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雪煙的目光在寧紫燕的臉上轉了個圈,清亮的眼中閃過一絲淡冷的悲意,輕輕的啓脣:“生母亡日,喪事變喜事,子女之痛,莫過於此!”
此言一出,所有人臉上的笑容全僵硬了起來,這話讓人聯想的實在太多了。
護國侯府大姑娘爲了出嫁,隱下侯府二夫人的喪事,雖說事情後來是侯夫人淩氏擔下的,但另有一說法是寧紫燕也是知道內情的,之所以隱瞞下二夫人的喪事,就是爲了隱瞞寧紫燕婚前不貞,與夏宇航珠胎暗結。
從這裡說起,寧紫燕己不算是貞節之婦,而且還擔着不孝的罪名,可以說是名聲俱喪,顯雲郡主的宴會請她過來,便己是不適,失了顯雲郡主一向在人前標榜的正直,體統。
而另一個方面,從寧雪煙論起,寧紫燕爲了自己的婚事,隱瞞了她生身之母的喪事,這種事,又豈是簡簡單單,說和解就能和解的,既便是心裡有隔駭也是應當,爲人子女者,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生母被輕視,如果當初秘而不發喪,生母平妻的地位就降到了一般的妾室姨娘。
只是這事之前,大家雖然在傳說,但迫於護國侯府和夏尚書府的威勢,誰也沒有拿到明面上說,慢慢的事情淡了下來,大家也就沒拿這個當回事,連寧紫燕也以爲沒人會記得,所以這次纔會受顯雲郡主之邀來赴這賞花宴。
被寧雪煙這麼一說,寧紫燕立時臉色發青,兩眼血紅的瞪着寧雪煙,幾乎控制不住的猙獰起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寧雪煙敢在這種地方,說這樣的話。
“顯雲郡主,莫不是還要和這淫奔之女,表示姐妹情深?”一股強大的,肅殺的氣勢在幽冷,邪魅的聲音中傳來。
這聲音並不高,甚至還讓人覺得有幾分慵懶和輕佻,但是衆人卻覺得彷彿是迷失在地獄的幽魂,悄無聲息的伸出一隻手,冰冷的掐向喉嚨,讓人有種窒息的陰寒,毛骨悚然。
陰鷙,俊美的男子,一雙眸子流光瀲灩,雙脣似血,眉目如畫,整個人顯得冰冷邪戾,冰冷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落在寧紫燕身上。
寧雪煙那邊一開口,顯雲郡主己覺得不好,誰能想到嬌嬌弱弱的少女,只一句話就把寧紫燕打入深淵,當着這麼多貴閥世家的人說這樣的一句話,而寧紫燕又似乎辯無可辯。
如果真是事實,寧紫燕可不就是不貞不孝之女,這樣一個名節敗壞的女人,誰跟她結交,誰就是自墮落,顯雲郡主卻拿貼子請過來,不得不懷疑顯雲郡主是另有用意,還是真的什麼事也不知道?
“來人,請夏少夫人回去!”電閃火花之間,顯雲郡主長吸一口氣,己做了決定,站起身,落落大方的對敖宸奕行了一禮,然後吩咐身後的丫環道。
這是打算立既把寧紫燕驅逐出去了。
如果說寧紫燕之前因爲寧雪煙的話,僵持在那裡,這時候聽顯雲郡主的意思,臉上立時青紅交好,羞憤欲死,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顯雲郡主會在這個時候做這樣的事,如果今日被顯雲郡主趕走,這以後她哪還有臉出席其他世家的宴會。
“郡主……”寧紫燕啞聲道。
“夏少夫人,還是先請回吧,如有不周之處,下次顯雲登門道歉。”顯雲郡主客氣的道,甚至還從從容容的朝着寧紫燕行了一禮,表示愧意,但這意思卻很堅持,事到如今,她不得不驅除寧紫燕,否則讓別人怎麼看她。
況且這個時候,她也經不起半點這種名聲上的虧損。
“你……我……”看到顯雲郡主的表現,寧紫燕也知道她意思很堅決,咬咬牙,轉向寧雪煙,恨毒的目光象毒蛇一樣,在寧雪煙臉上轉了轉,而後咬咬牙,喘了兩口粗氣,轉身離開。
上門赴宴,卻遭主人驅趕,這麼大的羞辱,她一定要報負回來。
可是還沒等到走到水榭門口,過來一個侍衛,照着寧紫燕過來就是一腳,衆人只來得及聽到“撲通”一聲,就看到寧紫燕己掉落在水中掙扎。
“髒了,總得洗洗乾淨!”懶洋洋的聲音來自衆人的身後。
水榭裡安靜了下來,敖明宇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敖宸奕,眼角跳了跳,不發一語,索性轉過頭去,當做沒看到,手指緊緊的握起,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好歹他是一位皇子,可手下人的妻子被踹落水中,卻無能爲力。
在沒有把握對付敖宸奕之前,他無能爲力,希望父親那裡有個萬全的計劃,可以把敖宸奕拉下臺。
敖明晚倒是帶着幾分憐惜的看了看寧雪煙,其他人,包括顯雲郡主神色複雜的看了看在水中掙扎的寧紫燕,又看看寧雪煙,至於那位逸王殿下,沒有人敢直視他俊美到極致卻也陰邪極致的臉。
“顯雲郡主,陪本王一起遊覽一下湖面風景,若何?”這話聽起來象是問話,可話裡面的意思,根本不容抗拒。
敖宸奕站起身來,寬大的袍袖一甩,轉身往停在水榭外的一艘畫舫走去。
顯雲郡主低下頭,她能感應到敖宸奕的目光落在自己頭頂,帶着一些說不出的審視意味。
那種意味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從骨子裡透着一股子寒意,原本象他那樣俊美的人,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會讓女子生出幾分嬌羞,可偏偏顯雲郡主只覺得心頭髮寒,彷彿有什麼被看透了什麼。
不可能的,不可能會看透自己發現自己,自己實際上並沒做什麼,就算有什麼,也是寧紫燕做的,人家姐妹不和,和自己並無關聯,況且現在因爲寧紫燕的退席,她還什麼也沒有做。
“逸王千歲有令,宣寧五姑娘一起上船。”待得敖宸奕和顯雲郡主上了船,忽然出了一個太監,尖着喉嚨大聲道。
衆人看向寧雪煙的目光帶着遊移。
顯雲郡主要嫁入逸王府的事,幾乎是板上釘釘了,爲各大世家所知,雖然現在還沒有正式下旨,這旨意應當也就在這一兩天之間,所以敖宸奕讓顯雲郡主相陪,是說的過去的,可這位寧五姑娘是怎麼回事。
有消息靈通者己經在想,聽說這位逸王和三皇子,四皇子一樣,會賜一位正妃,一位側妃,莫不是這鮮爲人知的寧五姑娘就是逸王府的側妃?
再想想方纔顯雲郡主對寧五姑娘的態度,以及雲二姑娘對寧五姑娘的敵意,有些答案呼之欲出。
寧雪煙仿若沒看到衆人的目光,優雅的福了一禮:“謝王爺。”
說完跟在太監後面,舉步往船上走去,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她今天赴顯雲郡主的賞花會,原本以爲顯雲郡主不可能對她怎麼樣,但是看到寧紫燕後,就覺得今天這顯雲郡主來者不善。
今天宴請的一般都是未出閣的姑娘,顯雲郡主請寧紫燕這是怎麼回事!分明是意在自己。
所以在院門口,她就激怒寧紫燕,逼得她跟自己鬧翻,而當時就在路口,人來人往,就是想讓接下來的事做不下去,可偏偏她們那裡一口一個好姐妹,還讓寧紫燕跟自己道歉,想讓她們在人前表現出好姐妹的意思。
這是吃定了寧雪煙不敢說什麼,做什麼。
她當然不能任她們算計,她有種感覺,如果自己順着她們的話說下去,必然會落到極不利的地步,到時候再說什麼也晚了。
所以她當機立斷,直接拿明氏的事說事,從根上把寧紫燕掐掉。
這件事是寧紫燕的污點,卻同樣也是護國侯府的污點,如果讓太夫人知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自己接下來的日子必然很難過,說不定就象明氏以前一樣,被永遠的圈禁在侯府,只到身死那一天。
對於敢破壞侯府利益的人或事,太夫人那裡從來都是心狠手辣的,所謂的血緣親情,只在自己有用的時候,纔會被想起,寧雪煙當然也從來沒有奢望過太夫人會對她講什麼親情,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既便是接下來的日子再難過,她也必須先破了眼下這局。
但是,幸好,幸好敖宸奕邀請她一起入船,這在一定意義上,己是向衆人表示,她就是逸王府的側妃,有敖宸奕做後,臺,太夫人既便再怎麼不如意,也不敢真的把自己怎麼樣,以敖宸奕的爲人,可從來都是喜怒無常的嗜血魔王,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惹到了他。
“王爺,能不能先救起大姐姐?”走到船前,寧雪煙並沒有立即上船,看了看掉落在河裡掙扎的寧紫燕,嘆了口氣,臉上隱隱露出幾分不忍,又擡頭看看船上的冰寒邪魅的敖宸奕,頗有幾分不安的怯生生開口道。
這神態分明畏懼的,看的衆人心裡不由的嘆息連連,這位五姑娘,分明卻是個心善的,既便寧紫燕和她因爲生母嫌隙,關係不睦,卻也沒有眼睜睜的看着寧紫燕掉水裡,見死不救,倒是比她身邊那個親姐妹,好太多了。
那位似乎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不但沒說,看她現在站的位置,可是緊緊靠到三皇子身邊,這是說這位寧二姑娘和三皇子接下來的正妃,側妃有關?想不到護國侯府這麼運氣,一下子嫁出兩位姑娘,還跟逸王和三皇子有關。
只是聽說這位寧二姑娘,貌似名聲不好!
衆人看向寧雨鈴的目光也生出幾分異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