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在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叫小姐不用一門心思想着如何爲蘇家搏利。她們母女從來都不虧欠蘇傢什麼。只有蘇家欠了她家小姐的。
小姐身爲蘇家的女兒,卻沒在蘇家享過一天的福,蘇家有難,也輪不到她家小姐來扛擔子。
姨娘說,若能借着蘇家太老夫人的信,見了壽王,便要她努力留住壽王的心,留在壽王府,總好過一頭扎進後宮勾心鬥角的傾軋之中。
小姐在家時,是答應的好好的。
可現在看小姐一點都不着急要見壽王的樣子,寶珠實在是摸不透她家小姐的心思。
蘇洛璃起身行至妝臺邊。取下頭上的金釵,這是她臨走的時候,夫人爲她準備的。
夫人雖然心想進宮這種沒有把握的事情。要將她推出去,可等真的被太老夫人相中了,夫人又覺得氣不順。夫人怎麼會真心爲她好呢。
這看起來金晃晃明亮耀眼的金釵不過是鍍金而已。蘇家曾經財大氣粗,她親眼見過,嫡姐身邊丫鬟的髮釵都比她手中的好上百倍不止。貞系豐扛。
“你還記得昨日見壽王妃時,王妃頭上的鳳簪麼?”蘇洛璃突然說道。
寶珠正想着如何幫助小姐接近壽王。猛的聽小姐這麼一問,愣了一愣,才點頭道:“怎麼會不記得,那鳳簪上鑲着晶瑩透亮的紅寶石做眼,綠寶石做鳳尾,耀眼至極,比夫人最是珍視的髮簪還明亮百倍。”
“這就是京中的貴人。”蘇洛璃長嘆一聲。
寶珠眨了眨眼,“小姐這是想通了,要留在壽王府了?”
蘇洛璃卻是輕笑一聲,“留在壽王府,等將來,過着和杜姨娘一樣的日子麼?受盡主母的欺凌苛責,連自己的兒女都護不住?我,蘇洛璃,纔不要做可以任人踐踏的小妾!”
蘇洛璃說這句話時。目光沉斂如幽深的湖水,精光乍現。卻全然不見波瀾,語調沉穩猶如誓言一般。
寶珠愣愣的看着她。
半晌纔回過神來,“壽王沒有側妃,若小姐能留下,定然能做壽王側妃的!”
“那還不是一樣?”蘇洛璃嗤笑一聲,“要做,也要做這世上最尊貴那個男人身邊的女人,我不要過想姨娘那樣的日子,只有不斷的向上爬,爬到高處,才能將曾經欺辱過我的人,都踩在腳下。”
“小姐……”
“我知道這條路不容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從來沒有哪段上坡路是容易的,你無須再勸,你若想陪我進宮,就要我們主僕一心,你若不想進宮,我便去求王妃妥善安置你。”蘇洛璃語氣篤定,心意已決。
寶珠聞言,沉默了好一陣子,才深深吸了口氣道:“奴婢打小伺候在小姐身邊,自然是小姐到哪裡,奴婢就跟到哪裡的,斷然不會做出棄小姐不顧這般背主之事。”
蘇洛璃雖然面上不顯,但心中還是鬆了一口氣的,寶珠是她的貼身丫鬟,她自然是放心的,若寶珠能跟在她身邊入宮,到了宮中,她總算不是孤身一人,許多事也會有人分擔。
但若寶珠真的不肯跟她進宮,培養心腹,卻還是要花上一番功夫的。
“小姐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那咱們該怎麼辦呢?王妃把咱們安排在這裡,也不知將那封信給了壽王沒有?不知道太老夫人的信,能不能讓壽王幫助咱們呢?”寶珠已經下定決心跟小姐一起入宮,自然就開始擔心入宮的事。
蘇洛璃輕嘆一聲,臉上卻是帶着優雅的微笑,“走着看吧。”
寶珠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小姐也沒有成算麼?
京城官驛。
嵐昭公主在自己的房間裡,心神難安。
昨夜烏蘭大皇子多多木吉沒有到她的房間裡來。
倒不是她有多渴求他來,只是自從自己倒了官驛之後,他每晚都會趁着夜色前來,天亮之前才離開。
夜夜不落。
昨夜突然沒有來,似乎有些反常。
許是敏銳的直覺,讓她事情有些不對勁兒。
已經快到晌午了,整個官驛之中,卻沒有什麼動靜。
連烏蘭的侍從似乎也少了很多。
嵐昭公主終於坐不住了,她起身來到門口。
猛的拉開扇門。
“公主有什麼吩咐?”兩名宮女立在門口,見她開門,立即躬身問道。
嵐昭公主嗤笑一聲,“本公主在屋裡呆的有些悶,想出來走走不可以麼?”
兩名宮女對視一眼,“奴婢們伺候着公主吧?”
知道是皇帝不放心,派在自己身邊的眼睛,嵐昭公主早已經習慣了身邊帶着“眼睛”的日子,只要不限制自己的行動,想盯着,就讓她們盯着好了。
她毫不在意的向前走去。
在院子裡小轉了一圈,塞西亞和阿魯保那次遊湖之後就住進了壽王府,如今還沒有回來。
多多木吉也不在院中,且烏蘭侍從也是少了些。
見塞西亞身邊的侍女從院門口經過,嵐昭公主立即出聲叫住她。
“怎麼我瞧着,你們的人少了些呢?也不見大皇子在哪裡?”
那侍女本就是多多木吉派在塞西亞身邊的,見多多木吉對嵐昭公主十分客氣,回話便也客氣幾分,“嵐昭公主,大皇子昨日乘着馬車出了驛館,至今未歸。”
侍女中原話十分生硬。
嵐昭公主聞言心中更是一震。
多多木吉從昨天出門到現在沒回來,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不會不會,多多木吉功夫很好,她雖然不懂卻也能看出這點,且多多木吉是烏蘭的大皇子,兩國正在友好協商中,烏蘭已經答應了和親,自己也馬上就要嫁到烏蘭去了,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對烏蘭的大皇子不利呢?
對烏蘭大皇子不利,豈不是破壞兩國友好邦交,和皇上作對麼?
想來,京城是沒有這樣的人物的。
嵐昭公主在心中安慰自己,“可知道大皇子去哪裡了麼?何時會回來?”
那侍女搖搖頭,大皇子的事情,誰敢過問。
“公主,外面風大,您還是回房間去吧?”宮女見嵐昭公主不停的問侍女關於烏蘭大皇子的問題,甚覺不妥。
公主是要嫁往烏蘭和親,要嫁的是大皇子的爹,現任單于的。
反倒和大皇子走的這麼近,豈不是有辱斯文,平南朝可是禮儀之邦,如此行徑不是丟了平南朝的臉面麼!
嵐昭公主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火氣。
冷眼看了看身邊的兩名宮女,這兩個人,還真是不識相,在京城尚能依仗皇帝,可若跟自己去了烏蘭,萬事還不是自己說了算?如今不趁早巴結着自己,處處對自己束手束腳,對她們難道還能有什麼好處不成?
知道了多多木吉不在官驛中,嵐昭公主倒也不執著,看着兩個宮女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便起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