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蓮聽後,只得回以淡淡的微笑。心內卻是鬆了一口氣,也知道兄長定是已經知道了家中的變故,這是找着藉口暗自守孝,不由又生出黯然與傷感來。
想到兄長知道了家中親人盡亡的消息,不知要怎樣的傷痛欲絕,她的心裡更是泛起陣陣疼惜。他一心想着光宗耀祖有所成就之後再回去見祖父和父母,卻不想一夕之間,整個陳家,只餘下他一根獨苗。換作是誰,也無法承受這麼大的打擊。
另一處,齊承睿靠着靠墊半躺在牀榻上,品着嘴裡泛着魚肉香氣的湯汁,心內一個勁兒地冒着名爲甜蜜的泡泡,脣邊的笑意越來越深。
一旁的小云稍一猶豫,忍不住輕聲提醒道:“主子,方纔王妃送來的湯您已全喝光了,今兒這碗湯,要不還是先放一放吧?”
正沉浸在甜蜜之中不可自拔的齊承睿聞言,方覺腹內撐漲得厲害。看着碗中濃濃的湯汁,想着熬湯的女子沉靜嬌俏的面容,他幾乎是未作猶豫,堅定地搖了搖頭:“我最近被養得倒是胃口大了不少,還剩下幾口,索性一併喝了吧,等會兒再喝還要重新熱,沒得又麻煩那幾個丫頭。”
小云聞言,苦着臉看了小文一眼,卻對上小文別有深意的笑意,最後只得識趣地站到一旁暗自嘀咕:“誰不知道主子喝的不是湯,乃是一份情意?可也不能如此作踐自己啊。萬一要是撐着了,或是消化不了,如此重傷在身,可要如何上茅房?”
齊承睿卻是不顧屬下的憂心,兀自張了嘴含住小文遞上的一湯匙湯汁,像是品味天下第一美味一般,細細地嚥下。嚥下的是鮮美的汁液,更是他夢寐以求、天下萬物都無法比擬的深情厚誼。
而另一處府邸中,俞朗博卻是捏了酒盞,獨自坐於池邊長椅中。陽光照耀下,粼粼水波輕輕盪漾,嫩綠混圓的荷葉相互連接着,金色的錦鯉調皮地繞着荷梗嬉戲。
綠樹濃蔭下,那一襲白袍纖塵不染,有着神祗般容顏的主人,卻說不出的孤寂,一雙星辰墨眸盯着盞中酒水,眸光飄渺不知
落於了何處。
樹枝輕晃,嚴力仿從天降般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俞朗博的身側,看了一眼輕捏着酒盞不知神遊何處的主子,低聲稟報着探來的消息:“張杜兩家大吵了一場,揚言已經決裂。杜衡怕是會更緊地抱住燕王那棵大樹。而燕王已經蠢蠢欲動,想要斂財養軍,自然離不開杜家的支持。接下來,咱們是繼續靜觀其變,還是毀了他們的合作?”
杜家?杜青敏?杜家二字,在俞朗博的腦海裡漸漸幻化成陳靖蓮嬌俏沉靜的面容。那一雙幽深得彷彿歷盡滄桑的眸子,無時無刻不縈繞在他的心中,令他寢食難忘。
而齊承睿以身相救,重傷之際還派了小文暗中保護她,她也天天熬了湯汁暗暗送去燕王府的消息,卻令一向淡漠無情緒的他,時常感到心情從未有過的惡劣與煩躁。
他從未如此牽掛過一個人,從未被一個人完全牽動着喜怒哀樂。既便沒有嘗試經歷過這種感覺,聰明如他,也漸漸察覺到了自己對她已是情根深種了。然而,郊外一場生死,她的心中,是否已經住進了另一個人,將他徹底摒棄在外了?
“主子?”看到一向冷靜果決的主子竟然露出苦惱煩躁之色,嚴力眸中掠過詫異之色,提醒似地輕喚了一聲。
“先靜觀其變,容我再思量一番。”俞朗博迅速斂了所有的情緒,飲下一口酒水,重新露出淡漠冷然的神情,擡眸看着池中的碧荷,心中其實已有了定論。
若是任杜家繼續沉淪下去,她作爲杜家女兒,又如何能逃得開去。而他,又如何能看着她受此牽連?
“紫珊?這麼快就將三小姐要的花枝都採回來了?”芸萱閣中,屋外突然傳來晴兒有意提高的話聲,屋內三人神情一凜,紅鸞抿脣一笑,“下回再來看你們。”說着,她紅袍一揚,整個人已如飄渺的雲朵般,倏忽躍上了上方的屋頂。
“是的,我將三小姐喜歡的花每樣都採了幾株回來,都是將開欲開的花骨朵兒,我拿過來給三小姐看看,到底將哪些養在屋子裡。”紫珊揚
了揚手中捧着的大束花枝,笑着回答,目光卻不經意地朝晴兒身後的陳靖蓮的房間裡掠了掠了,稍一遲疑,便直接往屋子裡走去。
“紫珊,”晴兒眸光沉了沉,垂在身側的雙手動了動,正欲尋個理由將她攔在屋外,陳靖萱興奮的聲音適時傳了出來,“快拿進來讓我好好挑挑。”
紫珊聞言,腳下的步子更快了幾許。一入屋子,她的雙目便如閃電般,迅速地將屋內的情形掃了一遍,在桌上尚留着幾許湯漬的瓷碗上落了落,又搜尋似地看了一回其它角落。
旋即,她的臉上盛滿了討好的笑意,將花束捧到陳靖萱面前:“三小姐你看看,這些花可是奴婢精心挑選的,每一株上都至少有兩個未全開的花苞,盛了水養在屋中,可以放上好幾天呢。”
“嗯,確實不錯。把它們都放在桌上,我看看怎麼搭配到時全開出來才最是好看。”陳靖萱與陳靖蓮一個對視後,笑眯眯地點頭,狀似無意地伸手指了指放着湯碗的桌几。
“是。”紫珊聽話地將花枝小心翼翼地散開放在桌几上,鼻子卻幾不可見地吸了吸。陳靖蓮眸光微眯,衝着她指了指那個空了的瓷碗,“你先把這個收下去吧,放久了屋子裡怕是會有一股子魚腥味兒。”
“是,大小姐。”紫珊忙將碗收進一旁的食盒中,略頓了頓,緩步出了屋子。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陳靖蓮眸光越發幽深。看來,杜筱姝不只對她天天熬湯的舉動有了懷疑,對她近日來研製的瓷品也甚是關心呢。
好在,她刻意讓小文另賣了食盒和碗,廚房中取來的碗筷從來沒離了這屋子,隨時預防了有人闖進來。而那幾件瓷品,她也該拿去窯場裡燒製一番了。至於紫珊和紫瑩……
“晴兒,你讓你做的一切都按計劃做了嗎?紫珊和紫瑩兩個,就這兩日,便讓她們離開了吧?”陳靖蓮沉聲低語,見晴兒點了點頭,轉過目光落在牀榻處的陰暗角落,轉而對陳靖萱道,“萱兒,我們好久不曾出府去,今日便帶着紫菁和紫桐一起出去逛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