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讓小二下毒的人隸屬渝州知府,而監視的人是王丞相所派,倒也可以解釋,但渝州知府今天才收到王丞相的字條,從京城趕往這裡一個白天絕不可能做到。
這時間上的不合理又怎麼說呢?
許多疑問在王曇雅腦中迴盪,但她所掌握的情報太少,就算竭力分析也沒能得出結論,反倒弄得頭昏腦漲。
珺瑤公主從自己的馬鞍上解下包袱,倒出了一堆瓶瓶罐罐,拿溼布擦掉小二臉上的血跡,開始在小二臉上塗塗抹抹。
等到半個時辰之後,珺瑤公主才拍拍手站起身,王曇雅一直看着這個過程,直到珺瑤公主起身,才發現地上躺着的小二現在的相貌竟與楚若宸一模一樣。
“公主這技巧真是出神入化啊。”王曇雅這次是由衷的讚歎了一句。
珺瑤公主不謙虛地笑了幾聲,“當然,我江湖上的師傅都誇我是天才,皇兄,你再找一件衣服給他換上,就完美了。”
楚若宸以前只見過珺瑤公主做的面具,畢竟皇宮裡也沒人陪她鬧,現在見到了過程,覺得倒是頗爲神奇。
等楚若宸從包袱裡找了衣服過來,葉子謙折騰了一番給小二穿上,再把頭髮梳高,簡直就是真正的楚若宸了。
珺瑤公主興致大起,又讓楚若宸坐下,給他易容成小二的樣子。
一切都準備完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亥時將近了。
珺瑤公主和葉子謙躲到了柴堆後,王曇雅在院中用火摺子點燃信號彈,碧綠的火花在空中炸開,周圍景物瞬間鍍上一層幽光。
對身在客房中的楚若宸點了點頭,王曇雅扔下信號彈也藏到了柴堆後面。
客房中化妝成楚若宸的小二橫躺在地上,嘴角上還有滲出的血跡,椅子翻到在他旁邊,桌上的菜大半被掃落在地。
衣服上還有幾個指印纖細的血痕,然後這血手印一路從櫃子到花架,再到門口之後消失不見。
院中那一串血跡已經被掩蓋起來,現在房中的佈置就像楚若宸中毒發作掀了菜盤摔倒在地,而無事的貴妃用沾血的手慌亂地抱着楚若宸搖晃,最後扶着周圍傢俱跑了出去。
完美的現場,絕對可以騙過任何人。
在信號彈亮起不久之後,馬蹄聲漸漸接近,但騎馬的人似乎很是警覺,在距離院子不遠處的地方就下了馬,然後悄聲靠近庭院。
沒有走正門,而是從木籬笆上翻了進來,手中拎着一個包袱,見到左側客房燭光搖曳,門卻四敞大開,當下貼着牆邊踱了過去。
楚若宸裝作慌亂中帶着竊喜的樣子在屋中來回轉圈,見到有人進來,連忙衝到門口,“您看,他已經死……”
沒等楚若宸說完,那個黑巾蒙面的人就擡手示意他閉嘴,同時扔給楚若宸一張銀票,“去正房等着,稍後還有事要你辦。”
珺瑤公主眼神一直沒離開楚若宸,手中緊握着隨身短刀,一副只要一有不對馬上衝過去的樣子。
楚若宸出了客房之後,向珺瑤公主打了個眼色,讓她留意着蒙面人的動作。
只見蒙
麪人確定楚若宸進了正房之後,回去繞着屋子走了一圈,沒發現什麼不對,似乎是得意地笑了笑,拔劍出鞘將地上的小二一劍斷首。
葉子謙嚥了口唾沫,這種血腥的場面他生平第一次見,忍不住胃中有些不適。
蒙面人將拎着的包袱打開,內中是一個方形的木盒,把小二的頭顱放進盒中,蓋上之後鎖上扣鎖。
楚若宸在正房的窗前站在,見到蒙面人往這邊來,忙往後退了幾步。
蒙面人抖了抖袖子,幾根長針滑落下來,楚若宸旋身躲到柱子後面,探頭看見蒙面人甩手將兩扇窗子和木門釘死,然後走近了王曇雅三人躲着的柴堆抱了一捆樹枝,扔下火摺子離開。
夜空之下,火光乍起,乾枝燃燒的斷裂聲噼啪作響,一陣黑煙嫋嫋升起。
蒙面人翻出院牆策馬而去,珺瑤公主從藏身的柴堆後竄出,和葉子謙到廚房拎了水桶滅火。
“皇兄!”珺瑤公主一腳踹開房門,關心地問了一句。
“快跟上。”楚若宸扇了扇門口的煙霧跳下臺階,到從馬房牽了馬出來,讓宋燁星先往渝州城常備軍營通知統領,禁衛們隨後直接到渝州府衙。
王曇雅被楚若宸扶上馬,跟楚若宸同乘一匹向蒙面人離開的路線追去。
珺瑤公主和葉子謙跟在兩人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皇上,我們此行未帶高手護衛,若是見到蒙面人進了府衙,是否要直接向知府表明身份?”王曇雅擔心知府陰謀敗露會用極端手段。
“朕會等禁衛跟上再做打算,曇兒不必擔心。”楚若宸安慰王曇雅。
時值深夜,好在月色正好,幾人追着蒙面人策馬留下的馬蹄印不至於太過困難,頂風揚起了王曇雅的頭髮,將清香留在路上。
此時,渝州府衙內,知府仍未就寢,而是提着燈籠負手在院中來回踱步,面上似乎有些焦急之色。
整個府衙除了知府的臥房還有燭光搖曳,別處皆是一片漆黑。
“唉……”知府停下腳步,嘆了口氣,擡手看了看天色,已經子時將近。
王丞相的命令他自然不敢違背,暗中處理掉什麼人這種事他也常做,但唯獨這次,他怎麼也休息不下,最後只得來院中等着自己派去的心腹前來回稟。
知府曾經懷疑過,究竟是什麼人能讓丞相親自發話除掉,似乎決定的還頗爲匆忙。
但時間緊迫已經來不及調查那個人的身份,況且王丞相允諾會讓他升官進爵,也就按照吩咐派人去做了。
若是知府知道他要毒殺的對象是當今皇上,恐怕再大的誘惑他也沒有膽子派人下毒了。
這時,一個一身黑衣蒙面帶着黑紗斗笠的人從園林小路上逐漸接近,與夜色融爲一體的打扮在知府手中的燈籠下顯出輪廓來。
見到自己派去的人完整的回來,手中還提着一個包袱,知府轉急爲喜,但隨即控制住露出喜色的表情,面色嚴肅地問道:“成功了嗎?”
“是,屬下已將目標首級斬下帶回。”蒙面人拱手行禮之後,將手中的
包袱交給知府。
知府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隨我進來。”
開了臥房的門,等蒙面人進入之火反手關門上閂。
收了茶杯把包袱放在桌上,解開布結打開扣鎖,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
知府向後撤了幾步,蒙面人將蠟燭湊近讓知府看清盒子裡的頭顱樣貌。
“確實是帶着一名女子和一隊家僕的人嗎?”知府也不知道王丞相要殺的人長什麼模樣,飛鴿傳書帶不了畫像,只能給他描述了目標的大略相貌和身邊人,以及要出發的方向。
但好在這個目標不難尋找,蒙面人潛伏在客棧之中,等楚若宸一行到了這裡,讓小二在食物中下了毒,爲了防止東窗事發受到波及,又退出了數裡之外等候。
“是,屬下見到訊號前往客棧,廂房之內只剩下他一人毒發身亡,隨行女子已經逃走,屬下便放火燒了客棧。”蒙面人低聲答道。
知府看着盒中頭顱的面容,竟覺得越看越是心慌,眨了眨眼連忙扣上盒子。
蒙面人似乎是從斗笠下瞥了一眼知府,隨後不動聲色地將眼神隱去,向門口退了幾步,“屬下告退。”
“去吧。”知府走到門邊打開窗子,讓屋內的血腥味散去。
從牀邊櫃子裡拿出文房四寶,寫了事成兩個字。知府放下毛筆,將信紙撕下一半,把寫了字的一半拿起來抖了抖,晾乾墨水捲了起來。
知府剛要出門去將花園裡的鴿子拎回來,卻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喧鬧,不禁出聲喊話道:“何事大聲喧譁?”
在問出這句話的同時,迅速將放在桌上的盒子搬倒桌下,用桌布掩藏起來。
“知府大人!不好了,有一隊兵馬圍住了府衙,弓箭手正在衙門口挽弓搭箭,爲首的人說要知府大人出去,否則就要放箭了!”
門外似乎是一個捕快,拼命敲着知府的門慌亂解釋道。
“大膽!”知府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拉開房門,“這裡是知府衙門,何人敢威脅朝廷命官?”
“大人,他說……他是……”
“什麼?”
王曇雅不太適應馬匹全力奔跑起來的速度,縮在楚若宸懷裡瑟瑟發抖。
“冷了嗎?”楚若宸騰出一隻手來解下自己的大氅給王曇雅披上,“很快就到渝州城了。”
“多謝皇上關心。”王曇雅緊了緊衣服,“皇上……請恕臣妾多心,臣妾父親罪大惡極,皇上若是將他治罪,臣妾與皇后娘娘便是犯臣之女,朝中必有議論之聲,臣妾雖願留在皇上身邊,卻也怕……唉。”
王曇雅嘆了口氣,她此番話只是想試探一下楚若宸口風,若能就此將王丞相治罪,便有了廢黜皇后的理由,但現在她亦是王丞相的女兒,難免受到牽連。
“罪是王丞相犯的,與你何干,若是有人議論,朕自然會堵上他們的嘴!”楚若宸擡頭勾起嘴角,爲君者的霸氣展露無遺。
“臣妾明白了。”王曇雅臉上帶了寬心的笑容,剛要再說些什麼,卻發現前方火光沖天,方纔她一直在思考纔沒注意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