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毅已經等得有些急了.
他心中本就忐忑,見廉將軍遲遲不來,更是坐立難安.
忽見花廳後門人影一閃.
廉將軍父子走了進來.
馮毅立即站起了身.
";薛姨娘此時不在府上.你究竟是不是我廉家子嗣之事,如今還是暫且放下不提.他日,等薛姨娘回來,再來相認不遲.";廉將軍揮揮手,示意馮毅坐下,自己坐在上座上,垂着視線說道.
廉世召有些詫異的扭頭看了眼爹爹,不是很清楚了麼?爹爹爲何要這樣說?
廉世遠也看了廉將軍一眼,知道廉將軍是想給這馮毅留一線餘地.
他明知自己不是廉家的兒子,卻要上門冒認.揭開了,他臉上定然難看.
馮毅卻是沒覺出廉將軍的好意,心中焦急,";我們可以滴血認親,即便薛姨娘不在,也不妨礙……";
廉世遠卻輕笑出聲,斜睨着馮毅道:";我若是你.此時就不會再說下去了.有些事,還是彼此留些餘地,給日後相見的好.";
想來他明知自己不是廉將軍的兒子,還敢提出滴血認親.定是有所準備.
爲了生活優渥,寧可給自己半路上找來一個爹.
廉世遠看向馮毅的視線,越發透出不屑來.
馮毅臉上一僵,他本就心虛,廉世遠這麼一點,他如何聽不出話裡的意思,臉上露出訕訕的笑來,";那便等薛姨娘回來再說吧.";
";既然你也這麼想,那咱麼還是說說這個女孩兒的事兒.";廉將軍開口道.";她是要送進宮請皇上定奪的,到時候少不得仍需你來佐證……";
明月公主的事兒攪的廉世召心裡亂糟糟的,瞧着這裡也沒自己能插上話的地方,便有些不耐煩.
";爹爹,孩兒先告退了.";廉世召起身道.
廉將軍看他一眼,無奈的點點頭.
廉世召便垂着頭,看着自己的腳,一步步進了自己的院子.
他院中丫鬟見他今日回來的如此之早.不敢坐在房檐下閒聊,紛紛起身去做自己的事兒.
一個着着湖水綠小襖的圓潤身影則滿面笑意的迎了上來.
";大少爺,今日回來的這般早啊!";
廉世召聞言擡頭一看,正是自己的通房丫頭,筆喜.
筆喜十來歲就伺候在他身邊,那年,他喝醉了酒,就把筆喜給睡了.醒來有些後悔,可是看到筆喜飽滿的身段,粉嫩的臉頰,初嘗人事,他心裡還是竊喜多一些的.
到如今,筆喜已經跟了他有好幾年的光景了.
以前母親在的時候囑咐過,嫡妻未進門,筆喜不能有孕,他一直記得清楚.筆喜也十分本分,每次完事,都記得喝藥.
他看着那麼一大碗濃黑的藥汁,都覺得筆喜可憐.
可筆喜卻是每次都喝的認真,還勸慰他說,";沒事,只要能留在大少爺身邊,奴婢就已經很滿足了!";
筆喜沒有什麼大願望,也沒野心.
母親以前說過,開了臉的丫鬟,總會看不清自己,在院子裡的其他人面前少不了的要趾高氣昂,讓他提醒着筆喜些.
可他覺得,自己每次享受完,還要讓筆喜喝那麼一大碗的苦藥,已經是愧對了筆喜了,若是能讓筆喜藉着他的寵,在院子裡哪怕橫行一點,也算是他對筆喜的補償了.
誰知,即便他從不提醒,更不約束筆喜,有時更是刻意的縱着她.
可從未聽聞旁人議論筆喜藉着他的寵,仗勢欺壓過誰.
滿院子的人都誇筆喜好.呆樂向號.
筆喜是個靦腆的性子,見了誰都愛笑.說話總留幾分餘地,便是訓斥人,也是緩聲細語的.
這麼好的姑娘,他只認識筆喜一個.
想到明月公主的話,想到明月公主說,要將他的通房都給逐出去……再看眼前,滿臉紅暈,翹首看着他的筆喜,他頓覺心中愧疚氾濫.
筆喜跟了他許多年了,他本想等自己娶了嫡妻,就擡筆喜做姨娘的.
倘若真讓明月公主將筆喜逐出去,筆喜可該怎麼活啊?
那樣,自己也太不是人了吧!白佔了人家這多年,毀了人家清白,最後還扔到一邊去?這樣的事兒,他做不出來.
";大少爺,您怎麼了?";筆喜見廉世召臉色不太好,擔憂的問道.
聽着筆喜溫溫軟軟的聲音,廉世召更覺心中難受.
雙拳攥的緊緊的,";我去找爹爹!";
說完,扭頭又出了自己的院子.
筆喜在原地愣了一陣子,直覺讓她心中隱隱不安.
廉世召來到書房外,見爹爹不在,想來是在花廳,還未安排好馮毅.
此事不宜對外人講,他便等在爹爹的書房外.
只見他揹着手,在廉將軍書房外的院子裡,一圈圈的踱着步子,臉上焦急之色卻是越積越多.
終於看見廉
將軍的衣角出現在院子門口,他就大步上前,";爹爹!孩兒有話要對爹爹說.";
廉將軍似是沒想到,從花廳裡走了的大兒子會在書房外等着自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跟我進來吧.";
便走進了書房.
廉世召忙不迭的跟進去,關好了門就急不可待的將今日遇見明月公主的事說了.
廉將軍聽完,踟躕着,未發一語.
";爹爹……";
廉世召焦急道.
";你這急躁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廉將軍嘆了一聲.
廉世召擰着眉,不再開口.
";明月公主是聖上唯一的親妹妹,照你這麼說,明月公主專門將你騙過去,很有可能是那一日,你打敗烏蘭侍衛,讓明月公主對你有了好感.騙你過去就是爲了再看看你,好確定她自己心意.她若言明與皇帝,皇上一貫疼這個妹妹,想來是不會拒絕的.";
廉世召着急的搓着手,";可是爹爹……";
";怎麼,明月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還有什麼可着急的?";廉將軍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明月公主花容月貌,若能得賜婚,娶得公主大駕,兒臣自是沒有什麼不滿.只是……只是公主說,要逐出兒臣的妾室通房……這個……";和自己的爹爹說這些,廉世召很是不習慣,一張小麥色的臉,也泛出些紅暈來.
廉將軍蹙了蹙眉,";你有妾室?我怎不知?";
";不是……是兒子身邊的筆喜,已經跟了兒子很多年了……";廉世召一向說話大嗓門,唯獨這句話,說的細如蚊蠅.
廉將軍瞭然的點點頭,";公主也不過是那麼一說,你何至於如此如臨大敵?";
廉世召卻是急的腦門兒上都冒汗,";爹爹你是沒見公主說話時的神態,孩兒可不覺的,她只是隨便一說!她定是當真的!";
廉將軍蹙眉看向兒子,";便是公主下嫁,日後也是你纔是一家之主,男人有一兩個通房,又不是什麼大事!怎至於就讓你急成這個樣子?!";
廉將軍的語氣已經有些重了.
他如今是看自己大兒子越看越生氣,分明是他用心教出的兒子,怎的就教成了一個魯莽憨實脾氣急躁的人?這也就罷了,怎的如今還有些懼內的先兆?
廉將軍實在不能理解,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別說娶了公主,便是娶了仙女,在家裡,也是要夫唱婦隨,出嫁從夫,一切都是男人說了算的.
自己的兒子,怎至於因爲想要留個通房,就急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