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捨去的一根手指,沒有白白捨去,當真給陳靖蓮帶來了預想中的實惠。自她當真替燕王府明面兒上的那幾個正經鋪子出謀劃策後,裕記諸鋪,正以極快的速度一層層褪去它神秘的面紗。
終於有一日,杜家與燕王合作的真相擺在了她的面前。而隨之而來的,自然還有杜衡的威逼和利誘。
“敏兒啊,既然你已有所察覺了,伯父便也不瞞你。咳咳,”杜衡偏過頭去重重地咳嗽完後,頂着微紅的臉頰看向陳靖蓮,語重心長地道,“這些鋪子確實是咱們杜家與燕王合夥私設在桐城中的,旁人並不知曉。你可知道?咱們杜家一向與陳家不睦,明爭暗鬥已是十數代。而當初陳鐸更是甚得先皇看重,若不是得燕王相助,咱們杜家哪兒有今天?杜家人不是忘恩負義之輩,這份恩情伯父一直牢記着,所以這些年來一直私下與燕王走得極近。”
他們這樣的,也算得上是記恩之人?那天底下還有什麼人是不記恩的?陳靖蓮斜眸瞅了一眼杜衡臉上的病態之色,眸光閃了閃,表面上卻震驚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旋即張大了嘴:“伯父,您將這樣大的事兒告訴敏兒,您不怕敏兒一個不慎說漏了嘴……”
就算你現在不說,你的身子也弄不得他再瞞太久!
“咳咳咳……伯父接下來就要告訴你事態的嚴重xing。”杜衡一邊劇烈地咳嗽着,一邊用力地搖搖手,“這些事兒你一定要深深地埋在心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即便是你妹妹也不行。你也知道,燕王與皇上向來不睦,指不定什麼時候皇上便會將個什麼罪名扣在燕王頭上,到時若是讓人知道真相,咱們可就危險了。然而,燕王與我們杜家有恩,前些日子又救了你的性命,無論如何,咱們杜家暗裡都必須與燕王同仇敵愾。何況,”
說到此處,他看向陳靖蓮的眸光中充滿了凝重:“燕王的那些手下都是極爲忠誠之人,假若他們知道咱們對燕王有二心,或是壞了他的大事,他們必然會將我們杜家殺個片甲不留。到時別說你我沒了性命,便連月兒也活不了。當然,假若
咱們杜家還如以前那般對燕王,燕王自然也不會讓咱們杜家人吃虧。有燕王的幫助,再加上你的努力,咱們杜家很快就會成爲大齊最具實力的真正的第一世家了。”
吸氣聲再度響起,陳靖蓮臉上的震驚之色更甚,同時臉色也慘白得嚇人。好半晌後,對上杜衡凝重得似乎死了全家的眼神,她瞪着眼睛撫着胸口緩緩點頭。
她的心底卻冷嘲連連。真正的大齊第一世家?你認爲就你們這樣的杜家,配嗎?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伯父相信你能夠明白孰輕孰重。聽說你與燕王世子相識,還曾受過他幾次相助?”杜衡問完後,又頗有深意地道了一句,“燕王世子可是個龍章鳳姿的男子,能文能武,且對瓷品頗有鑽研,比起周王世子,還略勝一籌呢。最重要的是,他至今還不曾娶妻,連個小妾都不曾納。”
“伯父,燕王于敏兒有恩,敏兒說過會終生銘記於心,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絕不會做半件對不起燕王的事的。”陳靖蓮稍一猶豫,終究不想再去利用齊承睿,略過杜衡話中的深意,神情誠摯地道。
杜衡看着她稍稍一垂頭的舉動,卻將之理解成了她的羞澀與思量,心中越發滿意而充滿了自信。點點頭後,揹着手走了出去,卻很快拐入了另一處,入了一個隱蔽的屋子,甚是自信地向裡面候着的燕王稟報了自己的成果。
一晃兩個月,盛熱的暑夏已被涼爽的秋天替代。而原本生龍活虎的杜衡卻在病榻上一躺就是十幾天,近日來更是神智不清精神恍惚。請了一撥又一撥的大夫查看,卻一點不見好,這不僅擔憂壞了杜家人,更急壞了燕王府中的齊鴻鳴。
現下正是他籌謀的大事進行得如火如荼急需大量錢財之時,杜衡倒下了,杜家的銀兩卻要如何順利到達他的手中,助他完成大事?
“備車,去將杜家小姐悄悄請到裕記藥鋪,就說本王有要事找她。”燕王揹着手,沉凝着眸子面無表情地對着身後的成虎吩咐道。
試探後觀察,觀察後又試探,如今杜衡突然出現這種意外,他
也該替他們杜家尋個合適的接班人了。而她,無疑是最合他心意的人選,只看她今日這關能不能過了。如若不能,他就只有下殺手除了。
眸中殺機一閃而逝,他轉身邁着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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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記藥鋪後院,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入。陳靖蓮方纔下車,便有個布衣丫環引着她走向後排木樓的二樓。一路行來,此處卻是與前面的喧鬧有着明顯的反差,寂靜得令人驚慌。
他叫她來,可是準備讓她將杜衡取而代之,替他做事?原本她是打算對杜衡下手,利用藥物暫時拖垮他的身子的。倒沒想到,老天有眼,竟真讓杜衡得了不治之症,身體越來越差,怕是過不了多久便要撒手人環了。現下,急着要杜家銀兩的燕王,是否下定了決心用她?等了這麼久,這一日終於來臨了。
陳靖蓮抿脣蹙眉,雙手攥得緊緊的,一路思量着。眼角餘光若有似無地掃視着兩旁,空無一人的情形,讓她的眉頭輕輕地跳了跳,又看了一眼身前領路的丫環,一股異樣襲上心頭。
“杜小姐,王爺就在前面的屋子裡。”布衣丫環指了指最裡面一間關着門的屋子,將陳靖蓮領上前去,正欲擡手敲門,忽聽得裡面傳來帶着幾分隱忍的罵聲,“你們這羣廢物,這麼好的機會,竟讓太子給活着跑了,你們還有臉來見本王?本王養你們何用,本王的篡位大計還要怎麼成?”
聲音很小,卻每一個字都能讓門外的兩人聽得清清楚楚。
他竟如此明目張膽地派了人追殺太子?只是,爲何偏偏這麼巧?再次偏頭看了一眼兩旁,她心中的疑惑更甚。
“嘶!”陳靖蓮疑惑之時,引她上來的布衣丫環卻嚇得面色慘白,瞪大雙眼的同時,身體和牙齒一齊打着顫,雙腿一軟便坐倒在了地上。
卻在屁股落地時,她的雙眼陡然睜得更大,整個人也一個激靈,像是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一個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上下牙齒咯咯作響,一邊哆嗦着喃喃自語:“不得……了,燕王要……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