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俞朗博和陳靖蓮同時出現在隔間門口,公主臉上閃爍着惱意,將手中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擱,狠狠地剜了陳靖蓮一眼。
陳靖萱則是在瞅到陳靖蓮右臂上的窟窿和麪紗上的血漬時,心頭一驚嚯然站起拉着她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傷得可嚴重?”不及說完,她已託着她的手臂細細地察看了起來。一旁的周王世子也擰起了眉頭,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許是因着他們懷疑我不小心聽到了他們的密謀,便起了殺意吧。”陳靖蓮悄然瞥了一眼撩袍重新坐回椅子上的俞朗博,輕聲道。又輕拍了拍陳靖萱的手,眼眶微微發熱,低聲道,“我沒事兒!”現在這世間,怕也只有她纔會這般關心自己的死活了。幸虧有她陪着,否則這一路走下去,她得有多孤獨?
想到自生死相隔後還不曾得到半絲音訊的哥哥,她的心頭黯然不已,卻暗暗地咬了咬牙。聽那人的口氣,他應該是居於桐城無疑了。雖然她恨不得立即揭了他的面具取了他的性命,卻不得不強忍着心中恨意,先去一趟清幽谷。失親之痛,痛入骨髓,仇恨可以先緩一步,哥哥的性命纔是她最關注的。雖然事隔大半年,她對哥哥是否仍安全地活在這個世上,並無把握。
“姐姐!”陳靖萱並沒有因爲陳靖蓮的安慰而放開她,反而一把抱住了她,仿若丟失的珍寶失而復得一般,越抱越緊,“姐姐,下次我再不離開你。”
她竟只怪自己沒有跟出去,卻不想想自己也有可能置於危險之中?感覺一股熱流在眼眶內打轉,陳靖蓮強忍着沒有落下淚來,擠出一抹笑意:“嗯,嗯。”
看着姐妹的深情互動,重新坐回椅子上的俞朗博淡淡地瞥了一眼,拿起夥計剛沏的茶,輕輕地抿着,眸底蘊含着的光芒諱莫高深。
周王世子摸着鼻子,目光落在陳靖蓮佈滿淚痕的小臉上。公主突然輕拍了一下桌子,轉身指着他道:“謙哥哥,你看你帶來的是些什麼人?不過出去了片刻,竟也能惹下殺身之禍,當真是個惹禍精。
這樣的人,你還不快趕了出去?”
說完,也不等周王世子開口,她已對了跟來的侍衛吩咐道:“還不把人給本公主轟出去!”
有她的吩咐,跟來的侍衛哪敢怠慢半分,立時有兩人上前走向陳靖蓮。俞朗博右手捏着杯蓋,輕吹了一口杯中的茶葉浮沫,周王世子則連忙阻止:“公主妹妹!陳姑娘也是受害者,難不成這世上還有誰願意招惹這樣的殺身之禍?”
他的話出口,俞朗博吹茶沫的動作一頓,氤氳的水汽繚繞間,讓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異色。
“就算不是有意招惹,這出去一趟便惹來禍事,便說明她這樣的人就是一個掃把星。容留這樣的人再待下去,誰知道還會什麼不好的事找上門來。說不定一會兒連我們都連累了。”公主指着陳靖蓮說得煞有介事,彷彿她已從她的面容中看出了她命帶煞星。
“還愣着幹什麼?本公主的話也成耳邊風了不成?”見侍衛立在陳靖蓮身旁並未動手,公主指尖一轉,指着他們喝斥。
冷冷地撇了兩名侍衛一眼,別開他們伸過來的手,陳靖蓮輕輕拂了拂被刺破的衣袖,聲音極其平淡地道:“總有江湖術士指着我說我乃富貴之相,必是錦衣玉食,衣食不愁。我卻不信,斥他們招搖撞騙,胡說八道,明明瞧着我流落街頭衣食無着,卻總睜着眼睛說瞎話。沒想到公主的說法倒與他們的不同,不知我是該信還是不該信?”
“本公主說的話自然是該信的。”公主傲然地一仰頭,忽地臉色一綠,指着陳靖蓮喝斥道,“你,你敢罵我是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看我不讓父皇斬,降罪於你。”一個“斬”字已出口,卻在她記起身旁的俞朗博時,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
“民女不敢!”陳靖蓮立時跪在地上,俯首叫道,“民女只是覺得公主說的,才符合民女的現狀,不只溫飽難定,便連出去一趟也能惹着禍事,當真運氣不濟。民女不曾像公主這般熟讀詩書才學過人,一時用詞不當,若有冒犯,還請公主恕罪。”
看着
她像是受驚不小立時跪在地上求饒的模樣,公主顯得特別有成就感,心裡格外舒暢,冷哼了一聲,卻聽得陳靖蓮又道:“世人都說咱們大齊的公主是最有氣度最體恤百姓的,想必公主能體諒民女的無能,原諒民女的言語無狀,在周王世子和文淵候面前,給民女留幾分臉面。”
給她糖吃之前,不狀似無意地削她一巴掌,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成爲她的出氣筒,陳靖蓮實在不甘心。
文淵候三字,纔是公主的命門。聽陳靖蓮提起,她心虛地朝俞朗博看了一眼,見他已放了茶杯起身,忙對着陳靖蓮擺了擺手:“起來吧,瞧你也未讀過什麼書,說話難免粗糙,本公主今日就饒了你。”轉而卻是含笑看向俞朗博,“表哥這是要回去?”
“公主妹妹出來了這許久,皇上怕是已着了人來尋了。”俞朗博走向門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角餘光在緩緩起身的陳靖蓮身上落了落,腳下的步子依然優雅從容。
“嗯嗯嗯,我這就同表哥一道回去。”公主嬌俏懂事般地一笑,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帷帽,戴上後連忙追上了俞朗博。
“公主就這個脾氣,你們無需放在心上。”周王世子在他們走出去後,小聲地對着陳靖蓮二人道,“我已着了人去看過了,張將軍已被他父親召回了府中,你們……”說着,他的目光在陳靖萱露在面紗外的明眸處落了落,心頭閃過幾許失落。
“多謝周王世子如此費心相助,我們怕是要明天才能離開。”陳靖蓮目光落向門外俞朗博步下樓梯的背影處,攥了攥手。想到那樣一張從不曾有過表情變化的臉,和一路同行的公主,陳靖蓮的心頭有些發怵,卻不得不提着包袱跟了上去。
無論如何,保住性命纔是最重要的。
“真的?”周王世子眸中掠過喜色,看了陳靖萱一眼,“那你們今晚可有住處?”
“應該算是已經找好住處了。”陳靖蓮儘量斂去話語中的不確定,只在心裡暗暗地嘀咕了一句,“如果他的沉默算是默許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