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冷意晴吐掉嘴裡的沙土,又猛拍衣服,她剛低頭就看到凌書桓無力地從牆上滑了下來,遲疑了一下,問道,“書桓,你怎麼了?是不是傷着哪裡了?”
凌書桓費力地搖頭,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先扶我回屋再說。”
冷意晴看到如此異於平常的凌書桓,便覺得好奇,他以前雖然武藝不高,可和阿薩也有一會兒搏鬥,後來武藝突然精進,別說阿薩了,就是和百里修正面動手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勝負出來,這會兒是怎麼回事,軟得猶如一灘爛泥一樣。
吩咐小霜一起把凌書桓弄進屋,讓他靠在躺椅上才作罷。
“晴兒,你把我後脖子那裡的那枚針拔出來,”凌書桓微微擡起頭,讓冷意晴能夠清楚地找到那枚銀針。
冷意晴心裡頗爲驚訝,他怎麼會讓自己的脖子插着一枚針了,拔出來之後,更是被它的長度所嚇到,足足有中指那麼長。
“書桓,你怎麼……怎麼……”
凌書桓忽然挺身而起,和平時並無兩樣了,“晴兒,我沒事,我先歇着,回頭我再來找你。”說完,就朝外頭走了。
冷意晴發覺凌書桓滿面漲紅,好像所有氣血都涌到了頭上似得,看着他離開院子,就吩咐小霜把院門管好,而她自己則收好了從凌書桓手裡拔下來的銀針。
“小姐,奴婢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小霜進屋的時候,冷意晴剛放好銀針。
“說,我這裡沒什麼不能說的。”
“剛剛那女的,就是昨晚來過的那個,要是奴婢沒記錯的話,和您讓奴婢去百里府找的丫鬟是同一個人。”
冷意晴沒想到小霜會記得,這下確認了昨晚阿薩來過,那麼百里修也一定來過了。
百里修還活着!
冷意晴幾乎雀躍得要跳起來了,可是她還得按耐住狂喜,若無其事地說道,“哎,你也知道啦,我現在跟了將軍,她又死了公子,心裡一定轉不過彎來了,所以找我出氣也是情理之中,算了,一個丫鬟,我懶得和他計較,你看我現在有將軍的疼愛,多少愜意啊。”
小霜捂嘴矜持地笑了,“沒想到奴婢還跟對了主子,還望主子以後多加提攜纔是。”
“那是自然的,”冷意晴猜測百里修沒死後,壓在心裡的石頭瞬間消失了,不過還得看看凌書桓到底會着到什麼樣的證據出來。
打從凌書桓離開之後,冷意晴三天沒見着了,詫異地讓小霜去問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小姐,將軍留了話了,這些天他要去北疆,所以纔沒有回府。”小霜帶回來的消息讓冷意晴分外疑惑,突然去北疆,而且急得連口信都沒能親口留下,這可真是怪事啊。
終於,在第四日的時候,凌書桓回來了,讓冷意晴去堂廳說話。
冷意晴在屋裡待了三日,人都覺得懶怠了不少,這會兒凌書桓叫她過去,她還有些不樂意。
“小姐,您不想去也是有道理的,聽說將軍從北疆帶回來一具屍體呢,”小霜猛烈打了個激靈,自然是害怕了。
“屍體,什麼屍體?”
“不知道啊,您說北疆雖說不是什麼好地方,可也不能帶屍體回來啊,而且還讓小姐看這麼嚇人的東西,也不知道將軍怎麼想的。”
冷意晴略一思忖後,腦子裡閃現出凌書桓的話,他說過,五日之內肯定帶百里修的屍體過來,莫非這屍體是百里修的?
想到這,冷意晴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急忙登上鞋子,急忙朝小霜口中的堂廳跑去,只是到了門口,被兩把刀給攔在了門口。
“什麼人?”身穿銀色鎧甲的侍衛把她給攔了下來。
“讓她進來,”凌書桓從堂廳裡走了出來,把冷意晴接了進去。
冷意晴看到衣冠楚楚的凌書桓毫無風塵僕僕之色,反而格外精神,爲了讓他相信自己已經選擇了他,冷意晴便在他身上靠了過去,“這些天你都是哪兒了,可是擔心死我了。”
凌書桓受寵若驚,笑道,“是我不對,沒有來得及給你留個口信,北疆傳來消息,說找到百里修的屍首了,這不我專程過去,順便巡視一下防務。怎麼,是想我了嗎?”
冷意晴羞怯地低了頭,與此同時,她看到了地上有一具被白布蓋住的東西,那應該就是凌書桓口中的百里修了。
爲何凌書桓會這麼肯定這死人就是百里修,若是的話,那昨晚來看她的人又是誰,難道說是自己相思過重出現的幻覺?不對,小霜已經肯定了阿薩來過,那自己看到的百里修絕對不是幻覺,而且那淡淡的冷梅香是那麼的熟悉,令她現在都無法忘懷。
冷意晴慢慢地走了過去,顫抖着雙膝半蹲了下去,沉思片刻之後,終於下定決心掀開白布。
可是剛伸手,就被凌書桓制止了,“晴兒,別看!他死在沙漠,整張臉被蛇蟲鼠蟻吃了,極爲恐怖,唯一剩下的就是這雙襪套,你看看是不是百里修的?”
凌書桓吩咐下屬把白布從屍體的腳部掀起來一點兒,讓她看個清楚。
冷意晴一看到是自己繡得襪套,頓時覺得腦袋轟地一陣響了起來,這人……真的是百里修?
凌書桓見冷意晴呆呆地發怔,來到她身邊,望着她問道,“怎麼樣,就是百里修吧,你的手藝我還是記得的,想當初你也給我繡過比這更好的襪套,是不是?”
“是……是……”冷意晴發覺聲音都不是自己了得一樣,空洞而有飄渺,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要把白布往上掀,可是被凌書桓制止了,“晴兒,不要看了,晦氣。”
“書桓,好歹他和我好了一場,你就讓我再看他一眼,好不好?”
“可是我怕他嚇着你。”凌書桓心裡破不是滋味,但是爲了表現自己大度,便應承道,“這樣吧,脖子以上的就別看了。”
說完,他就自己動手爲冷意晴掀了白布,破碎的衣裳是百里修的,可是打死冷意晴也不相信這人就是百里修。
“別,晴兒,真的不能再看了。”
要不是凌書桓攔着,冷意晴差點就把白布給掀走了,沒看到正面,叫她如何相信呢?
“書桓,他是怎麼死的?”冷意晴哽咽地問了出來。
“被發現他叛變之後,我的部下追他到了死亡之海,那是北疆最大的沙漠,只要有人進去就不會活着出來,我爲了把他找到,損了不知道多少將士,要不是皇上下了聖旨,我也不會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去北疆,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這下可以交差了。”
凌書桓的興奮讓冷意晴更加憎恨他了,已經模糊了的雙眼把屍體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身段,衣裳,襪套,這都和百里修相吻合。
冷意晴爲了不讓自己哭出來,便緊咬着雙脣嗚咽出聲,最後到底是忍不住要去握那雙有些乾枯了的手。
以前百里修總是把指甲修理得乾乾淨淨,說是怕戳着冷意晴,而這隻手卻有着又長又尖的指甲,而且好像是硬抓了什麼東西似地,指甲都有毛刺了。
冷意晴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胸口一般,連呼吸都變得極爲困難了。
“晴兒,起來吧,我現在要帶它進宮去了,”凌書桓抱着冷意晴起身,卻不知她的眼睛依然停留在那隻手上,好像總覺得缺了什麼?
對,是紅寶石赤金指戒的印痕!
冷意晴急忙又頓了下去,抹了眼淚仔仔細細地把那隻手又打量了一遍,食指上真的是光滑無痕,那麼這人一定不是百里修。
當初百里修管着漕幫等各種生意,手裡帶着的紅寶石赤金指戒是打開賬本箱子唯一的鑰匙,所以長久下去,那食指就留下了一道印痕,而這隻手卻沒有。
“怎麼了?”凌書桓不解地問道。
“沒……沒事,”冷意晴終於篤定百里修沒死,就算沒親眼所見,那也已經肯定他人就在京城了,爲了怕引起凌書桓的疑心,冷意晴張開雙臂主動抱住了凌書桓。
“書桓,這下子好了,我終於不用擔心別人說我朝秦暮楚了,以後我安安分分待在你的將軍府裡,可好?”
凌書桓看到冷意晴又哭又笑的,便捏了捏她粉嫩地臉頰,應道,“好,就是你要在府裡吵吵鬧鬧,我也依你。”
冷意晴聞言,甜甜一笑,趴在了凌書桓的肩上,沒人知道她的笑是因爲百里修。
因着要進宮覆命,凌書桓陪冷意晴回了院子就出去了。
冷意晴終於得以清靜了,既然百里修沒死,那他爲何不出來見人?難道這和凌書桓有關?
“小姐,珍小姐發了一個下午的瘋,您要不要去瞧瞧?”小霜現在是得意的不行了,就怕別人不知道她跟了個好主子似地。
“隨她去吧,別吵着我就行,”冷意晴拿了本書藉以掩飾自己的情緒,能確認百里修沒死對她來說無疑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這會兒誰都不能影響她的心情。
傍晚,凌書桓的下屬來回話,皇上留了凌書桓用御膳,所以趕不回來了。
這樣子更好,省得冷意晴對着那張令她討厭的臉,而且可以藉機看看是否出的去,現在覺得留在凌書桓的身邊都是一種折磨。
睡覺之前,小霜愣是要在屋裡打地鋪,弄得冷意晴沒辦法出去。
剛吹了燈,院門就被拍得乓乓作響。
“誰啊,這麼晚了還來敲門?”小霜很不樂意再去開門,可是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卻是要把門敲破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