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靈感突發之際隨口一說,卻不想刻意頓住的話卻讓青衣男子的臉色一變再變,眸中更是閃過難言的痛楚和仇恨。他們果然用了毒?若連他這樣的人都會輕易中招,那麼害她之人,着實不簡單。
“若能用我的性命換得他人的重生,倒也是大大的善事一樁。只可惜我這人覺悟總沒那麼高,總有些貪生怕死。”陳靖蓮撫了撫袖子,努力做出一副輕鬆而勢在必得的姿態,“怎麼樣,你們現下有沒有覺得心中略有燥熱感,腳下有些涼颼颼的?”
青衣男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瞅到鞋底上沾着的黑白灰相混的粉末後,眸中掠過複雜的光芒。其他四人則均是臉色一變,急急地後退了一步。
“別,別亂動,也別激動,聽說若是體內氣血流得過快,會加速毒性的發作。”陳靖蓮忙擡手製止後退的四人,神情很是認真,隨即又嘆了口氣,“其實,我並無意害你們。只希望你們能放我們姐妹一條生路,並問你們幾件事。”
“你,你要問什麼事?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並不知道是誰要取你性命。”四人中已有人開始妥協了。
“我離家這麼久,他們就沒派人出來尋我們?還是說他們已經以爲我們死了?”陳靖蓮自顧自地問着,攥了攥手,腦中快速地思量着如何措詞才能既不讓人起疑她的身份又儘可能地得到本尊的信息。
“杜老爺曾在夫人的哭求之下親自派了人出來尋了幾回,只是因着臨近年關戶部公務繁忙,後來便交由二夫人和二小姐着人尋找。沒多久她們便尋到了兩具面容盡毀的女屍擡回府中,爾後便匆匆葬了。”立於最左側的男子擡頭淡淡地道。
於他來說,這乃是桐城裡稍一打聽便能得知的事情,可於對自身身世兩眼一抹黑的陳靖蓮來說,卻可從中獲取極多的信息。她終於知道,這世的她乃是姓杜,而父親應是戶部的官員。
“二夫人?”陳靖蓮挑了挑眉。那面容盡毀的女屍是她們錯認,還是本就是她們的傑作?或者說,謀害她們姐妹的,就是那二夫人和二小姐?
“就是鄭姨娘
。”有人補充了一句。
“呵呵,你們倒是叫得順口。”陳靖蓮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父親就這麼容易相信了?”
自己的親生女兒死了,怎麼着也要好好地辨認一番吧。
看着衆人怪異的面孔,陳靖蓮剎時像是明白了很多。一個妾室,卻被下人暗地裡稱作二夫人,而一位父親卻要在夫人的哭求之下才派人去尋找失蹤的一雙女兒,還又如此輕易相信李代桃僵的死屍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看來,她們姐妹二人,甚至是她們的母親都並不得父親的疼愛啊。得他疼愛的,怕是那個鄭姨娘。
若是如此,她倒越發覺得謀害她們之人,便就是那鄭姨娘和她的好二妹了。一個被寵壞了的妾室和庶出小姐,怎麼能容得下不受寵的嫡出小姐?怎能不嫉妒她自出生起便註定擁有的一切?
“那他們知道我們死後呢?生活還如常?想必二小姐處處稱心了吧?”陳靖蓮嘲諷一笑,聲音清淺了幾許。
“杜老爺還是忙着戶部裡的差事,杜二小姐則跟在家主後邊兒幫忙打理陶瓷場的事兒。”有人低聲道。
他既是戶部的官員,家裡還有陶瓷場?有這兩個信息,再次回到桐城想要查探,應不會太難吧?只是不知道她待在桐城的那一日,二小姐和鄭姨娘該是怎樣的煎熬。
“我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了大小姐,現下您可以將解藥給了我們吧?”兩次回答陳靖蓮話的男子看着她祈盼地道。
“什麼暗影之毒,我看這分明是你糊人用來拖延時間的。”一直沉默的青衣男子忽然厲聲喝斥,右手一擡,長劍指向陳靖蓮冷笑,“略有燥熱感?人在緊張之下當然會覺得內心燥熱,至於腳下涼颼颼的,寒從腳起,冷風從廟門口灌進來,不涼纔怪呢。沒想到大小姐竟也學會了如此巧言令色故弄玄虛,若非我暗暗運氣試探,竟也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
他話音方落,其餘四人紛紛試着運氣調試,果然氣息暢通無阻,根本沒有半絲中毒之兆,當下,幾人的臉色都黑沉了幾分,有人氣呼呼地道:“現下發現還不晚,憑你一介弱
女子,要想走出這扇破廟門,已是妄想。頭兒,動手吧。”
“派我們一羣人來對付她一個弱女子,實在是大材小用。頭兒,您一旁歇着,我替您結果了她。”第一個被糊弄得妥協的男子臉上有羞惱之色,握着劍蠢蠢欲動。
“不用。”青衣男子的聲音一貫地冷冽,看着陳靖蓮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衫,他的脣抿得更緊了,心中閃過異樣,卻未作多想,手中長劍挽起一個劍花,便直接向着她刺了過去。
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比取了她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只有她死了,他的父母弟妹,甚至於他心愛的女人才有活命的機會。
面對撲面而來的寒光,陳靖蓮脣角綻出一抹淺淺的笑,閒話家常般地道了一句:“你們還不現身嗎?”
青衣男子心下一驚,卻不容自己手上的動作有絲毫的停滯,持劍直指陳靖蓮的喉頭。那是他慣用的招數,長劍一入,她必喉管斷裂,再難活命。屆時,即便他亦死了,至少家人和她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當!”破廟中暗影一現,青衣男子刺向陳靖蓮的長劍硬生生地變了個方向,嗡鳴着刺向案臺上滿身斑駁的佛像。
“咣噹!”緊接着,數條人影像是平空長出般,自原本空空如也的房樑上飛躍而下,手中長劍輕抖,分別向着青衣男子五人而去。轉瞬間便只見破廟內人影晃動,刀劍相擊間偶爾蹦出幾粒耀眼的火光。
“青衣男子稍稍幫我留一下。”陳靖蓮後退幾步,爲打鬥的衆人留下足夠的空間,凝眸觀望間,薄薄的櫻脣微啓,吐出冷冰冰的幾個字來。明明眼前刀光劍影,暗殺之人稍稍趁亂刺偏長劍,便有可能取了她性命,她卻自始至終都神情淡然平靜,毫無懼色,更莫說像尋常女子般高聲尖叫,不容人不高看幾分。
“哧!哧!哧!”不過片刻,來人已佔盡了上風,伴着令人心驚肉跳的刀劍入肉的聲音,四具健壯的身子已陸續躺倒在地,轉眼間便成了死屍。四個穿着統一暗黑服侍的男子收劍無聲地退到了一旁,冷眼看着仍戰成一團的青衣男子和另一名黑衣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