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跪着的劉氏回道:“杏仁奶露是老奴送的,那時候小劉氏正好不在,二小姐院子裡的丫鬟交代了二小姐快睡醒了,老奴怕耽誤了時間,就自己去送了。”
“也就是說,這杏仁奶露只經了你自己的手?”廉將軍神情嚴厲的看着劉氏。
劉氏在將軍的目光之下,幾乎跪立不住,汗溼滿背。
正要點頭應下,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不是,回老爺,今日送杏仁奶露的時候,正巧三小姐房裡的碧荷到廚房來,說給三小姐拿些點心。她見了那杏仁奶露,還說讓老奴給三小姐也準備一碗。老奴說,這是二小姐份例裡的,她與老奴糾纏,還要端走那碗奶露,老奴執意不肯,她才氣呼呼的放下奶露,只拿了點心走了。”
果然和她有關,廉如意一點也不驚訝,除了廉葭葭,誰會這麼不想讓自己出現在碧池宴上呢!
廉將軍的臉色已經黑的和鍋底一樣了。
“三小姐人呢?”他看了一圈,沒見着廉葭葭。
“回老爺,還在她的院子裡關着呢。”薛姨娘有氣無力的說道。如果這事兒真的是三小姐做的,她也別想好過了!爲什麼她就養了個這麼不長腦子的女兒呢?自己告訴她多少次了,嫡庶有別,不是自己的不要奢望,爲什麼她就是不肯聽呢!老爺很少管後院之事,上頭又沒了主母,看眼她就能更進一步,將這後院握在手心,也給她一個嫡女的身份了,她怎麼就不能聽話一次,安分守己一次呢?
“將三小姐和她身邊的碧荷帶來。”廉將軍吩咐道。
廉葭葭還沒帶來,廉世召倒是帶着四皇子來了。
進宮一趟能如此之快?
見衆人都有些驚訝,廉世召解釋道:“爹,兒子在半路上遇見四皇子,將事情大致與四皇子一說,四皇子便馬不停蹄的與兒子一同前來了。”
廉將軍見了四皇子趕緊起身行禮,“多謝四皇子,有勞您了!”
四皇子自然不會說,他特意在回宮之前,專程“路過”將軍府的。進了屋,他便神色焦急的看向廉如意,不是給她的百花丹麼,怎麼又不能說話了?
好在衆人此時都低頭行禮,沒人看見他灼熱直白的視線。
“廉將軍請起,還是讓我看看令嬡是怎麼回事吧?”四皇子說話時,已經收回了視線。
四皇子也是外男,不過此時沒人敢說讓他在屏風外頭,隔着個礙事的屏風給廉如意看病。
廉如意只好將手腕露出來,潔白如玉的皮膚上,一點點紅斑真是扎眼的很。
四皇子看了看紅斑,又爲她把了脈,眉頭皺的緊緊的。只是服了百花丹的症狀啊,怎麼會不能說話了呢?
廉將軍見四皇子神色,以爲有什麼不好,立即緊張起來,“四皇子,小女這是?”
四皇子狐疑的看了廉如意一眼,廉如意微不可見的朝他點了下頭。兩人之間的互動幅度很小,沒人發現。
四皇子心下略安,“哦,這紅斑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遇到了刺激的東西,引起的過敏反應,不要抓撓,不要在太陽下曬,不要驚風,過幾日便會下去了。”
廉將軍這才神色稍緩,“那這嗓子?”
得了廉如意暗示的四皇子說道:“如楚太醫所說,是誤食了有毒之物,醫治及時是不會落下病根的。正巧我這次回京帶的藥材齊全,帶我配好了藥材,給二小姐服下,不日便好。”
一聽這話,廉將軍才大喜過望,“多謝四皇子!多謝四皇子!”
四皇子連連擺手,看着一屋子的人,他又皺了皺眉,這麼多人都在這兒,他等會怎麼偷偷來找她,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於是回過頭來,對廉將軍說道:“將軍,二小姐需要靜養休息方能好的快些,您也無須太過擔心,我配好了藥,自會派人送到府上。”
廉將軍再三感謝之後,讓馬姨娘帶着衆人到正院候着,別在這兒再吵了廉如意。
廉欣娉離開之前來到廉如意身邊說道:“別擔心,我去看着,定不會讓那歹毒之人好過!”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唯有將軍府還燈火通明。
有一個身影輕車熟路的飛檐走壁,來到廉如意的屋頂,輕敲窗戶,窗戶此時未關,廉如意剛一擡頭,就看見慕容御的身影輕巧的躍窗而入。
云溪和寒梅一早就得了小姐交代,可此時忽然看見小姐閨房中多了一人,還是難掩吃驚。
“你怎麼回事?是遭人暗算了麼?怎麼突然不能說話了?讓我看看嗓子壞了沒?”慕容御難掩臉上的焦急。
廉如意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春杏。原是衝着我來的,我因怕和百花丹的藥性相沖,就沒有喝,倒是害了春杏了。”
被寒梅攙扶着過來的春杏連連擺手,猛一看見慕容御,呆了呆,纔想起還沒行禮。
“罷了罷了,那麼多虛禮做什麼,我來可不是爲了受你們禮的。”慕容御聽到廉如意說話如常,嗓音好好的,這才放下心來,又見她似是很擔心她身邊的丫頭,便走上前來,對春杏說道,“張開嘴。”
春杏很是緊張,眼前人可是皇子啊,她不過是個小丫頭,怎能勞煩皇子給她看病呢,這是要折壽的吧?
“春杏別怕,四皇子很親民的。”廉如意低聲說道。
慕容御額角抽了抽,儘量讓自己顯得平易近人些,“以後還想說話,就張開嘴,我看看你的嗓子。”
春杏在小姐的鼓勵之下,緩緩張開嘴。
慕容御跟着師父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師父學識淵博,涉獵極廣,無不精通。慕容御也跟着學了很多東西,在這醫術上,也是不輸太醫的。
“花葉萬年青的葉子含有毒素,曬乾磨粉,加入食物中,無色無味,卻能麻痹人的咽喉食管,致使無法發聲。現在你覺不出疼痛來,到不了明天早上,嗓子就會腫起來,不及時醫治,待腫塊成型,恐怕以後都不能說話了,就算能發出聲音也是嘶啞難聽。”慕容御沉着臉說道。
一想到這原本是要陷害廉如意的,他心裡就氣憤難平。後院之爭誰家都有,這些女人也是閒的慌,威脅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下手如此陰狠,鬧得家宅不寧,真真讓人惱火。
春杏卻在聽了慕容御的話以後,眼淚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雖然她在心裡一直告訴自己,能爲小姐受這份罪,是她的榮幸,她應該高興纔對。可是好好的人,突然不能說話了,而且可能以後都不能說話了,這讓她突然之間還是悲痛異常。
廉如意心中也是愧疚不已,一碗杏仁奶露而已,她不想喝倒了就是,怎麼偏偏就給春杏喝了呢。再者說,她本就知道廉葭葭不死心,卻還是疏於防範,讓身邊之人遭此痛苦。
“那你可有良藥?”廉如意沉聲問道。
慕容御正對下藥之人氣憤難耐,回過頭便見屋裡的氣氛大不一樣,人人都拉着臉,皺眉不展的看着他。連廉如意都一副自責痛惜的樣子。臉色這樣不好,她還是笑起來最美了。
“怎麼都黑着臉?這要遇上別人,自然是沒有辦法了,可不遇上我了麼?楚太醫說什麼?十天半月才能好?那廉二小姐不得忍着十天半月不能說話麼?”慕容御擺擺手,“不用不用,有我在,保你藥到病除!”
一屋子的人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春杏也破涕爲笑。
“多謝四皇子!”廉如意福身道,只是小聲抱怨,“好好一句話,不一口氣說完,害人擔心!”
她沒想着慕容御能聽到,誰料他耳朵那麼長,聞言湊過來,“我不說的厲害點,怎麼讓你謝我?”
廉如意瞪他一眼。一雙美目含嗔含怒,真是一眼就瞪的他心都化了。
從懷中摸出一個淡青色瓷瓶,倒出兩粒黑色的藥碗,“用溫水化了,服下一個時辰之內不要開口,兩個時辰以內就能恢復了。”
廉如意接過藥丸,交予云溪,云溪退下去給春杏準備水,寒梅也攜着春杏退了下去。
原本笑意融融的房間裡,此時只剩下兩人。氣氛瞬間變得曖昧起來。
“有勞四皇子了,夜深了,四皇子還是快些回去歇息吧。”廉如意退開一步,躬身道。
慕容御站在原地,並未言語。
廉如意躬身久等,卻不見他有反應,擡起頭來看他。
卻見他滿臉捉狹的笑意,正挑眉看着她。
廉如意有些惱怒,“四皇子!”
“你趕我,我走便是,可是剛剛是誰說要謝謝我的?”慕容御發現自己竟捨不得離開,雖然還有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可他很想就這麼近近的看着她,看她薄怒之下微紅的臉頰,看她淺笑時漾起的酒窩。
“自當好好感謝四皇子的,如今夜已深了,改日時間合適,再鄭重謝過。”廉如意又福了福。
慕容御這才收回貪戀在她身上的目光,從窗口一躍而出。
春杏的嗓子沒事,廉如意的心是放下了。
可此時廉家正院氣氛緊張,衆人的心,還揪得緊緊的。