚笨,小侄一定時時請教。”
自從郭誠病重之後,郭太后這纔將注意力放到了郭信的身上,她這才發現大侄孫子郭信竟比郭誠可堪造就。便將逢五之期進宮請安這項恩典給了郭誠。郭誠請宮請安的次數多了,郭太后便越來越覺得郭信纔是能挑起威國公府之人,便吩咐郭信要和伏威將軍府打好關係,一定要讓外人看得出來,威國公府與伏威將軍府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這樣才能讓韓老將軍爲皇上所猜忌,從而進一步破壞皇上和慶親王府甚至是晉王府還有永定侯府的親密關係。
自從入了太后的眼,郭信的行事便比從前高調了一些,不過這也就是和他從前相比,若是與從前郭誠的行事相比,郭信還是低調的多。
這一回替郭誠向韓青環下聘,是郭信到目前爲止最高調的一次出場。顯然,他的確比他的弟弟會辦事,至少他一出手,便在聘禮很寒酸的情況下,贏得了韓遠城的好感。
同韓遠城聊了一會,郭信便站起來說道:“世叔,小侄既來了,總要給老將軍和老夫人行個禮吧。”
韓遠城揮揮手道:“賢侄的心意愚叔領了,可是家母前幾日病了,病中不願見外客,家父憂心家母之病,也沒有心思,還是等以後吧。”
郭信驚道:“老夫人病了麼,小侄着實不知,該死該死,小侄更要到老夫人病榻前請安的。”
韓遠城看到郭信如此知禮,心中自是歡喜,可是韓老將軍的話他不敢不聽,只婉拒道:“賢侄,家母病着實在不願見外客,連孫男孫女的請安都蠲了,還是等家母病癒再說吧。”
韓遠城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郭信也不好再堅持。少時管家來回稟,說是已經清點完聘禮,請郭信到大風堂用宴。
郭信進了大風堂,卻發現只有一桌子酒席,陪客一個都沒有。韓遠城有點兒尷尬的說道:“賢侄,請入席。”郭信看了此種情形,心知拿下伏威將軍府,不是一朝一昔之事,便決定了要下水磨功夫,說什麼也讓皇上對韓老將軍起了猜忌之心才行。因此便笑着說道:“老夫人病着,小侄不去請安心裡已然不安,還要給府上添亂,真是小侄的罪過。”
韓遠城一聽郭信如此善解人意,對郭信又多了些好感,甚至不自覺的把郭信和他的大女婿趙天朗做了比較,韓遠城怎麼看,怎麼覺得郭信比趙天朗順眼,若非郭信已經娶妻,指不定韓遠城還會生出把郭信招爲大女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