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娘晃動銅鈴似乎對那蟲子有召喚之用,那蟲子爬向油鍋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翹起的一頭探向銅鈴的方向。
薛姨娘口中唸叨之聲更大。更快。
慕容御完全聽不懂她在念什麼,可看她的樣子,不像是準備把蟲子送入油鍋煎死,到像是準備用銅鈴召喚那蠱蟲。
莫不是薛姨娘還想着收回蠱蟲,以後更要謀害旁人?
不管她是想謀算誰,這種蠱蟲的手法都太過邪惡,萬一蠱蟲強大起來,脫離人的控制。後果更是不堪設想。他小時候就跟着師父見過一個被自己所養的蠱蟲反噬的苗人。
慕容禦目光冷冷的掃過薛姨娘。見她額上也盡是汗珠,想要上前制止她對那蠱蟲的召喚,但隨即想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薛姨娘已經把蠱蟲從廉將軍體內誘出,且看她準備如何吧。
那條噁心的血紅色肉蟲終於停下爬向油鍋的腳步,胖乎乎蠕動的身體竟然飛向薛姨娘手中的銅鈴。
肉蟲隱入銅鈴不見,鈴聲戛然而止。
薛姨娘長舒了一口氣,抹了抹額上的汗。她也看見慕容御剛纔準備走向她的腳步。“多謝壽王沒有打斷我。”
慕容御看着她手中銅鈴,“爲何不將那蠱蟲毀掉?”
“這乃金蠶蠱,雖是子蠱,不若母蠱那般兇猛,卻也刀劈不斷,火燒不死,唯有將它束縛在這銅鈴之內,待九九八十一天,它自己餓死在銅鈴中,方能毀掉。”
薛姨娘說完。放下銅鈴,向牀邊走去。
“老爺,您感覺如何了?”
薛姨娘的口氣,大有劫後餘生的感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如果誘出蠱蟲的過程中如果被打斷,後果將會多麼的嚴重。
此時此刻,她也真正看明白自己的心意,原來她已經愛上中原,愛上京城,愛上這個是他夫君的男人。
她怕他會死,更怕他會死在她親手養出的蠱毒之下,當那隻蠱蟲停滯在他胸腔裡的時候,她恨不得躺在那裡的人是她自己。他是個忠臣,是個仁父,是個良夫,卻要死在小人的算計之下,她都替他覺得冤枉。
還好,一切都結束了,蠱蟲已經誘出,他不在每日活在威脅之下了。
廉將軍擡眼看了看滿面關切的薛姨娘,雖然自己蠱毒已解,雖然她已經悔悟,可是她畢竟參與了禍害自己家裡,並毒殺了自己的夫人。
如今廉將軍實在無法像往日一般面對她。
“我沒事。”
廉將軍避開薛姨娘的視線,艱難的從牀上坐起。
薛姨娘想要上前攙扶他,卻被他躲開。薛姨娘目光悽惶的看着他,他卻腳步蹣跚的向外走去。
“走吧,去看看如意,她一定擔心極了。”
廉將軍對慕容御說道,並率先走出了臥室的房門。
薛姨娘看着躲避着她離開的廉將軍,垂了垂眼睛,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沒辦法怨怪任何人。他恨她怨她,甚至一劍殺了她,都是她咎由自取。
薛姨娘垂着眼眸,也緩步走向門口。
慕容御卻叫住了她,指着銅鈴。
“這東西,如何處置?”
“如果王爺相信我,還是由我放着吧?”
慕容御點了點頭。
薛姨娘將銅鈴收入懷中。
“爹爹!”廉如意見到廉將軍,立即站起身迎了上來。
普淨聞言也匆匆睜開眼睛,轉臉看向廉將軍。
廉將軍臉色蒼白,額上更有尚未落下的汗珠,痛的太久,腳步都還有些不似平常穩健。
廉如意上前攙扶着父親。
普淨也走上前來,彆扭的伸出手,扶着廉將軍。
“小僧來吧,王妃尚有身孕,自己小心。”
廉如意看了看普淨,鬆開了手。
“爹爹如何?”
“蠱蟲已被誘出,好好將養幾日就好,老爺身體一向康健,沒有問題的。”跟着進來的薛姨娘說道。
薛姨娘看着普淨扶廉將軍坐下,眼中很是有些欣慰的神色。
只是欠缺了十幾年的親情,不是短時間就能找回來的,更何況普淨乃是在寺中長大,對凡塵之中的情誼,原本也不像一般人那樣期待。
不知他封塵已久的心,是否能被薛姨娘的溫暖暖化。
如今一家三口,關係着實尷尬。
廉如意見三人表情皆有些複雜,且夜已經很深了,她坐了許久,心也跟着緊張了許久,如今得知父親沒事了,心放鬆下來,才發現身體竟然疲憊的不行。
“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慕容御見她面有疲色,立即說道。
廉如意點點頭,“爹爹,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也歇會兒再回去吧?”
廉將軍起身,“王妃快快回去休息吧。”
原本他想說,自己現在就回府,可看到一旁站着的普淨,這多年未曾謀面的兒子,忍下了後半句話沒說。
幾日之後,廉將軍已經恢復了滿面紅光,完全看不出他身體有何不妥。島役尤亡。
他本想將普淨接回將軍府去住,卻被普淨拒絕了。
薛姨娘想要多陪陪兒子,而且將軍府她回去是在彆扭,她手染鮮血,將軍府主母的命,她早晚要用命來還,趁着自己還活着,自然是不想離開普淨身邊的,雖然普淨從未叫她一聲母親。
就在廉將軍將養這幾日,京城陸續有行色匆匆的陌生人進的城內,他們進入京城之後,也不投宿,整日在京城閒逛。左顧右盼,像是勘察地形一般。
京城之外的落霞山中,更是隱秘起大批的帶着兵器的人馬。每日午間或是黃昏,若是離得不遠細細觀察,便可發現落霞山密林深處似有炊煙裊裊,但你若尋去,不是什麼都尋不見,就是有去無回。
賢王已經帶領他的精銳之師,來到京城外的落霞山山藏匿,並化整爲零的將自己的兵力滲透進京城中去,京城有御林軍十萬之衆,若是關起城門打起來,他只有兩萬人,就算人強馬壯,也難以強攻進城,所以要趁着太子不備,偷偷讓自己的人混進城中,和以前的舊部聯繫起來,裡應外合,打太子一個措手不及。
更有太子逼宮的罪名一揭出來,支持太子的人也會站不住腳,到時候,太子牆倒衆人推,自己就勝券在握了。
賢王這麼想着,就在京城之外的落霞山安營紮寨,隱匿山中。
可遲遲沒有聽到京城內有太子逼宮的消息傳來。
是太子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致使消息沒有外泄?還是那廉世遠根本就是騙他?
賢王心下猶豫,臉上卻是紋絲不顯,不管究竟是何種情況,現在他人馬已經在京城之外準備好了,只要時機一到,必定攻入城內。
進的京城的賢王人馬,拿着賢王信物,聯繫到賢王的舊部,從而得知,近來幾日,都不見皇上身影,上朝之時,也是太子代理朝政。究竟是皇帝被太子軟禁起來,還是聖體欠安,沒有人清楚。
而這幾日皇帝過得卻是十分舒坦,他在延福宮中,幾乎沒下過龍牀半步,連御膳都是在牀邊食用。
一大盒子,上百粒的長壽丹,已經被服用下一小半。
當然不是他一個人用了,蘇荷也沒少服用。
沒有長壽丹,就成疲軟之勢的皇帝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倒是更相信,自己乃真龍天子,就算這長壽丹毒死了老鼠和那小太監,卻絕對是因爲他們無福消受,自己服用,結果定然會是不同。
有了這種想法的皇帝,服用起來,倒更加沒有忌憚。
蘇荷實在粘人的很,纏着他連牀都下不來了。
懷擁美人,皇帝自然無心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