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城一聽到那聲怒吼,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原來這聲中氣十氣的怒吼正是韓老夫人發出來的。剛纔香如見勢不妙便立刻飛奔回頤年居,搬來了韓老夫人這尊大佛當救兵。
“娘,您怎麼來了?”韓遠城忙迎上前,伸手欲扶韓老夫人,可是卻被韓老夫人一把推開。韓老夫人怒衝衝的瞪着韓遠城,鐵青着臉說道:“瑤瑤起來,到奶奶這裡來,看誰敢動你一指頭!”
青瑤站起來走到韓老夫人的身邊,伸手挽着韓老夫人的胳膊,紅潤潤的小嘴兒撅着,滿臉寫滿了委屈。韓老夫人最看不得青瑤這副委屈的小模樣兒,立刻滿臉疼愛的拍着青瑤的手說道:“瑤瑤,嚇壞了吧,別怕別怕,奶奶給你做主。”
韓老夫人徑自走到主位坐下,瞪着韓遠城冷喝道:“韓遠城,你好威風啊!”
韓遠城撲通一聲跪在韓老夫人面前,連聲道:“兒子惶恐。”
韓老夫人拍拍青瑤的手說道:“瑤瑤,你先回去歇着。”青瑤點頭,向韓老夫人和韓遠城行了萬福禮,便帶着香如退了下去。韓老夫人教訓兒子,她這個做孫女的在場到底不合適。
青瑤走後,韓老夫人才冷哼一聲問道:“你父親和我教訓你,倒是教訓錯了,所以你拿瑤瑤出氣!好啊,這些年你的官越做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大啊!”
韓遠城跪在地上沒敢起來,只委屈的辯解道:“娘,兒子沒有,兒子只是教導女兒,讓她懂得遵守三從四德,不要丟了我們韓家的人。”
“啪”的一聲,韓老夫人重重拍在桌子上,這一聲可比剛纔韓遠城自己拍的那一下子有氣勢多了,韓老夫人怒道:“三從四德,你要與爲娘講三從四德,你爹還健朗着,還輪不到你在我面前說三道四。教導瑤瑤?你拿個木頭砸向青瑤,就是教導了?若不是爲娘出手快,讓你砸着瑤瑤,我看你拿什麼賠我一個好孫女兒。”剛纔韓老夫人遠遠看到韓遠城把那紫檀如意丟向青瑤,情急之間便甩出套在手腕上的蜜臘手珠,纔將那紫檀如意磕飛,要不青瑤非得被砸中,指不定會受什麼樣的傷。
韓遠城可是體會到了剛纔他強詞奪理的時候青瑤的感受了,只是他可沒有象青瑤那樣的膽子,敢直接反駁韓老夫人,只得趕緊說道:“兒子不敢。”
韓老夫人狠狠瞪了韓遠城一眼,怒道:“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說,到底爲什麼要打瑤瑤?”
韓遠城說不出自己心底那點子陰暗的念頭,可韓老夫人又逼的緊,韓遠城鬼使神差的,忽然說了一句:“青瑤她不敬庶母。”
韓老夫人一聽這話心裡的怒氣更大了,她騰的站起身來,大步走到韓遠城的面前,伸出手鉗住韓遠城的耳朵,狠狠一轉,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瑤瑤不敬庶母,你那周謝兩個姨娘差點兒被你那個好老婆虐待死,是瑤瑤看不下去,纔將她們兩個連同青雪青鸞從這遠逸堂接了出去,又安排住處又安排醫藥的,她這叫不敬庶母?韓遠城,你的心長到腳後跟上了,這樣沒良心的話你也說的出來。你去問一問訪一訪,整個伏威將軍府,誰不說瑤瑤是萬里挑一的好姑娘。哼,虧你有臉說得出這種話,你倒說來我聽聽,瑤瑤怎麼不敬庶母了,她不敬的又是哪一個庶母?”
韓遠城理屈辭窮,而且耳朵又被韓老夫人死死的揪着,老夫人手勁兒大,疼的韓遠城直咧嘴,哪裡還說的出話來。韓老夫人便又自行說道:“你便是不說,我也知道是哪個小蹄子在你面前嚼的蛆,韓遠城啊韓遠城,你如今真是出息了,爲個小老婆便要打親生女兒,你未稟父母便私納小妾,爲娘都還沒有說你,似這樣的攪家精留着何用!等她生下孩子,把孩子留下,叫人牙子來把她賣了,賣的遠遠的,省得她挑撥你們父女的關係。”
韓遠城啞口無言,他知道自己母親的脾氣,若是他再替柳三姨娘說話,只會更激起韓老夫人的怒氣,可就一點兒轉圜餘地都沒有了。韓遠城低頭不語,韓老夫人卻更加生氣,擰着韓遠城的耳朵又轉了一圈罵道:“你啞巴了,沒話說了?”
韓遠城無奈,只有給韓老夫人磕頭,邊磕頭邊極度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請母親息怒,都是兒子不好,兒子錯了。”
韓老夫人這才鬆手放過韓遠城的耳朵,沉聲說道:“你父親昨天才教訓了你,娘今天便不再罰你了。你好好想想,別把金玉當瓦礫,瑤瑤是個好孩子,從前你對她極爲疏忽,也該好好彌補於她,什麼都不念,你也得念着她的親孃,意如拼了性命不要爲你生下青瑤,不是讓你這樣對她的,你這樣,讓意如如何能瞑目?”說完,韓老夫人便邁步走了出去。留下韓遠城一個人跪在地上,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回到了頤年居,韓老夫人將青瑤叫過來,對她笑道:“瑤瑤,今日你爹爹委屈你了,可他到底是你的父親,可不許真的惱了他。”
青瑤輕輕點頭道:“瑤瑤明白,爹爹總是爹爹,青瑤知道爹爹心情不好,心裡並沒真的怪他。”
韓老夫人這才笑道:“我們瑤瑤就是懂事的好孩子,今天也是香如這丫頭機靈,可得好好獎賞她,若不是她來報信,你那糊塗爹只不定讓要瑤瑤受什麼委屈呢,不過呢,他也不是有心的,瑤瑤告訴奶奶,是不是話趕話兒的讓你爹爹下不來臺了?”
青瑤嘟着小嘴說道:“人家就是問問爹爹爲什麼要讓青瑤跪下,青瑤犯了什麼錯,爹爹便惱了,拿着那紫檀如意丟青瑤,幸好奶奶及時趕到救了青瑤一條小命呢。”
韓老夫人笑道:“瑤瑤心裡還委屈呢,奶奶已經教訓過你爹爹了,咱也沒真受傷,不許生氣了啊,這大過年的,咕嘟着小嘴可不好看。”
青瑤笑笑,轉移的話題說道:“奶奶,其實剛纔青瑤去見爹爹,是有事情回稟的,可是爹爹都不肯聽青瑤說。”
韓老夫人眉頭微皺的說道:“是什麼要緊的事情麼?”
青瑤想了想,有些猶豫的說道:“奶奶讓青瑤暫時管理大房的事務,剛纔青瑤才清點了帳目和庫房裡的東西和存銀,有不少的出入,帳冊上列出單子的,可是庫裡卻沒有東西,便是銀子的數目也不對,青瑤把這幾年的收支統計了一下,足有五萬多兩銀子的空額。青瑤以爲……會不會被那個女人移到私庫中了,便想找爹爹說一說,可是……”
韓老夫人點頭道:“這是件要緊的事情,回頭我去給你爹爹說說,瑤瑤,這看帳本子最是耗精神,你別太累着了。”
青瑤含笑說道:“眼看還有兩個多月嫂子就進門了,青瑤總不能把一本爛帳交給嫂子吧,這會兒多費些工夫,以後嫂子接着管家便能輕鬆一些。”
韓老夫人笑道:“難道瑤瑤想的周到,你和靈素能這麼要好,奶奶看了心裡真高興。瑤瑤,你把對不上帳的東西銀兩列出來,奶奶這就讓爹爹自己查去。”畢竟涉及到陳氏的私房,青瑤也不好說的做的太多,因此便將列好的單子交給韓老夫人,讓韓老夫人親自和韓遠城說去了。
韓遠城被叫到了頤年居,看了青瑤整理出的單子,韓遠城雙眉緊皺的說道:“娘,兒子這就回去清點那賤人私藏的東西,查清楚了再來回話。”
回到遠逸堂,韓遠城剛繞過小小的照壁,便看到韓青環和韓青江鬼頭鬼腦的從陳氏原本住的房間裡跑出來,韓青環抱着一個首飾匣子,韓青江懷裡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揣着什麼東西。
韓遠城心中起疑,大喝一聲道:“站住,誰許你們進去的!”
韓青環嚇了一大跳,手一鬆拿抱不住首飾匣子,“噹啷”一聲,首飾匣子掉在地上摔成兩半,各色金燦燦明晃晃亮晶晶的首飾撒了一地。韓遠城一看,臉都氣青了,大步上前劈手便扇了韓青環一記耳光,怒罵道:“小賤人,如今連偷東西都學會了,你還有什麼不會的!”
韓青環捂着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爹爹,我沒有偷東西,這些都是娘給我準備的嫁妝!”
韓遠城卻不理會韓青環,走到韓青江的面前,伸手將韓青江的衣服前襟重重一撕,韓青江懷裡兜着的金錁子和銀票便落了一地,韓遠城氣的臉都變了形,只提腳猛踹韓青江,邊踹邊罵道:“混帳東西,我叫你不學好,叫你偷東西……”
韓青江當然不會死站着挨踢,只哈腰伸手抓起一疊子銀票便往自己的屋子跑去,韓遠城氣的七竅生煙,卻因爲這前日被韓老將軍胖揍一頓而行動遲緩,追不上韓青江,只能回頭怒視着韓青環,嚇的韓青環身體直哆嗦,邊後退邊連聲說道:“爹爹,女兒真的沒有偷東西,這些都是孃親給女兒準備的嫁妝,孃親說,若是沒有足夠份量的嫁妝,女兒嫁到威國公府便會被人瞧不起,女兒比不上姐姐,有那麼豐厚的嫁妝,娘怕女兒被人看不起,便用私房給女兒添置些首飾衣裳,爹爹,女兒沒有撒謊,說的都是真的,不信您就去問娘。”
韓青環如今也學精明瞭,她知道打出威國公府的旗號,讓她的爹爹心裡存着顧忌,再對她下手之前,要仔細的考慮清楚。
果然韓遠城正欲舉起的手放了下去,只怒道:“你一個姑娘家,整日嫁妝嫁妝的,真是不知羞恥!”
韓青環忙跪了下去,哀聲哭道:“爹爹,女兒也不願意這樣,可是……娘被您罰了,女兒沒了孃的照看,不自己想着還能指着誰去,青環命苦,不得爺爺奶奶的疼愛,爹爹雖然疼愛女兒,可是卻遠在任上,如今娘又……青環的命好苦啊,同樣是許了人家,爺爺奶奶卻只想着大姐,憑是什麼稀罕東西都不惜一切弄了來給姐姐添妝,可是青環卻什麼都沒有,爹爹,姐姐是未來的世子妃,身份貴重,可是女兒要嫁的是太后娘娘最疼愛的侄孫,也……”
韓青環邊哭邊給韓青瑤上眼藥,哭得韓遠城心煩意亂,不由的竟受了韓青環的影響,只沉聲說道:“你們姐妹兩個出閣之事,自有爲父安排,你哭什麼,難道我還能委屈了你!還不回房去,只這樣成何體統。”
韓青環心中暗喜,也不去拿那些撒落在地上的首飾,便回房去了。韓遠城四下看看,見竟然沒有一個丫環能上來服侍,便親手將那些首飾撿回匣子裡,將匣子拿回屋子。
韓遠城進屋之後,便在屋子裡還始了地毯式的搜查。就連陳氏素日蓋的被子都被韓遠城撕開了,看看裡面是不是夾藏着什麼。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韓遠城在陳氏的暗八仙撥步牀上發現了牀板下的暗盒,在暗盒裡竟然整整齊齊的碼放着一疊銀票,韓遠城細細一數,竟然有二十三萬兩之多,韓遠城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氣涼氣,他平日裡並不會把官俸和其他灰色收入都給陳氏,每年最多不過給她幾千兩銀子,就那幾千兩銀子,陳氏還得花費,她怎麼都不可能攢出這二十三萬兩銀子的鉅款,這銀子,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再翻看陳氏的首飾,韓遠城發現,這些首飾明顯分爲兩類,一類自然是真金白銀珠玉之類的貴重首飾,還有一類便是看上去不起眼,做工和材質都不是特別好的尋常首飾,而且這些尋常首飾以各色長簪居多。韓遠城隨便拿起來枝放在手上掂一掂,比他預計的還輕,韓遠城皺眉頭,將簪子隨手往旁邊一丟,那簪子在桌子邊上磕了一下,發出一聲有發悶的“空……”的聲音,然後便掉在了地上。
韓遠城雙眼一睜,立刻蹲下來撿起那枚銀簪,發現簪梴已經被磕出一個癟窩,韓遠城用手指彈了彈,仔細聽了聲音,然後便將簪子拿到眼前,仔細的研究起來。
看了好一陣子,韓遠城才發現在簪頭後有一條極細的細縫,他試着扭動簪頭,果然將那簪頭扭了下來,露出一個小圓口。韓遠城心念一動,立刻將那疊銀票最上頭的一張按照原來的摺痕捲起來,細細的一小條剛好能從小圓口裡插下去。韓遠城頓時明白了,他立刻將所有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快步出門,反身將門鎖上。然後便去了關押陳氏的柴房。
陳氏已經被關在柴房裡一天多了,這一天多以來,只有人從外頭丟了一個又乾又硬黑不溜秋的饅頭進來,除此之後便什麼都沒有了。陳氏迷迷糊糊的躺在柴草堆旁,身子蜷縮成一團,再沒了平日裡頤指氣使的威風。
韓遠城進門,他很不適應柴草堆的氣味,只用帕子捂着鼻子,用腳踹了陳氏一下,怒道:“賤人,爺有話問你。”
陳氏人迷迷糊糊中醒來,看清來人是韓遠城,她的嘴角扯動一下,勾起一種耐人尋味的笑意。
韓遠城看到陳氏那怪異的笑容,心中極惱火,只怒罵道:“賤人,你都揹着我做了什麼好事,還不從實招來!”
陳氏吃力的靠着柴草堆坐了起來,冷冷笑了一下,費力的說道:“妾身不知道大老爺要問什麼?”
“大房的庫裡少了五萬兩銀子和許多貴重之物,說,你把這些銀子和東西弄到哪裡去了?”韓遠城怒氣衝衝的喝問。
“哦,大老爺真是英明,這麼多快就查出來了。”陳氏不僅不回答,反而用譏諷的語氣嘲弄韓遠城,韓遠城大怒,抓起旁邊捆柴草的麻繩便要抽打陳氏,陳氏卻有恃無恐的一梗脖子說道:“老爺打呀,最好立刻把妾身打死,不過妾身若是被打死了,老爺這十幾萬兩銀子的傢俬可就再沒着落了。”
韓遠城指着陳氏,喘着粗氣叫道:“你……好個賤人,你以爲老爺我就奈何不了你麼!”說着刷的一下便揮舞麻繩抽到了陳氏的身上,陳氏本能的用手抱着頭,縮成一團護着自己,任韓遠城將一下又一下的抽打。韓遠城是個文人,能有多大的力氣,況且那麻繩也有些朽了,打人也沒有多疼。
韓遠城自己也是帶傷之人,打不幾下便累的不行,只得丟了麻繩,坐在柴房裡的破條凳上,瞪着陳氏喝道:“賤人,還不從實招來,莫非真要我把你送以官府裡治罪不成?”
陳氏見韓遠城不打了,便也鬆開抱着頭的手,喘着粗氣問道:“老爺要妾身招什麼?”
韓遠城怒道:“你把爺的銀子弄到哪裡去了,還有,你那幾十十空心簪子和二十幾萬兩銀票從何而來,說!”
陳氏並沒有覺得吃驚,能藏東西的無非是那些地方,韓遠城只把屋子翻個底朝天,有什麼翻不出來的。不過陳氏並沒打算實話實說,只極爲平靜的說道:“那是妾身這十來年省吃儉用省下來,給青環做嫁妝和給青江娶媳婦的私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